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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二章 出奇 ...

  •   “入夜了,你回去睡吧。”阿卓和劝阿桑妲。
      “嗯。”阿桑妲起身道,“那我先回营帐去了。
      阿桑妲的营帐离大帐不远,她常要来大帐中与阿卓和商议对策,所以她的营帐就安排在大帐附近。
      “主子,睡吧。”阿桑妲的侍女珠璃吹熄了烛火。
      虽然帐内的烛火熄了,但是帐外依旧是影影绰绰,火把上的火光随着微风微微摆动,映在帐上,就像一幅画卷。
      许久,珠璃还是没有听到阿桑妲均匀的呼吸声,那时候,夜已深了。她便轻声问道:“主子,您睡了吗?”
      “还没有,睡不着。”阿桑妲坦然道。
      “您已经一夜没睡了,多少休息一会儿,过几日要带兵打仗。”
      “带兵打仗……带兵打仗……我希望有一日,我们再也不用带兵打仗了。珠璃,你相信会有那一日吗?”
      珠璃微笑道:“我相信您和阿卓王子能做到。”
      “你知道吗?母后一生随父汗驰骋疆场,骁勇善战,可谓巾帼不让须眉。可是,她从没有让我习过兵法。我知道她的期望,我知道她的期望啊……可是,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她在临死前,紧紧握着我的手说,‘阿桑……阿桑……我真后悔当初没有教你兵法,我真……后悔……’然后,她便吐血而死。后来,我便同阿卓一起苦学兵法,才到了如今这样。我永远也忘不了母后的那个眼神,那是……悔恨,还是……愤恨,我说不清楚……”
      当时,扎托城破,库卓雄彧身先士卒,战死沙场。穆德伊德赛丽娅率军抵抗到底,为免受侮辱,挥刀自尽。
      “主子,那些事……就别想了。总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你睡吧,等我倦了,自然会睡的。”
      “珠璃也睡不着。”
      “罢了,那你便陪我说说话吧。”
      主仆二人就这样说着,过了午夜,便都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胡斌派来的细作全数归来,而尤祂部的军中,流言早已传遍。库卓部旧部准备揭竿而起,军中必定内乱。可是,他们谁也不知道周围朝夕相处的人,到底谁才是库卓部旧部,到底谁是暗藏杀机。一时间,尤祂部军中人心惶惶,彼此相顾眼中都多了一丝猜忌。
      阿卓和对阿桑妲道:“幸亏是你昨日提醒了我,否则我又要做一件错事。如今可真是事半功倍。”
      军报一次一次传来,每一次,尤祂部军中都比上一次闹得更凶些。从猜忌,到口角,再从口角,到动手。最后一次军报,尤祂部军中彻底安静了,因为,尤祂须蛩下令斩杀了所有传出谣言的人。而那时候,真正的库卓部旧部,早已被胡斌完好无损地带了回来。
      那一刻,尤祂须蛩气得浑身发抖,“他们……他们简直太猖狂了!”
      “将军息怒……将军息怒……”
      也就是在那时候,援军到了。
      “来了多少人?”尤祂须蛩咬牙问道。
      率领援军来的那达阿鲁答道:“回禀大将军,末将此番率两万人赶来。末将来迟,大将军赎罪。”
      “两万人,剩下的呢?”
      “还余五千人守城。”
      “咱们不是有五万人吗?剩下的人呢?人呢!”尤祂须蛩吼道。
      那达阿鲁迟疑道:“大将军,剩下的人……剩下的人,除去这一战折损的……和……闻风而逃的,就只剩下这些了。”
      “闻风而逃?你是怎么整肃军纪的?”尤祂须蛩一掌印在那达阿鲁的脸上。
      那达阿鲁不敢反驳,只是一个劲说着“末将该死”。
      “罢了,你该死有什么用?”尤祂须蛩的脸上忽地镀上一层毅然决然的冷肃,“把那守城五千人中四千人都给我调来,把库卓部人尽数歼灭!”
      “将军!”那达阿鲁单膝跪地,“不可啊!如此必会后防空虚,若他们乘虚而入,我们就追悔莫及了!”他也是熟读兵书,自然知道如此行事是万万不可。
      “将军三思啊!”阿斯纳日疆也恳求。
      “论奸,论狠,我们都不及他库卓阿卓和,况且,人家是大王子亲临战场。我们人数占优,这一战倘若输了,不死在战场上,回了热托也难逃一死。所以,无论如何,我们要把他们全数歼灭。所以那达将军,本将说调兵,你就即刻滚去给我调兵!”
      “大将军,恕末将难以从命。”那达阿鲁依旧坚持。
      “你们都要反了吗?”尤祂须蛩一脚踢翻了旁边的案几,“是不是你们一个个都感觉颓势已成,本将的命令便不好使了!”
      大帐中跪倒了一地,齐声道:“不敢。”
      “哼……”尤祂须蛩冷笑道,“你们还说不敢么?”
      这时候,有一个人未经通传,便兀自走进了大帐。那是那达阿鲁手下的一名百夫长,甚至没有人叫得出他的名字。
      “反了,都反了!未经通传,谁让你进来的?”
      “大将军息怒。小的百夫长孔棘,有事向大将军禀告。”
      听得是个汉人名字,尤祂须蛩的眼中更含不屑。
      孔棘不卑不亢道:“小的认为,大将军此为妙计!”
      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何以见得?”尤祂须蛩耐着性子问道。
      孔棘慢条斯理道:“那达将军与阿斯纳日将军的担心并非多余,兵家确实讲究,不能后防空虚。但是正因如此,阿卓和王子才未必想得到我们敢于倾尽全力。诸位别忘了,兵家还讲究,兵行险招。若按常理行事,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何不如大将军所言,我们便来个绝处逢生呢?”
      几人思索一番,各自都感觉孔棘说得不无道理。尤祂须蛩纯粹是已决意要背水一战,却没有想到孔棘这一层。
      半晌,尤祂须蛩道:“传本将令,即日起升孔棘为千夫长,将扎托城五千守军中四千调往前线,我们明日夜向库卓部发起总攻。这一战,我们定要将他们一举全歼。”
      孔棘跪地道:“谢将军厚爱!”
      十月四日夜,库卓部军中传来急报,尤祂部大军攻了上来。看阵势,约有三万人。
      战场之上,阿卓和不敢深睡,急报传来之时他已醒来。虽然他令自己时刻保持冷静,听到这个消息,心中还是不禁惊惧。四千人对三万人,这太过悬殊!他不能冲上去硬拼,四千人如何拼得过三万人?他亦不能后撤,那等于断送了钟离珏和陈蠡手中的六千人。
      无暇多想,他只得即刻迎敌,而且须得泰然自若地迎敌,只有这样,才能让将士们从慌乱之中找回那种镇定。
      “弓箭手!”阿卓和举起令旗。
      “在!”五百人的弓箭队齐刷刷地应声。
      “第一轮攻势,争取损他两三千,将士们,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
      “盾牌手!”
      “在!”
      “第一轮攻势过后弓箭手退至盾牌之后,以防对方用箭反击。若对方并未以箭反击,盾牌手便负责挡住他们长枪长矛,弓箭手随即展开第二轮攻势。”
      “是!”
      “迎敌!”来不及吩咐更多,这便必须下令迎敌了。
      上马的时候,阿卓和暗中交给阿桑妲一物,便策马奔去。阿桑妲跟在后面,她翻起手掌看去,那是库卓部最高兵符天幕令。她犹记得,在父汗战死之时,她和阿卓和跪在父汗的身侧,父汗将整个库卓一部托付给了他们二人,将这枚天幕令交给了他们,也就是那一刻,他们姐弟二人才是真正的一心了。敌人出其不意,阿桑妲知道这一仗的凶险,她耳边不停回响着她出嫁前夕阿卓和的话。难道,真的要走到这一步了?
      出兵御敌之时,敌军还未压上营地。按照阿卓和的部署,首先是五百弓箭手打前站,第一轮攻势,冲在最前的尤祂部士兵一层一层中箭身亡。前面的人死了,后面的人便跟上来,踩着前面的人的尸体,跟上来。尤祂须蛩并不以弓箭探阵,而是下了死令冲锋,他这种倾其所有的打法,确也是不多见的。
      “弓箭手后撤!”阿卓和下令。
      弓箭手听令之后,向后撤去,盾牌手上前,横列一行,挡住了敌人的大刀长矛。但是,他们抵不住敌人铺天盖地的攻势,一直就这样被压着,一步一步地后退。每一个人的额上,都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放箭!”阿卓和再次一声令下。
      又是一阵箭雨。虽然前面尽是一片混沌,但这五百弓箭手当真个个都是神箭手,箭无虚发,没有一箭是误伤了自己人。
      大约已经一人射出了二十来箭,所剩之箭已不多了。
      “盾牌手,撤!”
      一声令下,所有盾牌手急速后退,挤在防线前的尤祂部士兵因为面前突然没了阻挡,几乎都一个趔趄摔倒。而后面的人也因前面突然没了借力,接连倒下几层。踩踩踏踏的混乱当中,又有了不少伤亡。至此,库卓部以一千兵力,折了尤祂部约四千兵力。
      听了前方的军报,尤祂须蛩更是咬牙切齿,他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给我传令下去,杀库卓阿卓和、库卓阿桑妲者重重有赏,若能割下他二人首级,赏赐翻倍!下令冲锋!”
      虽然前面的受挫让尤祂部士兵略有迟疑,但是大将军许下的赏赐让他们不禁再次振奋起来,毕竟,他们人数占优,四千人总耗不过三万余人,当然,他们的人数已不足三万了。
      尤祂部因此沾沾自喜,这却正是库卓部的担心。大敌当前,已没有办法再行智取,只能迎敌!阿卓和心下清楚,以一千人折对方四千人,已是极限了。
      看着对面的熊熊火光,络古奇道:“王子,您和公主带着亲卫先行撤离吧,末将和弟兄们一定会坚守到最后!”
      “住口!”阿卓和一个耳光便扇了过去,“大敌当前,你们若拼死杀敌,本王与公主怎能苟活?本王与公主自当与弟兄们同生共死,荣辱与共!”
      阿卓和没想到自己能这样做,络古奇比他年长许多,他一直将络古奇视为兄长,极其敬重,从前他怎敢有如此冒犯之举?不过,他的一番话顿时激起了库卓部士兵的士气,一时军中士气空前高涨,士兵们全部誓死拥护王子和公主。
      络古奇适时呼道:“弟兄们,王子与公主誓与我等共同进退,我等就是拼死也要打赢这一仗,保护王子和公主!”
      “保护王子公主!保护王子公主!保护王子公主……”
      “好!本王若还有命在,一定带领弟兄们杀出去!”
      阿桑妲道:“他们率军三万,难免尾大不掉。我们人少,兵力更是不能分散。如今,我们便集中力量,将他们各个击破!”
      “是!”
      阿卓和怎样也想不到,他们竟然敢用这么多的兵力攻上来。莫不是他们从热托请来的援兵到了?不,应该不会啊。热托西边总还有金淦族,尤祂部觊觎金淦族的领地不是一时,而金淦族对尤祂部的恨也不是一时,尤祂速德拉济不会在这节骨眼上给他们可乘之机。况且,若从热托调兵助扎托,那便是说明,扎托的五万尤祂部守军,连库卓部一万人的进攻都挡不住,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尤祂速德拉济这般自负,怎会落人口实?就算耗完了五万扎托守军,他应也不会派兵增援。五万人,总能耗得过一万人吧。
      既然如此,那么这些人是他们的全部?那么,他们的后防是空虚的。阿卓和灵光一现,这一次尤祂部奇兵突袭,库卓部或许并不用坐以待毙,只要能冲出这道防线去,他们还是能够绝处逢生的!
      “阿桑……阿桑……”
      听到阿卓和的叫声,阿桑妲斩杀了面前几个阻碍她的人,调转马头奔向阿卓和身边。
      “阿桑,我们冲出去!”
      “冲出去?现在只有后方有缺口,难道我们要从前面冲出去?”
      “对,我们去扎托城!”
      “扎托城!”阿桑妲突然明白了什么。
      “弟兄们,我们冲出去!”阿卓和举起手中宝剑。
      旁边的士兵舞起了王旗,一个倒下,还有下一个,接连不断。虽然库卓部这一仗打得异常艰苦,飘舞的湛蓝色王旗却从来都没有倒下。
      忽然间,一箭直指着阿桑妲的眉心飞过去。阿卓和眼疾手快,挥剑一挡,那支箭断成两截。阿桑妲虽然仍对这一箭心有余悸,但她从容抽箭弯弓,回敬一箭,正中对方那名弓箭手的眉心。
      这时候,阿卓和再转身看向敌方那边,已来不及了。又是一箭飞过,直直射入了他左胸胸口。他低头看看胸口的箭,再抬头看看对面的敌人——他并不认得,那就是刚刚升为千夫长的孔棘。然后,他直直跌下了马。
      看着鲜血从胸口一点一点向外蔓延,看着天上的漫天星辰,看着四周的人一个一个地倒下。要死了吗?阿卓和就这样静静躺着,可是,他竟没有一丝惧怕,没有一点紧张。他还能听到自己有节奏的心跳声,咚咚……咚咚……
      “阿卓……阿卓……你快上来啊!”
      面前是阿桑妲伸出了手,她的眼中有焦急,有担忧,有恐惧,但是没有一点泪水。这就是战场上的阿姐吗?
      “回禀大将军,方才那一箭,射中了阿卓和的心口,他此番是活不了了。”孔棘收了弓箭,到尤祂须蛩旁边禀告。
      “干得好!”尤祂须蛩毫无保留地赞道,“到时候,本将定将报告于大汗,你这是大功一件啊!”
      那达阿鲁道:“大将军,我们何不一鼓作气,把他们赶尽杀绝?”
      “等等。”尤祂须蛩抬手,“我改变主意了。传我令,围住库卓部营地,我要活捉库卓阿桑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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