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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第一百三十九章 天牢 ...

  •   钟离珉打开了那卷轴,一目十行地扫过,将那上面的内容尽收眼底。那就是那道能够让弘燚名正言顺的圣旨啊。他知道,按照原计划,刺杀失败落网的人应该是他,而佯装强盗抢劫水家的应该是义父,不,应该是父亲。可是,就在他将要跳下屋檐的那一刻,父亲临阵改变了计划,让他们二人的角色,对调了。
      在这样的局面下,死,比生容易。钟离珉早已做好了死的准备,可他却没做好生的准备,尤其是,没做好独活的准备。若非知道这道圣旨重逾千钧,他定是一个发力就将其撕得粉碎。他才刚刚明白,义父就是父亲,竟就要这样生死相隔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道圣旨。
      那么,他的母亲又是谁?
      为了行走江湖和家人决裂,这种“名声”在外的江湖女侠客有几个?
      宋七娘!
      姑母一向对父亲一往情深,父亲为了保护她却只与她兄妹相称,然而不可否认的是,父亲心中的那个女子,就是姑母啊!每一次见到姑母,姑母都像一个母亲一样疼爱他,试问这世上有多少女人,可以无私到这种程度?除非……这个女人,就是他的母亲。
      姑母不是姑母,是他的母亲,是他的母亲,是他的母亲啊!
      钟离珉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双手抱头,浑身颤抖,却……并没有泪水。这样的时刻,容不得泪水,何况,还有什么可哭的呢?
      “少主,你还好吗?”辛良从身后拍了拍钟离珉的肩膀。
      “我没事,谢谢辛大哥关心。”钟离珉站起身来,迎面而来的风吹得他干涩的眼睛生疼。
      辛良语重心长道:“现下少主最需要冷静,我们这几十万人还都要仰仗少主和殿下。少主要保重身体,抑制感情,不能……不能让大人白白做出这牺牲。”
      钟离珉转过身道:“我知道,多谢辛大哥。”
      沉吟了半晌,辛良道:“崇燚,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你这做侠客的,跟我这做细作的不一样,有的时候,你还不是那么容易能够控制自己的感情的。可有时候感情,会坏很多事情。我大哥现下依旧是皇上身边的三品带刀侍卫,大人便是栽在他的手上。我们只是立场不同罢了,若是他非死不可,我便亲自动手,大不了事后以死谢罪就是了。”
      钟离珉开始重新审视辛良。他面前的这位,是一名合格的细作,行起事来,不会有任何牵绊。这一点,他还是很欠缺的,记得父亲还因此打过他。
      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辛良捂住胸口,痛苦不已。
      “辛大哥,毒又发作了?”钟离珉忙从辛良的衣襟中摸出了清毒丸,给他服下。
      “不碍事。”疼痛平息以后,辛良若无其事。说罢,他闪身进了树林。

      “哥哥,我不明白,你和崇燚到底计划什么时候去救钟离伯伯?怎么这么多天了,还没有动静?再等下去,恐怕就回天乏术了啊!再说,都这么多天了,大内的重刑,他……”
      “你放心,他们暂时不敢审钟离伯伯。”水云天从书中脱出思绪来,抬起头看着妹妹,“对了,前几日我传书给梁府,请月祺和熹儿到咱们这儿小住几日,也好陪一陪你。现下熹儿也快两岁了,正是可人的时候……”
      “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水云卿一把抢过了哥哥手中的书,扔在了一边。
      水云天弯腰捡起了书,平静地说:“就这两日,月祺就要到了,你好好招待她。”
      “你……我回房了!”水云卿气不过哥哥,只好回房去干着急。
      回到房里,采薇宽慰道:“小姐,你冷静些,少爷这样做,也自有打算。再说,一切还都要听三侠的安排。”彼时她也已大约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这些年来,小姐对她的关照,她看得见。在这条路上,她坚定地支持着她的主子,也支持着水家,因为她知道,水家是相信当年她父亲的案子,是一桩冤案的。
      次日,任月祺和梁熹到了水家别院,水云天安置他们住在梅苑。水云卿虽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但是看到月祺和熹儿,心情也稍稍好了些。这时候,熹儿已经认识她,看到她会主动叫她“小姨”,看到水云天也会主动叫“舅舅”,有时候,还会十分懂事地说小姨长得漂亮。
      水云卿宠溺地捏了捏熹儿的脸蛋,道:“你这小东西嘴可真甜!不像你爹那木头疙瘩,也不像你娘这般赤口毒舌!”
      “小姐!”任月祺忙捂住熹儿的耳朵,“你说话也要讲究证据,竟这样在我的儿子面前诋毁他的父母!”
      “好了好了,不说了。”水云卿半是顽笑,半是赔笑,转过身对着熹儿,“熹儿啊,方才都是小姨信口胡说,你莫要当真了才是。”
      熹儿圆圆的眼睛天真地盯着水云卿,问道:“小姨,什么莫要当真?”
      水云卿笑道:“月祺你看,熹儿可真是聪明得紧,说你的坏话,他全是左耳进,右耳出的!”说罢,水云卿强撑的笑容渐渐收了回去。对她来说,这已算撑了很久。
      任月祺看了看水云卿,让星瑶抱着熹儿到一旁去,自己则坐在了水云卿的身畔道:“今日怎的兴致不高啊?”
      “唉……”水云卿长舒了一口气,“近来……心情不好,所以哥哥才请你来陪我啊。最近梁玖也是公务繁忙吧?你这次来住几日?”
      任月祺道:“大约也要住上小半月的吧,你我此番可以好好叙叙旧了。梁玖也是,连续好几日都是晨起便出门,深夜才回来,他也是逼自己太紧了。”
      “他这般上进也好,只是也要注意身体才是啊,你回去的时候,替我和哥哥问候他。”
      “这是自然。”
      “走,我们吃饭。”
      “不一起吃吗?”任月祺不解。
      “我们两个叙旧,自然是只有我们两个。”水云卿执着任月祺的手坐在了桌边。这是她特意吩咐厨房给她们二人开的小灶。
      水云卿也大约能够察觉到,这一日会有什么行动,哥哥和崇燚是担心她的情绪,所以才要用月祺缠住她。可是,为什么会是月祺和熹儿呢?这种事情,总要是双方面的,除非……这次的行动和梁玖有关系。莫非……月祺这次离开京城,就是要避开这场危险?那么这次行动,会有多危险?

      确实是有一桩大事。
      彼时梁玖已被钟离珉一指点倒,这一指下手很重,大约不睡上一两个时辰是醒不过来的。同时被点倒的还有京城总捕头苏汶。天牢里的狱卒横尸遍地,刺的大多是心口和下腹。钟离珉在这一日刺出的每一剑,用的都不是自己平时杀人的手法,至于其他与他同行的人,自也不必掩饰,他们学不来他的手法。
      天牢里十分阴暗,再加上是夜里,灯火又昏暗,也就是钟离珉这般耳清目明,还看得真切。
      天牢里关押的犯人大都是重罪,平日里也没有多少人,这一日更是清静,没有旁人。只有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关押着钟离拓炎。这里的栏杆均是铁铸的,也由单独的一队人监管,与其他的牢房皆是不同。
      钟离珉三步并作两步奔到最里面那间牢房前,用钥匙打开了牢门。钟离拓炎重枷在身,面对墙壁,背对牢门坐在干草堆上,一言不发。看起来,他们并没有对钟离拓炎用刑。对于一个武功如此高超的人,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便这样搁置了好几日了。
      “爹……”钟离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百感交集,声音颤抖。
      “珉儿,你来了。好孩子……好孩子啊……”钟离拓炎的语气异常平静。
      虽然钟离拓炎并没有转过身来,但钟离珉还是一叩首道:“爹,现在还有转圜的余地,只要你想走,什么牢房能关得住你?苏大人已经冒险放了我们进来,此番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我们……非得拼得鱼死网破吗?”
      “不必说了!”钟离拓炎打断了钟离珉,“一切都按原计划行事,你不必再多说了。荣亦非的武功套数,你练得怎么样了?”
      “没……没问题,至少能有……七八分像。”钟离珉不情愿地说出了口。这几日,他一直都在练荣亦非的武功套数,而且是点穴手法和掌法而非剑法。
      “动手。”
      “您……不再……”
      “动手!”
      “好吧。”钟离珉站起身来,又跪了下去,这一次十分严正。他缓声道:“父亲,孩儿今日以儿子的身份给父亲请安,孩儿在此,给您磕头了。”说罢,他深深地磕了三个头。然而,从头到尾,钟离拓炎都没有转过身来。
      钟离珉缓缓起身,抬起了右手。

      苏汶和梁玖醒来的时候,一阵失措,天牢出了大乱子,他们二人自是难辞其咎,所以要做好善后,还有等着皇帝降罪。苏汶摇了摇头,心想着,自己过不了多久也准备告老还乡了,否则早晚被皇帝治罪撤职不行,到那时候,就不好抽身了。
      不久,辛泽带了一队人,携了圣旨前来提审犯人。见了天牢中狼狈的现场,辛泽大发雷霆,纵是苏汶还年长他十几岁,也被他骂的狗血淋头。
      “苏大人、梁大人,不知刑部是没人了么?也不知你们是奉了谁的命令,放了什么人进了天牢!”辛泽甩下这么一句,便向牢房走去。这是摆明了要将苏汶和梁玖的“无心之失”说成“有意为之”。
      虽然他们确乎是“有意为之”,但至少在旁人眼中还算得“无心之失”的。
      牢房里只见到昏迷不醒的钟离拓炎和地上的一摊已经干涸的血迹。辛泽忙抓起钟离拓炎的手腕摸索片刻,好在还有脉搏,可竟是脉象虚浮,再探不到那浑厚的内力。这必是下了重手的,倘若再重一些,或许钟离拓炎就没命了。他们不是来劫狱的,是来杀人灭口的!
      辛泽对手下一人道:“情况有变,待本官去回禀皇上,你们先把这烂摊子收拾了。对了,好生送苏大人和梁大人出去。”说罢他又自言自语道:“看来御审此案要推后了。”
      手下那人答了声“是”便去处理了 。
      辛泽进宫可直至昭乾殿前再行通传,可见皇帝对他的信任。他进宫见驾的时候,皇帝还在批阅奏折。
      “皇上。”辛泽跪地行礼,“臣无能,天牢出事了。”
      彼时皇帝已收到了消息,并不惊讶,只问道:“昨夜有人劫狱?”
      辛泽道:“回皇上,昨夜的人不是来劫狱的,是来杀人灭口的。”
      “什么!”皇帝拍案而起,“大胆!”
      殿上的人登时跪了一地。辛泽忙道:“皇上息怒。”
      半晌,皇帝火气渐消,才道:“你们都起来吧。除了辛泽,其他人都下去。”
      旁人全都退出了昭乾殿,殿上只剩下皇帝与带刀侍卫辛泽。
      “可知道动手的是何人?”皇帝问道。
      辛泽回道:“臣已遣人去查了。方才,臣粗略检查过,从人犯的脉象上看,来人下手非常重,人犯几近内力全失,想必是来人低估了他,才没能一击毙命。从人犯身上的伤看来,是先被人下重手点了周身几个大穴,然后以掌力所伤,震断了两根经脉。有反抗痕迹,但是不重。下手之人应武功极高,否则无法至此。”
      “你可还能看得出其他端倪?”皇帝追问。
      “臣……”辛泽沉吟了半晌。
      皇帝看出了辛泽的顾虑,“恕你无罪,说。”
      “谢皇上。从人犯身上的伤看来,刺客似是心有顾虑,有意掩饰自己的武功套数,这大约也是没能一击毙命的原因。但是,从点穴手法上看来,并不罕见。然而,臣所知道能用此种手法,有如此高深内力,达到此程度的,只有元帮大统领荣亦非。而且,这种手法也多是元帮人使用,大都是前任帮主岳孤清所授。”
      “元帮……元帮啊……”皇帝若有所思。已经有很长一段时日,宫里没有人再提及元帮了。皇室与元帮的渊源,大约开始于先帝还在位的时候。近年来,已不再有什么交集。只是,□□元帮还能安然存在,日进斗金,还是要仰仗皇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怎么,有人行刺皇帝,元帮派人来灭口?
      皇帝思索了片刻道:“看来……这个案子不久便要水落石出了,也不必朕御审此案了。朕就将此案交予你和刑部去办吧,你知道该如何问吧?”
      其实,若是要皇帝面对钟离拓炎这般极具威胁的人,皇帝心中也是发憷的,只是,御审此案是一个顺水推舟的决定,而如今放弃御审此案,亦是一个顺水推舟的决定罢了。
      辛泽俯首道:“臣知道,臣领旨。”
      皇帝看着辛泽的背影,又看着案几上的一摞奏折,目光骤缩。元帮,元帮也是按捺不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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