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风》梦湾

74、第七十三章 镜子

　　“阿姐……阿姐……”
　　“阿卓，我在……我在呢……我一直都在。”
　　阿卓和渐渐睁开了眼睛，眼中却并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亦没有大军压境的紧张，眼中只是平静，异常平静。
　　此时阿卓和是躺在大帐当中，阿桑妲已吩咐军医替他拔箭包扎。
　　军医说，这一箭没有射中他的心脏，是万幸。
　　阿卓和轻声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记着，本王的事，不管谁问起，也不要说。”
　　军医和下人皆应了“是”，便出了大帐。他们都守在大帐附近。
　　“阿卓……你……你没事就好了。太好了……太好了……”这时候，阿桑妲的泪水，终于决堤而出。
　　“阿姐，我还没死呢，而且，我也死不了，你哭什么？”阿卓和抬手，替阿桑妲抹去了挂在面颊的泪。
　　“那一箭……那一箭明明……”
　　阿卓和挤出了一丝笑容，这牵动着他的伤口。他握住阿桑妲的手腕，“阿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这个秘密，父汗不知道，母后也不知道，只有我和我母亲知道。”他把她的手腕放在了自己的右胸。
　　阿桑妲颤抖的手覆上了阿卓和的右胸，慢慢地，慢慢地感受……她感到，有一颗心，在有力地跳动着，咚咚……咚咚……
　　她的手一抖，抬了起来。阿卓和压住了她的手，“这不是错觉。那一箭射入我左胸，怎么可能射中我的心？”
　　“你……你的心……”
　　“我是个镜子人，我的心长在了右边。”阿卓和的嘴角微微上挑。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已经摸到了。”阿卓和缓缓坐了起来，“我睡了多久了？现在外面是什么状况？”
　　“你已睡了一个时辰，外面已经暂时休战，他们现在一直围着我们，想等到我们弹尽粮绝的那一刻，活捉我。你知道吗？我方才就想着，若你醒不过来，我便自尽，我宁死也不受这份屈辱。现在，你醒了，我感觉很安心。因为，有你在，你不会让他们抓走我。”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们会这样。他们这样，是帮了我们的大忙了。他们若不顾一切攻上来，我们早就没有命在了。帮我个忙，以你的名义。第一，派人传令，让弘燚和陈蠡暂时按兵不动，随后再见机行事；第二，昭告全军，王子薨逝，令全军缟素；第三，据我估计，我们大约还剩三千多人吧，明日，这三千多人，你领两千，从后突围，与他们会合，我率剩下的人，攻城。”
　　“你的伤还未愈。”
　　“没事。照我说的做就是了，快去吧。”
　　“好，我这就去。方才接触过你的军医，我会将他们全部遣走。这件事，用不用瞒着戡代和珠璃？”
　　“瞒。”
　　“好，我知道了。”
　　阿桑妲从大帐中走了出来，步伐沉重，面无表情。她依旧穿着铠甲，铠甲上挂着干涸的血迹，她的手上，也尽是鲜血，还未干的鲜血。她没有戴头盔，头发略有些凌乱。她的眼睛有些红肿，想是刚刚哭过。
　　这一次，士兵们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恐惧，是真正的恐惧。他们看着公主一步步朝他们走来，他们揣摩不透公主的心思。
　　“公主……公主……您终于……出来了。”戡代上前去，扶住了阿桑妲的手腕，“主子他怎么样了？”
　　阿桑妲甩开了戡代的手道：“戡代……戡代……知会全军，王子薨逝，传令下去，全军缟素。”说罢，她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就好像，阿卓和真的死了一样。阿桑妲在心中无奈地苦笑，从前的她，是一个多么直接的人，如今的她，竟也能做戏做到如此真实。
　　但是，她并没有装作晕倒，她若晕倒了，便控制不住大帐这边的局势。
　　营地中的士兵们闻讯，全部跪倒在地上。一刻钟之内，整个营地已是白花花的一片。远处的尤祂须蛩、阿斯纳日疆、那达阿鲁和孔棘看到之后，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几个军医缓步走过来，惶恐地跪在阿桑妲面前，为首的声音颤抖，“阿桑公……公主，小的……小的们无能，方才明明……”
　　“啪、啪、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阿桑妲给了面前三个军医一人一个耳光，打断了他们的辩解，“你们这群庸医！本公主还要你们做什么？”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滚……滚！”阿桑妲指着远处，竭斯底里地喊道。
　　“是……是……”说着，三个军医全都远远地逃开了，他们明白，这是公主的不杀之恩。
　　“戡代……”
　　“属下在，公主有何吩咐？”
　　“你过来，这件事，本公主单独吩咐于你，你务必要把这件事做好。”
　　“是。”戡代走到阿桑妲身边，面目严肃。
　　“此事，必要你亲自去办，我才放心。快马加鞭，传信于驸马和陈蠡将军，万万不可轻举妄动，就地扎营，等我的信号，见机行事。”
　　“是，戡代定不负公主所托。”
　　“戡代……”阿桑妲又叫住了他。
　　“公主还有何吩咐？”
　　“你是不一样的，你一直是不一样的。你看……你看……珠璃和瑜儿，拉玛和蒂玛，次诺和李贤，他们都因为我和阿卓的针锋相对而针锋相对。戡代，只有你，只有你是冷静的。这件事，是阿卓最后拜托我的，你务必，务必要办好，知道吗？”
　　“属下明白，请公主放心。”
　　“好了，去吧。”阿桑妲挥了挥手。
　　“珠璃。”阿桑妲伸出了手，示意珠璃过来扶她。
　　“主子，这么晚了……您节哀顺变……先……休息吧。”珠璃扶住阿桑妲的右臂。
　　“不……扶我回大帐去，我想再跟阿卓待一会儿。让我再跟他待一会儿吧，你们……你们都下去。”
　　“是。”珠璃扶着阿桑妲，一步一步走到大帐旁边，然后松了她的手，退到一边去。
　　“阿卓。”阿桑妲在阿卓和的床边蹲下，轻声叫道。
　　阿卓和睁开了眼睛，微微一笑道：“阿姐，现在，你的戏演得真好。”
　　“有吗？”阿桑妲无奈地苦笑，“我从不是一个会做戏的人啊，你知道的。我若是会做戏，当初父汗会更喜欢我，更讨厌你。”
　　“好了，别炫耀了。我方才想着，能死一段时日真好，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想。阿姐，下一步我们怎么办？”
　　“你的伤，还有几日能够痊愈？你再歇几日能够上马打仗？”
　　“四五日就够了。”
　　“保险起见，你便……歇上七日吧。我想……下一步，烧粮草。我们还有半个月粮草，烧掉七日粮草，剩下七日粮草。七日之后，我们反攻。你看，这样的计划如何？”
　　“阿姐，如今你也越来越狠了。”
　　“现在的局势，谁能不狠？”

　　尤祂部已围了库卓部三日，后面，钟离珏和陈蠡已收到了戡代的通报，心焦如焚。戡代自作主张，将阿卓和的死讯告诉了他们，毕竟阿桑妲没有嘱咐他这一点，而且，他们早晚会知道，倒不如早知道，早做准备。
　　“戡代……”
　　“驸马有何吩咐？”
　　“我知道，现在问这些，或许不合时宜。阿桑她……怎么样了？”
　　“回驸马的话，公主很好，请您放心。属下先行告退。”
　　“等等……”钟离珏叫住了戡代，“她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没有了。”
　　“那好，你去吧。”
　　“是。”
　　看着戡代的背影，钟离珏微微蹙眉。陈蠡问道：“钟离兄，莫非……你感觉这里有什么蹊跷？”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王子……王子他……”陈蠡叹了口气，仰起头。
　　“如果我跟你说，我感觉阿卓他没有死，你信吗？”
　　“什么？”
　　“他……他哪有那么容易死？我宁愿相信他没有死。”
　　“没死？”
　　“我也……不知道。总之，听戡代的吩咐，就地扎营。派探子过去，随时注意那边的情况。”
　　“好。”

　　三日后，天气晴朗，但寒风依旧如利刃般割着每一个人的皮肤。这一次，尤祂部没有得意忘形地饮酒狂欢，而是一片鸦雀无声。这沉重的气氛给这个初冬更添了许多萧瑟与肃杀。
　　突然，库卓部的粮草无端起火。大火照亮了整个天空，有如天边的红日，映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库卓部人满面的错愕，尤祂部人满面的惊喜。
　　库卓部的士兵正由络古奇领导着，手忙脚乱地救火。军中早已没有人坐镇，王子薨逝，公主终日把自己关在王子的大帐中，陪着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似乎，起火的事，公主丝毫都不知道。好在，天气冷了，尸体不容易腐坏，所以，他们并没有闻到尸体的恶臭。
　　尤祂部就在远处冷眼旁观着，可以说是，冷漠地旁观着。
　　“阿桑，火都快烧到你的营帐了，你还不出去看看？”
　　“阿卓出事了，阿桑几欲想跟着去了，可是，我还有那么多弟兄要保护，我还有整个库卓部要保护。阿卓说过，要阿姐答应他，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说，现在我还有心思去关心旁的事吗？”
　　彼时，阿卓和的箭伤已好了不少，伤口虽深，但并没伤到要害。
　　“阿姐，你演得那么累，在我面前，就不必再演了吧。”
　　“演得顺了，根本停不下来。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这场火，会适时地被扑灭的。”
　　“我的伤已经快好了，不如……”阿卓和用手臂撑着坐了起来，“我们提前攻城，省得夜长梦多。”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他的伤口，这一动，伤口又裂开些许，渗出了一丝殷红。
　　“你躺下别动，不要逞能。况且，不到弹尽粮绝的那一日，将士们不会有那种视死如归的心性。我们走的是一条绝路，我们就是要绝处逢生！”
　　“好，现在我这个死人一切听你的安排。”
　　“嗯，你就安心等到你活过来的那一日，那时候，我就把大权交还给你。”
　　“好，一切就看你了。”

　　“前方的粮草起火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钟离珏挥了挥手。这个探子他一向是信任且看好的，只说所见，事无巨细，却从不多说一句话。比如，他不会建议钟离珏上前支援。那是王子留下的最后一道命令，按兵不动。
　　陈蠡道：“钟离兄，我带人上前支援吧。”
　　“不行，这才几日，你就沉不住气了？我们要相信他们！”
　　“粮草起火，非同小可啊！”陈蠡已跃上了马。
　　钟离珏飞身上去，把陈蠡扑了下来，“你冷静点行吗？”
　　“他们若有恙，我一生都不能心安，我必将内疚一辈子！”
　　“你站住！”钟离珏握住了陈蠡的手腕。他声音不高，却绝对沉重有力。此时他已将内力运于左手指尖，若陈蠡一意孤行，他就点穴。
　　陈蠡感到一股力道加在自己手腕之上，无法挣脱。僵持了一会儿，陈蠡最终还是放弃了。
　　“想清楚了？”钟离珏问。
　　陈蠡点点头。
　　“那我回营帐去了，你别乱来。”
　　“嗯，我知道。钟离兄，我没想到，你的武功这么高。”
　　“我的武功？”钟离珏摇摇头，“我的武功也就是这样了，也高不到哪里去。不过走镖是够了。”
　　“做总镖头也够了。”
　　“但是我怕没有机会了。”
　　“你还有工夫说笑。”陈蠡苦笑了一声。

　　到了第五日，军中还大抵是很安静的。库卓部的士兵们省吃俭用，总算是还能将就着过几日。但是，他们也不免面露愁容，烧过以后，粮草所剩不多，满打满算，也只能撑两三日了。
　　“我们反攻的日子很快便到了，一切做好准备。”这时候，阿卓和已经恢复了不少，说话的时候，底气也足了很多。
　　“你放心，我已将一切都安排好了。能不能成功，到时候，就看你了。”
　　“你放心吧，我的箭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到时候，我一定还你一个完整的阿卓，还给大家一个完好无损的大王子。”
　　“那就好。”
　　阿卓和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问道：“外面怎么了？”
　　“我去看看。”
　　“主子，您看……您看啊……”珠璃拉住阿桑妲的手臂，声音中已带了哭腔。
　　阿桑妲顺着珠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那边，尤祂部已搭起了高台。
　　“戡代，那是怎么回事？”
　　“回禀公主。方才是……方才是……”
　　“说！今时今日，本公主还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方才是我们的旧部，大约又二十来人，他们听说我们被围困在此，便要前来援救，可是……二十多个人，怎能顶得住上万人？他们……现在他们已全部被尤祂部俘虏。”
　　“你说什么？”阿桑妲拉住了戡代的衣襟。
　　“公主，我们的旧部被尤祂部俘虏了。”
　　那边，千夫长孔棘上前来喊话：“阿桑妲公主，我们手中现在有二十三名库卓部旧部，如果一个时辰之内，我们没有见你走出营地，束手就擒，就要开杀戒了！一个时辰，一个人。这二十三人是：坎拉德里、乌络图、乌络次亚、穆德伊德多格、呼延明、卢陵泰……”他清清楚楚地报出了这二十三人的名字。
　　听了这二十三人的名字，再向高台上看过去，阿桑妲不禁心头一震。每一个名字都是熟悉的，每一个面孔亦都是熟悉的。穆德伊德多格，这个名字她曾多次听过的，那是她母族的人啊，严格来说，她还应称他一声表兄。
　　“阿桑妲公主——”对面又传来孔棘的声音，“请您慎重考虑！”
　　阿桑妲冷冷地回道：“回去告诉你的主子，本公主会慎重考虑。”
　　孔棘笑道：“那就好，请公主务必以大局为重。”
　　阿桑妲甩开珠璃的手，推开戡代，转身走进了大帐。在外面，她一直浑身紧绷着，到了大帐里面，便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上。
　　“我都听见了。”阿卓和扶起了阿桑妲，“别慌，千万别慌，你若慌了，全军怎么办？”
　　“那……那二十三个人是我们的人啊，那里面有我的母族表兄，有你儿时的玩伴，有父汗身边的侍卫……他们……我们等，他们是一死，我们改变计划现在就打，他们也是一死。而且……而且如果我们现在进攻，尤祂部已经会以他们的性命胁迫我们。我们现在……进退两难。”
　　阿卓和咬了咬嘴唇道：“你听着，现下最需要冷静的就是你。既然……我们不管怎样，他们都是一死，那么我们……”他顿了顿，“我们按原计划行事。”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我们的同胞在那边赴死，我们的军队在这边袖手旁观。这样下去，军心必散……军心必散……”
　　阿卓和知道自己的伤还没有痊愈，现在出兵，为时过早，但是……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淌着，一个时辰，其实很快……很快……
　　阿卓和低声道：“出兵。”他的语气，甚至不像是在下令。
　　说着，阿卓和起身，从旁边取了盔甲来。他将披风抖开，动作略大，又牵动了伤口。一阵剧痛，他喉咙中不禁是“呃”的一声，用手捂住了伤口。
　　“不……不行……”阿桑妲拦住了他，“你现在的身体，还没有办法打仗。”
　　外面传来阵阵骚动，好在库卓部治军严明，那骚动并未持续太久。但是，阿桑妲和阿卓和都明白，第一个人已经出事了。紧接着，对面传来孔棘的喊话：“阿桑妲公主，坎拉德里已死，一个时辰之后，乌络图，请您务必慎重考虑。”
　　阿桑妲闻讯冲出了大帐，高台之上，已是血溅三尺，旁边挂着坎拉德里的人头。阿桑妲咬住了嘴唇，没有反胃，也没有流泪。这若是从前，她必已呕得掏心掏肺。她抬起头，直视着那座高台，那上面，是他们的同胞。
　　她下意识地向前跑了几步，突然，身后一刻石子飞来，正打在她腿窝上，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戡代和珠璃便一左一右地冲上来，拉住她道：“您不能去！”
　　那边的高台上也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喊声，有的在大叫着“公主救命”，有的叫公主千万不要过来。
　　阿桑妲握紧了拳头，缓缓转过身，又走进了大帐。她一次一次从大帐进进出出，士兵们也都不以为意，只道是公主无论何事，都要与王子“商量”一下。
　　“你伤还没好，不要行气。”
　　“你发现方才那一下出自我手了？”
　　“军中有这般身手的，除了你就是络古奇将军，他当时在我面前。”
　　“你不能去，一定要沉住气。”
　　“我……我尽量。”

　　第二个时辰，乌络图。

　　第三个时辰，乌络次亚。

　　“不行！不行！我要出去……我要出去……”阿桑妲站了起来。
　　“你不能去！”阿卓和反手扣住阿桑妲的手腕，阿桑妲的手腕顿时动弹不得。
　　阿桑妲用右手一掌击在阿卓和的肩膀，阿卓和肩膀一抖，松开了手。
　　“对，我的确是军中的中流砥柱，但是你别忘了，你还没死。”说罢，她冲出了大帐。
　　她跑出去的时候，刀正横在穆德伊德多格的脖子上。她大喝一声：“刀下留人！”
　　高台上的人听见这穿越千军万马的声音，手臂一颤，停下了手。
　　“用本公主，换那二十个人！”
　　“公主……”戡代拉住了阿桑妲，但碍于她公主之尊，并不敢用太大力气。
　　阿桑妲手臂一甩，便把戡代甩了一个跟头。
　　这边，所有的人都害怕公主走过去，却所有的人都不敢阻拦；对面，那二十个人有的希望公主走过来，有的不希望公主走过来。所有人的心里，都异常矛盾。
　　阿桑妲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仿佛每一步，都有千钧重量。尤祂部的人不动声色地看着阿桑妲，马上……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
　　阿桑妲一出营地，便被阿斯纳日疆带人围了起来。
　　“阿桑妲公主。”
　　“想必这位便是阿斯纳日将军了。”阿桑妲不卑不亢。
　　阿斯纳日疆一拳击在阿桑妲的腹上，阿桑妲向后退了一步，打了个趔趄。
　　她抹去嘴角的血迹，指着远处的高台道：“本公主现在来了，放了他们。”
　　阿斯纳日疆诡笑道：“公主的胆识令末将佩服，我尤祂部自当信守承诺。”说罢，他一挥手，高台上的二十个库卓部人全部获释，被送回了营地。
　　这二十个人着实不算什么。尤祂部守着两万大军，足可以灭了面前这几千库卓部余孽，杀不杀那区区二十人，又有什么打紧呢？
　　尤祂须蛩上前来，拔出剑，指着阿桑妲。阿桑妲就这样看着那柄宝剑，目不斜视。她既然踏出这一步，便已抱了必死之心，这柄剑最终是刺她心口，刺入她腹中，还是刺她眉心，已无所谓了。
　　“见过阿桑妲公主。”
　　“尤祂将军，你果然信守承诺，本公主在此，多谢你了。本公主既然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没想到公主竟是这样一个有骨气的女子。不过，末将很抱歉，一箭之仇，不得不报。”
　　“来吧。”阿桑妲闭上了眼睛。
　　尤祂须蛩举起了剑。
　　“叮”的一声，尤祂须蛩手腕一麻，剑几乎脱手，若非他用力握住，只怕剑早已飞了出去。
　　待尤祂须蛩定了神下来，只见阿斯纳日疆带来的那些人中，已倒下了三四个。阿桑妲看准时机，一个箭步冲上去，反手握住尤祂须蛩的手腕，夺了他的剑下来。这才是转瞬之间，剑已架在了尤祂须蛩的脖子上。只是一刹那，局势逆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