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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六十二章 望日 ...

  •   中秋了。总觉得不如往年中秋那般期待,大约是因为水云卿还在病中,总是会感觉身子不爽快。
      这场风寒,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才不出两日,水云卿的烧已是彻底退了,只是还有些咳。
      这一日待水云卿吃过了药,采薇端过了碗,递给芙蕖让她端下去。
      采薇在水云卿的身后垫了两个枕头,让她靠着舒服些。
      水云卿道:“我已快好了,再说,我也没有这么娇气。等一会儿,陪我出去透透气,今日都是中秋了,我可不愿总在这里躺着。”
      采薇道:“今日小姐说要出去可是刚好呢!方才梁府那边差人来通报说今日晌午梁捕头夫妇要过来,听说月祺姐已有一个月身孕了呢!”
      “哦?”水云卿满心惊喜,“我可要做小姨了呢!”说得急了些,又咳了起来。
      采薇忙拍了拍水云卿的后背,又给她倒了水端过来,“小姐,你可急什么呢?万事还是养好身子最重要。”
      水云卿赌气道:“我身子好不好,可还有人管吗?”
      采薇笑道:“小姐怎的还闹小孩子脾气?这几日不是因为要谈几单大生意,少爷抽不开身么。小姐你的一切,少爷可都是特意关照过了的。”
      “你什么时候学会如此向着他说话?”
      “我哪里会呢?是这几日天心看你闷闷不乐,才央我来开解你。这才知道少爷这几日忙得紧。”
      “天心那丫头,她向着哥哥说话,我也就不奇怪了。行了,我也该起来了,月祺他们要过来,我也不能总不起来不是。”
      水云天正坐在大堂里喝茶,水云卿一出来便坐在了他旁边道:“哥哥,我感觉很久没见到你了似的。”
      水云天头也不抬道:“那你两次与钟离珉出去,你可想着几日没见到我了?”
      他的样子看起来还是如常。可这一次,他是真切地感到了祸不单行。那边妹妹才刚刚病了,这边就得到消息,说水家在西北的几处生意都出了问题。水家若少赚了这几笔钱也并无太大影响,只是若有哪几处生意同时出了问题,牵扯到的人就太多了。为西北商圈之事,他已连续两日忙到深夜,到了八月十四,他才得空多睡了几个时辰。
      西北商圈可基本都是洛家在把持啊,得到消息之时,水云天就已向洛家传书。洛家的生意基本都是洛迦梵与洛子霖在把持,洛迦梵老成,洛子霖稳重,按理说应是出不了什么大问题,此事,水云天还是倍感蹊跷的。
      不过,在妹妹面前,他依旧是那个永远都风平浪静的哥哥。
      水云卿被水云天一句便说得哑口无言,只得盯着他看了半日。
      水云天这才缓缓抬起头,问道:“可都好了吗?”
      水云卿道:“承蒙少爷关心,都好了呢!”说罢,又是一阵咳嗽。
      她才端过水云天的茶杯送到嘴边,就被水云天夺了下来。水云天道:“你才吃过药,喝茶本是不好的,让天心给你倒些热水喝吧。”
      “你的茶那么淡,我还不爱喝呢!”
      这边,银天心端了热水来,放到水云卿手边,“小姐,你可别跟少爷赌气了吧,少爷如此疼你,可早就羡煞了无数人了!”
      “天心!”水云卿点了点银天心的额头,“你若这样不明不白地教训我,我可不依的!论年龄,我比你年长,你总该尊我为长姐;论亲疏,你可是哥哥身边的人,我的吩咐,你可曾听过?你若不听,怎来教训我的?你啊,该求个不一样的身份去!”
      “小姐别取笑天心了!”银天心面颊一阵绯红。
      这也许多年了,银天心的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水云天从未对此有过明确的态度,也就这样一直囫囵着。
      下人来报说梁玖夫妇到了。这一次,他们没有骑马,而是坐轿。梁玖是很少坐轿的,他家的轿子已在院子里摆了几个月了。
      四人寒暄了几句,便各自落座。水云天知道此番必要留他们在家中用午饭,便早早吩咐厨房备下了。他们到的时候,已能闻得到饭菜的香味。
      任月祺轻移几步,坐在了水云卿身边,她们二人也许久未见了。
      任月祺道:“听说你染了风寒,这天变得快,怎的如此不小心?现在可好了吗?”
      水云卿忙躲到一边道:“你既知道我风寒未愈还紧着往我身边凑,如今你可不是一个人了,我若再把你招上了风寒可怎么好?你还是快回去与你的梁捕头坐在一处吧!”说着,水云卿一把推开了任月祺。
      任月祺打趣道:“许久不见,小姐可是嫌弃我了呢!看来采薇甚得你心啊!”
      采薇低头道:“月祺姐取笑了。”
      任月祺道:“我可怎敢取笑你呢?嫉妒你还来不及,如今你可是小姐身边的红人呢,若没了你,小姐怕是过得都不自在呢!”
      水云卿道:“月祺,你是这般唇枪舌剑,也就是梁玖宽厚,若是遇到个要强的,你府上可必要日日鸡飞狗跳了!”
      梁玖道:“她也是与你许久不见,兴奋之故罢了。”
      水云卿道:“你却还帮着她,不过也对,情人眼里出西施嘛。”说着说着,水云卿又咳了起来。
      任月祺倒了水端给水云卿,就如她出嫁以前。
      水云卿喝下了水,转身把茶杯递给了芙蕖,然后对任月祺说:“以后这种事你可莫要抢着做了,如今你已有了身孕,可要多注意些了。”
      “好,好,我的好小姐,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这就对了。”
      梁玖对水云天说:“靖远兄,云卿这张嘴,最近是越发刁钻了。”
      水云天看了看水云卿,“梁兄还不知么?若儿她一直都是这样的,只不过你与她不常见面,没领教过罢了。不过话说回来,自从认识了那钟离家兄弟二人,她可的确是越发变本加厉了。”
      “哥,你总对梁捕头把我这小姨说成如此这般,他若有一日后悔做我们家的姑爷了,可不是我的错!”
      “梁兄一诺千金,又怎有后悔一说?”
      “靖远兄说的是,我怎敢负了月祺?”
      再有个一时半刻的,午饭便要好了。任月祺道:“好香的味道,才有这‘香’,我便能想象这‘色’与‘味’了。”
      水云天顺势道:”那便留下一同用午饭吧,我今日特意吩咐厨房加了几个菜。”
      任月祺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水云卿不依不饶,“想是你府上今日根本就未开伙吧!”
      任月祺道:“次次都被小姐看破,还真是没意思呢!不过就是想念家里的饭菜了。”
      水云卿看向了梁玖,“方才,月祺说,她想念家里的饭菜了,可是你请的厨子手艺不够好?”
      梁玖无奈道:“又有哪里能与水家比的?”
      四人到了饭桌上,依旧是在打趣,说得热火朝天。水云卿特意坐的离任月祺远了些。知道任月祺有了身孕,水云天也没教上酒,依旧是以茶代酒了。
      水云卿问梁玖:“孩子的名字可有了吗?”
      梁玖道:“才一个月而已,现在便想名字可早了些?”
      “怎会早呢?”水云卿笑道,“可有不少人还未有孕便开始为孩子想名字了。”
      梁玖道:“我一介武夫,咬文嚼字上是不行的,不如靖远兄代劳?”
      水云天欣然道:“乐意效劳。梁兄家对此可有什么讲究?”
      “不拘从什么字、什么旁的。”
      水云天想了想,心中便已有了。他用手指轻点茶水,在桌子上写道:“这个‘熹’字如何?取其‘光明’之意。这个字亦是很让人喜爱的,东晋陶潜有云,‘问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这《归去来兮辞》,可是广为传颂的。”
      任月祺道:“本是很普通的一个字,少爷这样讲过,竟不寻常了呢!”
      水云卿道:“那当然,梁玖方才不是说了么,咬文嚼字上,谁比得上哥哥呢?”
      水云天笑了笑,继续道:“若是女孩,便用这个‘嘉’字吧。东汉许慎《说文》中有,‘嘉,美也’;《尔雅》中又有,‘嘉,善也’。‘梁嘉’,可好?”
      梁玖道:“甚好。有靖远兄这样的亲戚,我可省了不少心思。要知道京城这每一日无头绪的案子早让我头大了,就是现在,手中还有三个案子未结。”
      任月祺拍了一下梁玖的头道:“你竟把给我们的孩子取名与你那些案子放在一起,是为这差事痴迷了吧!”
      “岂敢岂敢?”梁玖煞有介事地作了一揖,“如今自然是夫人与孩子最重要了,那些案子,便让它们都成悬案去吧。”
      “这还差不多。”任月祺满足地说。
      前一刻还说得热闹,这时候任月祺一阵反胃,便捂着嘴跑下了饭桌,梁玖也跟了过去。这是月祺害喜了。
      任月祺大概吐了半炷香的工夫,才回到桌前。她面带愧疚道:“对不起,我让你们扫兴了。”
      水云天道:“怎会,这本是喜事一件,怎说是扫兴呢?”
      水云卿道:“倒是你自己不易,方才再怎么顽笑,可也都是我对这小外甥喜欢得紧呢!”
      任月祺道:“那便好了,以后定不会少了人疼他的。”
      “当然!”水云卿打趣道,“我将来定把我这琴棋书画全都传于这小外甥,让他如哥哥这般满腹诗书,才高八斗。”
      “算了吧,少爷尚不敢自诩才高八斗,你教出的孩子又怎能才高八斗?再说,若说到棋艺,旁边的采薇可是比你技高一筹呢吧,不,不只高一筹呢!”
      “月祺,你如今可是越发大胆了!就好像你自己的棋艺怎样了似的。”
      “我可没说要教他。日后,还是让他随梁玖习武吧。”
      “也好也好,那我便不误人子弟了。”
      一顿饭的工夫,任月祺吐了几遭,实际上也没吃过什么东西。梁玖一直跟在她身旁照顾着,吃的也不多。水云卿还在病中,胃口不是很好,水云天吃的本就不多。那一日,不同寻常地,水家的剩菜竟比平日里多了不少。
      方才只顾着打趣,吃过饭后,水云卿才想起仔细打量如今的月祺。从前的任月祺,总是打扮得利落、干练,因她免不了要随时动手。如今已为人妻的她,打扮得温婉大方、端庄得体,用一根白玉簪绾着头发,从前的痕迹已淡了许多。其实,任月祺起初也是极不习惯的。自小习武的女子,平日里走起路来,步子总比一般女子大些。若想端庄些,总要步子小些,头上插的步摇,一步三晃,尽显华贵。当然,对于任月祺来说,步摇就不必了,不过总要有些变化。这还是星瑶和茗瑶与她磨了很久的。如今,任月祺与星瑶、茗瑶也熟络了,有时,也会顽笑两句。
      四人说得正在兴头,耿金铎进了大堂道:“少爷、小姐,钟离少爷来访。”
      水云天并没有问耿金铎,到底是哪一位,而是问水云卿:“若儿,你说,这会是哪一位钟离少爷呢?”
      “我说?”水云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哪一位钟离少爷?应是钟离珏吧,钟离珉可是很少在白天出没的。
      朝那门口望去,那短短一瞬仿佛是已经过了几个时辰。
      从屏风后面闪身出来的人,是钟离珉。
      虽然是见有客人在,不过好在也都是认得的,钟离珉并不显拘束,只是依次向四人打了招呼:“靖远兄、云卿、梁捕头、月祺姑娘,别来无恙?”
      四人皆点头回礼。
      钟离珉看向水云卿,水云卿下意识回避他的目光。钟离珉道:“云卿的风寒,可痊愈了吗?”
      云卿,他唤她云卿。他很少唤她“云卿”。他们相见于屋顶,她是赌神,他是风三侠,他便唤她“赌神”;他们借住在宋琳姬的家中,她是阿若,他就是珉儿,他唤她“阿若”。虽然,那声“阿若”听起来要比所谓“云卿”亲近得多,可是那时候,“阿若”不过是水云卿的另一个身份。这一声“云卿”,让水云卿感觉……很不自在,很不习惯。她早已习惯了钟离珉以风三侠的身份唤她“赌神”。同样的,她不知平日里该如何称呼钟离珉,她从未称他“崇燚”,大多还是在屋顶,以赌神的身份称他“三侠”。
      水云卿感到喉咙一阵不适,硬是压了下去,本想端庄有礼,开口却是:“多谢钟离少爷,还挂心我的死活。”她是真的说不清楚,到底该如何称呼钟离珉,到底该如何用水云卿的身份与他说话。
      钟离珉并未感到丝毫窘迫,许是早就被赌神这样说得习惯了,只是平静地解释道:“那日淋了雨,便恐你染了风寒,后来听说的确如此。想着你前几日在病中也懒怠见人,便过了几日才来探望。”
      虽然水家有不少下人都在,但是钟离珉如是说,他们也并不能明白水云卿就是赌神。
      水云卿道:“原是我错怪你了。”
      旁的人鸦雀无声,好似是十几双眼睛就这样看着钟离珉和水云卿。这种感觉,非常……非常……奇怪。
      “无妨。”钟离珉并不在意,“那我便不多打扰了,先走一步。”
      水云天问:“崇燚兄于我家是稀客,怎不多坐一会儿了?”
      “我就不多留了,你们继续吧。”
      才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钟离珉便辞了四人离开了。
      他此次来访,竟真的只是来探望病中的水云卿。
      不久,梁玖夫妇也辞了水家兄妹离开了。

      晚上,又吃了一次药,水云卿的咳嗽也已好得差不多了。不过,月饼她也只是吃了几口便放下,她本就不喜欢这般甜腻的吃食,再加上喉咙总不适,便吃的更少些。
      夜深了,水云卿随意披了件大氅便跃上屋顶看月亮去了。她仗着身有轻功,上屋顶方便些,便经常上屋顶看月亮,看星星。每每都是从新月,看到蛾眉月,再看到半月,再看到满月,再从满月,看到残月,再到晦日不见月。眯起眼睛,这一年,丙寅年八月十五的月亮好像格外圆些。
      一阵风吹过,水云卿把大氅略略拉紧了些。
      钟离崇燚,风三侠,为什么你的每一次出现,都惹得我心烦意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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