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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四十一章 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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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卿摇着水云天画给她的扇子,自在地摇着,坐在水云天的桌上。
“采薇心里面有了一个人。”
“怎么,你打算把你身边的侍女一个一个都嫁了?”
“没有。”水云卿跳下了桌子,“可你不是整日考虑着如何把你妹妹嫁了?”
水云天无奈地摇了摇头。
“今日我跟钟离珉和钟离珏在云轩见了一面,谈了些事。钟离珏过几日有趟镖,去最南边,大约走一个月。不只是去走镖,你明白的。钟离珉不日也要出去游走游走,这毕竟已经在京城一年了,总是稳定在一处不像是个游侠的作风。”
“怎么,今日反过来了,大少爷向我汇报行程?”
“你不是女主人么,应该的。我说的也一定是你想知道的,不是么?”
“好吧。”水云卿耸了耸肩。
水云天放下手中的毛笔,向后靠了靠,“等你安顿下来,我也要出趟远门了。从前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全国转转,这么多的生意,也不能纸上谈兵。我接了爹的班两三年,自己还从没下去转过。这一出门就要两个月,到时候,又是你当家了。”
“这件事,还早吧。”
“说是还早,其实也近在眼前了。”
“说不定……”水云卿装模作样地甩开了折扇,“你在这两个月的路上,也会碰见一个女子,邂逅一段美丽的爱情呢。”
“我?”水云天搔搔头,“你感觉我是个多情风流的公子吗?若说文武双全,我不如钟离珏,若是风流潇洒,我不如他大哥,若又论神秘莫测,我不如赌神,估计倾慕你的女子不必倾慕我的女子少。所以,我的事,你就不用管了,管好你自己就是。过几日月祺该回门了,你要有点娘家人的端庄。”
“可爹也不是个风流多情的公子。你就会说这个。”
“对了。”水云天正襟危坐,“上一次,当着众宾客的面,钟离珏曾问过你的选择,你没能说出来。现在,你介不介意告诉我,你心里真正的选择。”
水云卿故作轻松道:“我已经答应了,至于我的选择你们都清楚。”
“不,”水云天盯着水云卿的眼睛,“我想听到你亲口说出来。”
水云卿也盯着水云天的眼睛,一副很认真的模样。他们就一直这样僵持着,直到水云卿突然的一个转身,走了。水云天又是无奈地摇摇头。
水云卿回到房里,心静了反而开始仔细思考哥哥说的话。哥哥一再坚持让她亲口说出自己的选择,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在哥哥问的那一刹那,她心里明白,自己根本就做不到脱口而出。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希望她早日完婚,为什么甚至到了那时,她自己都希望婚礼早点顺利结束。原来,她自己本身就是不坚定的,连她自己都希望不要留给自己犹豫的空间。
又一次迷惘。
钟离珉和钟离珏又去酒馆喝酒了,是那个有桃花酒的酒馆。水云卿一早就喜欢这里的小菜和桃花酒,却不想这里的人竟都是钟离拓炎早就安插在此处的。钟离拓炎手下的人倒是有不少奇人。在京城开这家酒馆的这些人,都是随时可以操戈上阵的人。
钟离珏叫了一壶桃花酒,给他和钟离珉一人满上一杯。
钟离珉端起酒杯,摇了摇,“怎么今日想起喝这个?这酒没劲儿。”
钟离珏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这酒味道独特,不上头。梁捕头婚礼才是昨日的事,我们已经喝得太多了,酒喝多了伤身。”
“咱们兄弟两个本难得喝酒,你还穷讲究。”说罢,钟离珉也把酒一饮而尽。
“义父一向跟你亲近些。”
钟离珉抬头。
钟离珏摆摆手道:“我们虽不是亲兄弟,却是从小一起长大,还用得着什么逢场作戏吗?义父跟你更亲近些,实话。”
钟离珉只好点点头,“的确,实话。”
“义父为什么会选择水家相助?”
“水家实力很强,握着商圈,而且,义父和水正麟前辈是故交,这你都知道。”钟离珉深吸了一口气,“好吧,当年……义父救过水前辈一命,不,应该说是救了整个水家。是从那个时候起,水家才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水前辈决定与义父站在一边。至于细节,我也不知道。我一直感觉水前辈他知晓些不寻常的事。”
“所以,其实我们早就与水家结盟。”
“对。”
“那我们又何必用联姻这种最不高明的方式?”说着,钟离珏又倒了一杯,递给钟离珉。
“怎么,你不想娶她?”钟离珉又干了一杯。
钟离珏道:“我想,义父此举,是想给她多一重保护,给她的未来,一个保障。否则,一旦起事,谁还敢娶她?若她当时已嫁人,水家难免受要挟。”
“嗯,你分析得有道理。”钟离珉若无其事地说。
“大哥!”钟离珏推了一下钟离珉的肩膀,“你不要总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真的是在跟你说一件正事。若义父心中是这样的打算,我希望给她一个,真正的的未来。”
钟离珉已把酒壶拿了过来,自己灌了自己几大口,道:“那你就早些把她娶进门,对她好就是了!”
“大哥。”钟离珏按住钟离珉的手,“你别喝了。”
钟离珉只好放下酒壶,正襟危坐,看着钟离珏的眼睛,“好,你说吧。”
“说起来我自己都感觉可笑,除了那一次她中箭我出手相救,其余的,我们的每一次‘偶遇’,都是设计好的。义父让我对她好,我扪心自问,”钟离珏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我根本就不能保证一心一意对她好,我以后,可能还要娶很多女人。”
“不管你娶多少女人,可你的将来的身份终究是给她的保障……”
“不。”钟离珏打断了钟离珉,“不要提什么我的身份,她在乎这个身份吗?况且,我这个身份,还是没有定数的事。我想……”钟离珏看了看夜空中挂着的月亮,“你比我更了解她。”
“那又怎样?”钟离珉无奈道。
“你我,都在乎她。真正的未来,只有对的那个人,才能给她。我感觉,我与她之间,还有距离,还有……很长的距离。那一日,她并没有说出她心里最终的选择。不若你我,公平竞争?”
钟离珉眉头紧蹙,“我是个侠客,本就应孑然一身,行走江湖,刀尖上讨生活,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还能谈什么?”
“你……”
“你什么你!”钟离珉把酒杯拍在桌子上,眼神中已含锋利,“她不是一件首饰,也不是一件兵器,不是花,不是草,不是石头!她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一个你我用来竞争的战利品!”手掌移开,酒杯已碎。
酒馆里不管是掌柜还是伙计,都面不改色心不跳,还依旧做着他们手中的活计。有一个伙计过来,默默收拾掉桌上的瓷片。
钟离珏拉过钟离珉的手,用剩下的酒替他清理了伤口。
沉默了半晌,钟离珏道:“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在乎她的。”
冷静下来以后,钟离珉哑然失笑,“我倒是见过,为了一个女人,亲兄弟反目的;就是没见过,像你我这样,把一个自己明明在乎的女子,推来推去的。”
钟离珏也低下头去,笑了起来,仿佛是在自嘲,不,就是自嘲,一种充满讽刺的嘲弄。
钟离珉道:“你又自嘲什么?我才是最应该被嘲讽的那一个。”
钟离珏仿佛没有听见,只道:“我还是想上次一样。若她择你,我便退出,若她择我,便宁死也不放手。”顿了顿,他问,“你呢?”
“我?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就不是。顺其自然。”
“还不知道义父这关能不能过得去?”
“义父是明白人。”说罢,钟离珉一跃上了屋顶,不一会儿他的身影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几口桃花酒,他们二人却都醉了,任谁也没有注意,若赌神就在屋顶听着,他们该怎么办。好在,那一日赌神不在。她在家里跟水云天打趣。
任月祺回门了。
水云卿晨起便梳妆打扮,倒是对此非常重视。任月祺已是她的姐姐,她自然想隆重一些,也不能不隆重一些。
采薇在水云卿身后提醒她:“小姐,可莫要冠压群芳了,月祺姐新婚燕尔,今日她才是主角。”这话听着像是在打趣,却又被采薇说得平平淡淡,让水云卿听得哭笑不得。
不过采薇说的着实在理,水云卿拔下了头上的白玉簪。采薇把妆奁摆在水云卿面前,“小姐,今日戴哪副耳坠子?”
水云卿犹豫了一下,选了哥哥送她的那副银流苏的耳坠子。那副水沫玉耳坠,虽是她一直心下喜欢,看着却越发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采薇又把胡粉拿出来,想要替水云卿上妆。水云卿推开道:“不必了,你不是说了么,今日月祺是主角。”
“遮一下吧。”
“不用。”水云卿微笑道,“今日不过都是见自己人,从前这种时候,我连面纱都不戴呢,不碍事的。”
水云卿面颊的刀疤并不明显,只是在阳光照射下,会看得出淡淡的一道痕迹。
那日,水云卿只是随意绾了一个发髻,其余的头发便都散下来。水云天道:“若儿总是打扮得干练,今日却是温婉可人了,‘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哥,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去夸嫂子吧。你若一直这样下去,以后咱们家的姑嫂关系一定不会好。
“爷爷对姑奶奶也是百般疼爱,可是那时候家里却是很和睦的。
“这或许就是老一辈人的智慧。”
水云天低下头,顿了顿,道:“的确是,老一辈人的智慧。以后,我会给你细细地讲讲,爷爷、二爷爷和姑奶奶的故事。”
追溯到那时候,水家的主人是水云天和水云卿的祖父水乾年,他有一弟水翰年,一妹水玉莲。水乾年的夫人是一位王妃的表妹;水翰年的夫人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女儿,但是走得早,二人也没有孩子,日后他也没再续娶。当年的京城文人圈子里有一句话,“水家玉莲,袅袅天仙,砚当活眼,妻当玉莲”。活眼属砚台中的石眼,是石眼之上品,可见人们对水玉莲评价之高。对于求亲的人家,水云卿这边已经如是,那么水玉莲,可想而知。但是,水玉莲却终身未嫁。水正麟是单传,他这一代,水家的血脉,也只有他一个。
水云天和水云卿在堂上端坐,只等着梁玖和任月祺的到来。外面已传来了马的叫声。
水云天倒是如往常一般,而水云卿则是端起一副略带严肃的姿态,越来越有女主人的风范。
门口的下人来通报,说梁玖夫妇来访,如今称呼可都变了呢!
水云天和水云卿相视一笑。梁玖和任月祺夫妻二人先拜了水正麟和江瑞琪的牌位,然后梁玖先给水云天作揖,再是任月祺给水云天行礼。任月祺是姐姐,本不必给水云卿行礼,梁玖却给水云卿作了一揖道:“多谢水大小姐高抬贵手了!”
水云卿装作不领情,剜了水云天一眼道:“我就说哥哥是个双面人,梁捕头这么老实的一个人,竟被你带得这般油嘴滑舌!”
梁玖一时无话可说。倒是任月祺上前去,“我的大小姐,既然你知道他老实,就别欺负老实人了吧。”
水云卿点了点任月祺的额头,“月祺如今可真是泼出去了!”
任月祺拉住水云卿的袖子,“好了好了我的大小姐,我知道你一向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是不是?”
“好了好了,说些正经的。”水云卿握住了任月祺的手,“如今你们二人是我的姐姐和姐夫,也该改口了,称我‘云卿’或者‘若儿’就是,就不要再叫什么‘大小姐’了。”
任月祺道:“他是另说,可我,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就别叫我改口了罢。”
“那好吧,你们随意。”水云卿耸了耸肩。
水云天无奈道:“这才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全都原形毕露了。”
水云卿叫采薇拿了任月祺带来的吃食去给大家分一分,水云天、水云卿、梁玖和任月祺四个人便坐在大堂上说话。四人说着说着,便又说道婚礼的事。
梁玖问道:“这边我和月祺的婚礼已过去了,云卿的婚礼……是否也该提上日程了?毕竟……也不能真的因为赌神……”梁玖有些犹豫。
水云卿看了一眼哥哥,水云天微微点头。水云卿笑道:“我想告诉你一件事。”话音落下,她与任月祺又是相视一笑。
这下梁玖是纳了闷,“你们在搞什么名堂?”
水云卿笑道:“若说这世界上我,我水云卿最珍惜的人莫过于赌神。因为赌神在我在,赌神死我亡,赌神的乐就是我的乐,赌神的痛就是我的痛。”
“这……莫非……”梁玖是越发一头雾水。
任月祺掩面笑了很久才算是收住,她指着水云卿对梁玖说:“因为赌神就坐在你的面前啊,她可是你的小姨子呢!”
“什么?”梁玖站了起来,仔细端详起面前的这个女子。这细细看来,水云卿的身量、脸形确实都是像极了赌神。
水云卿起身,走到梁玖面前,用赌神的语气说:“梁捕头,可想与在下赌一局吗?”
梁玖连忙推诿道:“赌神技艺高超,在下怎敢献丑?”他万万没想到。曾经,他设想过赌神与水云卿的每一种可能,却惟独没想到过,她们两个本就是同一个人。
任月祺恨铁不成钢般地敲了一下梁玖的头,“你连半点赌术都不懂,我们家小爷才不屑于跟你赌呢,不过是跟你客气客气罢了,哈哈!”
“好了,你们就别逗了。”水云天适时地拦住了妹妹,四人之间又恢复了平静。
梁玖的脸上透出一丝愧疚,“上次,赌神一案,我对你们苦苦相逼,是我不好。那一箭……云卿,我知道你的伤早已不碍事了,终究是我不好。”
水云卿摇摇头,“无妨,原是我自己调皮的。我只是为了家里,你是为了生计,我们各有各的考虑。”
“那一箭不是梁玖射的。”水云天一针见血道,“这件事我曾派人查过,那一箭无论出手的位置、射出的力道,都不像是你所为,你不必自责。还有……”水云天笑道,“我的意思可不是说你的箭术不好。”
梁玖无奈问道:“你们今日还想给我多少‘惊喜’?”
“你想有多少就可以有多少。”
“那你可已经安插了人在我身边了?”
“有。”水云天坦然道,“已安插到你枕边了。”
任月祺低下头去,面颊一阵绯红。
四人又插科打诨了一阵,水云天留梁玖和任月祺在家里用了饭。吃过饭以后,他们又坐了一会儿才离去。倒是水云卿有些不舍,水云天使了使眼色,水云卿便不再说什么。
待他们离去以后,水云天对水云卿说:“他们二人新婚燕尔,你便也别缠着月祺了,总该给他们点时间,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对了,今晚有人约你出去,城外远戎坡。”
“哥,你是我哥哥还是他哥哥?!”水云卿气不过,但她不知道哥哥说得是哪一个。
“我自然不是他哥哥,他比我年长。”水云天亦不知道妹妹说的是哪一个,但是两个都比他年长。
“哥——”水云卿看着哥哥的背影,不知道说些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