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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月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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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林濬的那局险胜之后,水云卿晚上都在家里,不再有事没事就往芟右跑。
一日在饭桌上,颜琇琸突然开口道:“我已在你家叨扰多日,早已不便再留,过几日我便回家乡去吧,还得麻烦云天哥替我雇马车。”
还未等水云天说话,水云卿就握住颜琇琸的手,“琇琸,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我的家就是你的家,现在回家乡去,无依无靠,你怎么生活?”顿了顿,水云卿又说:“我可绝不许你再回那种地方去!”
颜琇琸冷不丁抽出了手,“怎么会怎么会,让你担心了。我心里想着,我在家乡附近还有一个远方表舅,我想去投靠他。本来,我也不可能一辈子住在你家的。”
水云天放下了碗筷道:“你此去略显突兀,不如我先给他老人家写封信知会一声吧。话说回来,若他不肯收留你,你怎么办?”
“我想……”颜琇琸犹豫道,“他应该会收留我的,早些年,我爹娘对他还是很好的,我爹也给了他很多方便的。”
水云天道:“那好,我们也不便强留,一会儿给你准备笔墨,今晚我叫金铎把信送出去,等他老人家回了信,我会替你安排好一切。”
水云卿本想再留,可水云天的话已抢在她之前说了出去,她也就不便再说什么了。
颜琇琸写完了信,小心翼翼地放在信封中封好,交给了耿金铎,耿金铎应了一声便出门寄信去了。待颜琇琸回了房,水云卿跟着水云天进了书房。水云卿才要开口,水云天就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坐。天心上茶。”
银天心应了声“是”,便退了下去。
“你……”
“你是怪我没留下琇琸吗?”
水云卿只好低下头,“是,我的心思总瞒不过你。”
水云天意味深长地说:“再多的我还不敢确定,这么长时间了,我对她也早有观察。我只能说,琇琸早已不是从前的琇琸了,你要小心。”
“琇琸她……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但是,她先在的心思很重。她藏着一个大秘密,是一个我们可能无法承受的大秘密。”
“到时候我想送送她行吗?”
“可以。”水云天点了点头。
“哥……”水云卿道,“你过几日去谈生意,什么时候回来?”
“约莫月底之前就回来了,我很少出远门,这几天就是你当家了,你要把家管好,金铎留下帮你打理家里的一切,我不在的时候,你晚上就不要去芟右了。”
“耿爷不跟着你去?”水云卿一惊,哥哥出去谈生意还没有哪次离了耿金铎的。
“金铎出了是我的随从,也是家里的护卫统领,还是管家,他当然要留下。这次,让韩进跟我去就可以了。”
“知道了……我回去睡了。”
“去吧。”
水云卿几乎一宿都没有睡,她一直在想颜琇琸的事。说起来,以她的敏锐早就看出颜琇琸的不对劲,但她绝没有往那个方向想。
颜琇琸家乡离京城不远,才四日回信就到了,颜琇琸的表舅在信中说,很欢迎她。水云天叫耿金铎雇好了马车。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因着信来的时候是下午,颜琇琸又不肯等到次日。她说夜里就在京城隔壁小城找一件客栈。只是,水云卿记得颜琇琸的家是在北边,她的车却往南边走。
水云卿不愿相信哥哥的推测,但心中仍是打鼓。她只跟水云天说她是去芟右就带着任月祺出去了。她走的,的确是芟右的方向,但实际上,她是跟着颜琇琸。颜琇琸的马车一直顺着那条路行进,到了芟右门口。
“公子,我们不进去?”任月祺问。
水云卿愣了一下,她没有告诉任月祺她的真实目的,反正到时候先斩后奏。可是她突然想到,还有那十几个护卫,那要怎么解决。据她知道的,这十几个人是韩进手下的,韩进虽说不如耿金铎跟水云天的关系近,但也是忠心耿耿,她要是再跟下去,非露馅不可。
水云卿想了想道:“跟你说实话吧,我没想去芟右,我是去跟踪琇琸。你,去把那十三个人引开,还有,把韩进那边事给我解决掉。”
“你一个人……”任月祺犹豫。
水云卿环顾四周,“你放心吧,我早就感觉到了,风三侠就在四周,若有打斗他必会现身。再说,我的轻功不比你差,遇事是能逃得掉的。我从小到大被你们这样护着烦都烦死了。”
“这……”
“行了,去吧!”水云卿摆了摆手。
“你的面具太显眼,很难甩掉那十三个的。”
“那我不管,就看你的了。面具不能摘,若让风三侠看见了我的真面目可就不好办了。”
“好吧。”任月祺耸了耸肩,跳下了房檐。
水云卿一直跟着颜琇琸的马车,马车到了城门口。马车一旦出了城,速度就要快起来了,就算有轻功也很难追得上,水云卿犹豫了。
不行,还是要跟!
城门口的卫兵对这夜里出城的车总要查问一番,马车在南大门停了下来。水云卿见四下无人,便悄无声息地跳上马车,坐在马车后面,躲过了检查。
马车出了大门,即刻拐过弯曲,绕了京城半圈,绕到了北门。然后顺着出城的路一直走下去。大约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水云卿的心里有些打鼓。她从来没有一个人走过这么远。
听那车夫“吁——”的一声,马车停了,水云卿的头险些撞在马车上。马车掉了头,向回走去,还是京城的方向。又绕了大半圈,还是回到了南门。还有更离奇的,水云卿感觉前面突然静了下来,原先本还有两个车夫谈天的声音。车继续向前走着,进了郊区,再向前走着。突然出现了一大片建筑群,远看过去,俨然一个微缩的城市。水云卿出远门也就是跟洛家兄妹去过大西北,没有走过这条路。见旁边有一棵树,水云卿跳上了树,看着马车继续向前行进。马车在那微缩城市的门口停了下来,颜琇琸拿着包袱下车了。
水云卿一直在琢磨,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直到她看见那门口一个人的身影——南宫暨。
莫非,这里就是□□的集散地,□□最大的帮派——元帮的地盘。她还从来都没有见过呢。那大门上三个大字:巉元府,熠熠发光。
水云卿一直躲在树叶后面,直到周围所有的人都散了。她仿佛坠入万丈深渊,颜琇琸,这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竟然已经是元帮的人了。也就是说,她们,也许已经是敌人了。水云卿宁愿相信哥哥的洞察力没有那么灵。
突然,水云卿脚下的树枝断了,只听得“咔嚓”一声,幸好水云卿抓住了旁边的一根树枝,才不致掉下去。然而,□□元帮可是高手如云,守门的早已有七八个人察觉了动静,朝这边过来了。水云卿的心几乎要跳了出来,纵使她有再高的轻功也敌不过这些人,教她轻功的叶若沧——她叫他舅舅,叶若沧的轻功也并不算出神入化的。水云卿的手臂已经开始发抖,那些人越来越近了。
那些人已到了树下,水云卿开始后悔自己把任月祺和护卫们都支开。不过……至少命是能保住,她还有赌神的身份打掩护。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霎时间,又是一个黑影,就从水云卿面前掠过,那些人的注意力直接被吸引到那个黑影上。水云卿这才松了口气。
待周围完全安静下来,水云卿才敢从树上下来。她一刻也不敢耽搁便回了京城。
任月祺早已在南大门口等候,那十三个护卫也在那里,任月祺就是再溜他们,也不可能溜那么长时间,那十三个人早就把任月祺数落得无话可说。
“公子,你怎么才回来!”任月祺忙拿出手绢,替水云卿拭去额头上的冷汗,“方才出什么事了?”
“琇琸……琇琸是□□的人。”水云卿一把拉住任月祺的袖子。
“公子莫急。”任月祺抚了抚水云卿的后背。
“回家吧……”
他们还是走原路回去,是那条小路。
那条小路上人烟稀少,是京城少有的僻静地方。月光透过树叶,在地上映出一片斑驳的树影,这景色并没有什么特别,但让人看了,可以心静。
水云卿的脚步停了下来,她的心中的确起伏得不那么厉害了,但还是留下了淡淡的哀伤。
“你们……先回去吧。”水云卿吩咐道。
“不行!”这是头一遭,任月祺如此理直气壮地抗命,“方才那一次还不够吗?”
水云卿深吸了一口气,“这次……真的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吧。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就带他们后退十丈,行吗?”
任月祺犹豫了半晌,“好吧,你多加小心。”说罢,任月祺只得带着护卫退开了。
月初时分正是上弦月,月光也并不明亮,反而是柔和了许多,这月色倒更显朦胧。水云卿就站在那斑驳的树影下。她想着,若屏退左右,风三侠大概会现身相见。
水云卿转过身去,目光正与风三侠相对。
“姑娘可是听见了在下的脚步声?”风三侠从墙头上跳了下来,走到水云卿面前。
“没有,我只是感觉,风三侠大约是时候现身了。不过,众所周知赌神逆乾坤乃是一年轻男子,风三侠何以称在下姑娘呢?”
风三侠笑了一笑,笑声甚是爽朗,大约是行走江湖留下的痕迹吧。风三侠道:“那么,在下是猜对了,姑娘女儿之身,何以好赌?”
“若行走江湖,总得有一门手艺,风三侠的手艺是剑法,在下便是这赌术了。但在下不是赌徒。”
“我知道。”风三侠道,“那你又何以在□□的地界出现?”
水云卿抱拳道:“话说到此处,我还应向风三侠道谢,方才,多谢相救了。”
“莫急。”风三侠伸手阻拦,“请赌神先回答方才的问题吧。”
“我……一切不便明说,只请风三侠明白,我就是我,与□□无任何瓜葛。”水云卿咬住了嘴唇。
“不说就不说。”风三侠又是爽朗地一笑,“那……在下钟离珉,还未请教……”
钟离珉……这名字是水云卿早就听过的,他便是钟离珏的义兄、钟离拓炎的义子了,怪不得他行迹不定。
“我……”水云卿自己清楚她不能说,“风三侠记得我是赌神便是,其他的,知道得太多,对你我都不好。”
“难怪人人都说赌神神秘,那么在下今日知道赌神是女人,岂非荣幸了?”
“若你要这么认为也无妨。”
水云卿才要转身离去,感觉耳边寒气逼来,钟离珉的剑已架在她脖子上。
“你要做什么?”水云卿停下了脚步。
“不好意思,我的好奇心很强,莫非,赌神真的除了赌术,什么都不会?”
水云卿把身子一偏,闪过了钟离珉的剑刃,向上一跃,绕过了一棵树,跃上墙头,“我真的不会武功,何必苦苦相逼?”
“那这身手……”
“我的轻功是舅舅教的,他说会赌博的人需要逃跑的本事。”
“那以后见了我,你还是逃吧。”说罢,钟离珉就像一阵风一般消失在水云卿面前。
水云卿看着钟离珉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谢谢你又一次手下留情。”
月光下,水云卿一个人伫立在那里,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