85、第八十四章 圣手 ...
-
翻出林府院墙，外面是城郊的树林。钟离珉对这地方还算熟悉，到了林中的一片空地，他停了下来。
“我感觉四周有人。”虽是这样说，但钟离珉依旧站在原地。
水云卿道：“你去吧，有他们在，我不会有事。”
“那你在原地不要动，我去去就回。”
“好。”
钟离珉飞身跃上了树梢，他也并不敢走开太远，只在四周查看了一番。林潇应该是不会跟出来的，至少林濬一定会拦着她。但是，赌神刚刚在海涯浩浩荡荡地赢了一局，午夜时分，这不怀好意的人若是跟上来，可当真是防不胜防。
钟离珉才追出去，那点风吹草动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钟离珉直感觉不对，即刻便掉头奔回去。
那十三个人已然有七八个人现身，朝外防备，把水云卿护在中间。外围站着五个人，笑得是极灿烂，看上去不像有什么敌意，却在一步一步逼近着。那七八个护卫也不敢轻举妄动。
钟离珉定睛看去，那五个人，正是赌局中水云卿的五个对手，他记得很清楚。唯有那第四个人与他脑海中的不同，因为这一次他已经摘下了人皮面具。
水云卿才要开口，钟离珉便从树上跳下来，站在水云卿身边，向那五人问道：“敢问各位前辈有何贵干？”
为首的那位开口道：“各位不必紧张，敢问这位可是截风刃风三侠吗？”
钟离珉道：“惭愧，晚辈正是。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那人道：“在下卫霆，这位，”他指着第二个人道，“章成棣，章二弟。”然后是第三个人，“这位，王世德，王三弟。”再来是第四位和第五位，“这两位，四弟和小妹，也是我同母弟妹，四弟卫霖，小妹卫雯。不知你身后的这位小姑娘，可是赌神逆乾坤吗？”
虽然水云卿已经摘了金面具，撕下了假刀疤，但是她并没有换衣服，身形也是变不了的。
钟离珉握住了水云卿的手腕，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而水云卿却从钟离珉身后闪身出来，承认道：“正是晚辈，不知各位前辈有何贵干？”
卫雯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赌神竟是这样一个小姑娘，我可是自愧不如了。看来这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了！我就跟四哥说过，我们现在可是真的没脸重出江湖了。”
“重出江湖……”水云卿思索着，那么他们是已经退隐江湖的人了。
“对啊，我们这几把老骨头，已经退隐江湖多年啦！”这次开口的是卫霖，“小姑娘，我问你，你的赌术是不是若汀教的？”
“正是，晚辈的姨娘姓叶，讳若汀。”
卫霆道：“果然是若汀教出来的孩子，也难怪会对我们的手法如此熟悉。你唤她‘姨娘’？那么，令堂可是叶若澜吗？”
“正是……”水云卿思索着，她的脑海中猛然闪出了一个名号，“各位前辈可是……五圣手？”
“五圣手？”钟离珉回头看了看水云卿。这个名号他听得极少，一来是道不同，二来他听说这五人已经退隐江湖多年了。
这个名号，水云卿听得也很少。只是那时候偶尔听舅舅说起过，五圣手曾经教过姨娘赌术。
卫雯道：“哎呀，被你发现了。没想到当今世上竟还有人知道我们的名号，可真是惭愧，惭愧啊！”
水云卿道：“失礼了。”随后她吩咐那六七个人退下。
钟离珉眉头紧锁，水云卿在他耳边低声道：“这次是你不要草木皆兵才是，我相信他们，也相信你。”
卫雯见水云卿让护卫退下，放松了许多，他们五人的武功不是很高，若跟这些护卫拼起来，可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可她似乎没有想过，就算他们五人跟钟离珉一个人拼起来，一样占不到丝毫的便宜。
水云卿犹豫着上前行礼道：“卫前辈好。”
卫雯上下仔细打量着水云卿，“小姑娘生得漂亮，长得的确像若澜。”然后她又打量了一下钟离珉，“这位小朋友，你不用如此紧张，我们没有恶意的。我们只赌钱，不伤人的。再说，你是风三侠，若真动起手来，我们也不见得是你的对手。”说着，她转过身埋怨章成棣道，“章二哥，都是你终日摆着一副冰山脸，怪不得江湖上人人见了咱们都躲着。”
钟离珉渐渐收起了架势，向五人行了一礼道：“请恕晚辈有眼不识泰山。”这弹指之间，他已尽力将五人的武功底子探了数次。就算情况有变，他再拔剑也是来得及的。
不过，这一次钟离珉的确是多虑了。这五个人，就是已经退隐江湖多年的赌界五圣手。当年他们赌术之出神入化，也是让无数人为之倾倒的。正如水云卿所说，他们的赌术确实是最高的赌术，只是因为，水云卿实在是太过熟悉。当年，这见招拆招的路子，也是他们给了叶若汀启发。当年他们五人从来都是一同出没，一同上赌场，一同下赌场。赢了钱，一起花，输了钱，一起承担。这五人中，卫霆、卫霖和卫雯是同胞兄妹，老三王世德是卫雯的夫婿。卫霆一向沉稳冷静，是五人当中年龄最大也是阅历最深的，几乎所有重大决定都是他来做；章成棣最为严肃，令人望而生畏，但实际上是面冷心热；王世德嘴笨，不会说话，平日里也就很少开口，但他倒是面善，比章成棣好了不少；卫霖和卫雯那时候年纪小，就是两个活宝，日日斗嘴，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如今年纪大了，也是好很多了。卫霆如今已年近花甲，卫雯虽然看上去像个三十多岁的少妇，但实际上也是年近五十了。
卫雯道：“说了这么些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你们两位的高姓大名呢。”
钟离珉道：“前辈恕罪，晚辈钟离珉。”
“晚辈水云卿。”
“你是水正麟的女儿？”卫雯看了看水云卿。
“是。”水云卿点了点头。
卫雯又看着钟离珉，问道：“你是钟离拓炎的儿子？”
“是。”
卫霖上前道：“看来你们两位来头可都不小啊！”
“前……前辈过奖了。”水云卿不知所以。
卫霖对水云卿说：“小姑娘，这位小朋友还是很在乎你的，看他一表人才，你应是也很动心的吧，不如我们兄弟五人就给你们二位做个媒，你们就……”
“行了四弟！”章成棣似笑非笑地上前来——这仿佛是他能做到最大的表情了，“都是因为你和小妹在这里搅和，我们到现在还没说上一句正事。”
卫雯抱怨道：“二哥，每一次你不管教训谁，都放不过我。”
章成棣瞥了卫雯一眼，“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总像小孩子一样。你说你和老三也不要个孩子，你就是这样，没有孩子，你就永远都是个孩子。”
“我若是生了孩子，还要养他教他，到时候，也不知道是该教他赌博，还是教他些别的。可若说要教他些别的，我们也不会啊。若是这样，我和三哥怎还有工夫行走江湖？我们五圣手，不就变成三圣手了么？再说，若是咱们五人少了我，那得少了多少乐趣？”
“哼……”章成棣的嘴角一翘，“还少了多少麻烦。我们五人输掉的赌局，有八成都是因为你吧。这小姑娘尚且做到连续两年从未输过任何赌局，你说你在这晚辈面前也没个正形，丢人。”
卫雯白了章成棣一眼，“你若不说，我怎么会丢人？”说着，她看着卫霆道：“大哥，我可是你亲妹妹，二哥这样说我，你也不说一句？”
卫霆道：“二弟说得对，我何必再多说呢？”
直到这时，水云卿才有机会插上一句嘴，“不知……各位前辈今日找晚辈所为何事？”
卫霆道：“方才小妹让你笑话了，你别见怪。”
“不敢。”水云卿颔首道。
卫霆道：“小姑娘，这两年你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着实担得起‘赌神’这一称号。我们金盆洗手之后，就住在这附近，听说你来了海涯，便想跟你过上一招。我们都已经老啦，我们的手法也已经老啦，如今是真的赌不过你啊！你可是打算让赌神这个名号为全国所知？”
“我……”水云卿有些犹豫，在前辈面前，这毕竟显得有些狂傲。
“没关系，我并不想多问你的目的，至少，你做的是件好事，我们便是支持的。我们此番来，便是想推你一把。你不会怪我们多事吧？”
“怎会？云卿不敢。”
“你不必这般恭恭敬敬，”卫霆笑得很是温暖，“我们又不是什么世外高人。说开了，也都是混市井的罢了。我们大可不拘什么辈分，你若不嫌弃，我们就是做忘年之交也未尝不可。过几日，我们便会散出消息去，若是江湖上知道你在海涯第一战就赢了五圣手，你日后定会名声大震。听说月底便是你的生辰了，这便当做我们兄妹送你的贺礼吧。我们这多年来忝居于此，如今用这名头做些好事，倒也不错。”
水云卿一惊，“这怎么敢？各位前辈这样做，岂非折煞云卿了！这场赌局，云卿能胜，也是侥幸，怎值得前辈如此厚爱？”
“云卿，你愿不愿意称我一声‘伯伯’？”卫霆突然问。
水云卿道：“您曾指点过我姨娘的赌术，名义上大我两个辈分，我怎能这样称呼您？”
“无妨，我不是说过么，不拘什么辈分。”
盛情难却，水云卿只好躬身一礼道：“多谢前辈……不……多谢卫伯伯抬爱。”
卫雯上前拍了拍水云卿，“云卿啊，虽然我们在江湖上的名声并没有那么响，不过，有我大哥做你的伯伯，你今后在赌界可是更加扬眉吐气了。我才是最幸运的，虽然我这辈子不会有孩子了，不过有你这个侄女也当真不错啊！你唤我一声‘姑姑’可好？”
这五圣手与水云卿和钟离珉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这五人几乎是在他们面前演了一台戏，让他们两人摸不着头脑。不过，既然卫雯如此喜爱，水云卿也就叫了一声“卫姑姑”。
“云卿，”卫雯爱怜地拍了拍水云卿的头，“现在你可同意我们的决定了？”
“恭敬……不如从命。”
卫霖对章成棣道：“二哥，现在，我们的正事已经说完了，总可以说些无关紧要的事了吧？”
章成棣把双手一摊，没再说话。
卫霖看着钟离珉，“小兄弟，你是不是喜欢我们这小侄女？”
“我……”钟离珉亦愣住了。
卫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真是的，断风掌的儿子就这般吞吞吐吐，算了算了，不问你了，我还是问问这贤侄女吧。侄女，来，告诉伯伯，你是不是喜欢这小子？”
“我……伯伯，您说什么呢？”水云卿低下头去。
卫雯目光闪烁，回头看了看王世德。就在这时，王世德突然掷出了一粒石子，力道着实不小。在这五人当中，王世德的暗器最精。
来不及判断，钟离珉只知这石子是朝水云卿飞过来，他下意识地出手接住了那颗石子。
卫雯一把拉过了水云卿。
“卫姑姑，您这是干什么？”水云卿一阵惊惶。
卫雯脸上闪过一丝冷肃，“他若非倾心于你，始终与你形影不离，定是有所图谋。现在你是我们的侄女了，我们有责任保护你。”她抬起头对钟离珉说：“小子，你已身中奇毒，你若不说出你对我们这贤侄女有何图谋，你就休想从我们这里拿到解药。现在你可以张开手掌看看，你的手掌是不是已经黑了。”
钟离珉用余光一瞥自己手掌，的确已是黑了一大片。莫非这粒石子上当真涂有剧毒？
“姑姑，伯伯，你们别这样……他……我……你们……”水云卿顿时慌了手脚，奈何她被卫雯死抓住，动弹不得。
钟离珉苦笑，什么样的危急状况他没经历过呢？他心平气和道：“晚辈问心无愧。”说着，他缓缓拔出宝剑，“请各位前辈放开她。”
“姑姑，您别开玩笑了！”水云卿央求道。
“云卿，我们没有开玩笑。”卫霖也一改方才嬉皮笑脸的模样。
水云卿心急如焚，“你们都知道他是风三侠啊，他怎会做出有违江湖道义的事情呢？”
卫雯道：“你说不说？”
“晚辈问心无愧。”钟离珉依旧如是。
趁着卫雯一个不注意，水云卿挣脱了她的手。卫雯还未回过神，只见水云卿已握住了钟离珉的右手。当水云卿再张开左手时，已是黑了一片。
水云卿道：“卫姑姑，现在我也中毒了，你若真的疼我，求你给我解药吧。求你了。”
卫雯先是一愣，然后便哈哈大笑。然后其余三人也大笑起来，就连章成棣的嘴角也露出一丝微笑。
水云卿和钟离珉一时摸不着头脑。
这时候，方才一直未开口的王世德道：“你们不必担心，那是雯妹的把戏而已。石子上也并非什么剧毒，只是墨汁而已。不信你们一闻便知。”
钟离珉抬起手闻了闻，果然是墨汁的味道。
卫雯道：“现在你们二人可看清楚彼此的心迹了吗？如此这般，我们才真正可以放心离开了。你们可要记得，我们五圣手可不是赌鬼啊，我们是最讲江湖义气不过，定然要帮人帮到底的。大哥二哥，你们说是不是？”
章成棣道：“这一次算你说的有理。”
卫霆笑道：“好了，天快亮了，我们先走一步。”
“等等……”水云卿叫住了他们，“晚辈不想让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你放心吧！”卫雯爽快地答应。说罢，这五圣手就消失在水云卿和钟离珉的视线当中。
水云卿窘迫不堪，“他们……我……对不起……”
钟离珉无奈地笑了笑，“这不是你的错，都是我太过大意。不过这五位前辈……实在是……让人有些哭笑不得。”
水云卿抬起了头，恰好撞上了钟离珉的目光，二人四目相对，即刻便都低下头去。
钟离珉道：“把你的刀疤贴上，做好你的江少侠。”他从袖中拿出人皮面具递给水云卿。
“我……知道了。”
东方已露出了鱼肚白，钟离珉吹了声口哨。远远地听到马的嘶叫声，两匹马并肩从远处奔来。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第八十四章 圣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