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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第一百二十三章 亲人 ...

  •   拓跋烨也看到了钟离珏,还竟愣了半晌,毕竟是多时未见,钟离珏又做这般打扮,他一时没能认得出来。虽是公事在身,可故人相见,拓跋烨还是遣了随从回去,只带着许山便去找钟离珏了。毕竟是这样过命的交情,耽误一日公事,也总是情有可原的。
      “弘燚,别来无恙。”拓跋烨上前来,走到钟离珏面前。
      “董二哥,我请你喝茶可好?现在是越发喜爱这边的人爱喝的决明子了。”
      拓跋烨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对达兰答通,钟离珏已是非常熟悉。
      这一次钟离珏没有去上一次他们请水云天喝茶去的茶摊,只是随意找了一家。反正决明子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茶,不需什么太特殊的地方去品。况且,拓跋烨此行乃是公干,皇帝也派了不少人暗中“保护”。
      此次见面对于钟离珏和拓跋烨来说,都可算是一件乐事,可亦算是一件难事。若是真的要谈什么重要的事情,可当真需要心灵相通了。
      钟离珏问道:“不知董二哥此行所为何事?”
      拓跋烨抿了一口茶道:“此行乃是公事在身,否则,我定要出关去好好赏一赏大漠上的风光了。”话锋一转,他问道又问道:“如今库卓部无限风光,不知你这个驸马做得可快活?”
      钟离珏道:“你是知道,我是闲散惯了的,好在伊赛的贵族没那么多繁文缛节约束。只是如今大汗刚刚娶了大妃,只怕是这位可敦还不能完全适应呢。”说着,他掩面一笑,用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浔”字。
      拓跋烨笑道:“这位大妃既是天朝的长公主,自是一切都不同的。说到底公主也算是可怜人了,年仅十八岁,但愿大汗善待她才好。”说罢,他也用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慎”。
      钟离珏点头微笑,心中大约也有了些盘算。看来,浔公主嫁给阿卓和,可并非一个简简单单的和亲了。

      转眼间四月便至,水家离开了松潆县的别院,回到了京城的水府。路上,兄妹二人为水正麟和江瑞琪扫了墓。
      这一日钟离拓炎和钟离珉策马到了郊外。此番钟离珉是带了骏骐出来,看着骏骐在溪边饮水吃草,他不禁一阵心酸。
      如今钟离拓炎的眼中,似有着一种不一样的深邃。从前是任谁也捉摸不透的高深莫测,如今看他眼底似有一种力量,似有一种希望,似有一种冷肃。
      钟离珉在水畔蹲下身子,拔了剑出来,淋上水,用衣袖一遍一遍擦拭着,直到这把剑迎着阳光,能刺痛了人的眼。
      钟离拓炎伸手,钟离珉会意,将剑递到钟离拓炎手上。钟离拓炎舞出一个剑花,踏着水花越过了小溪,一剑刺穿对面一颗合抱之木。
      钟离珉越过了小溪,击掌笑道:“义父风采不减当年。”
      钟离拓炎的武功以力量著称,钟离珉自问自己是做不到这样的。
      “当年,想我当年有风采的时候,还没有你呢。”说着,钟离拓炎随手一掷,剑准确地插入钟离珉腰间剑鞘。
      那一刹,钟离珉的身形一震,但一时的失态终究还是在钟离拓炎转身之前掩去。
      钟离拓炎拍了拍钟离珉的肩膀道:“这把剑你如今还这般爱惜。”
      钟离珉道:“这把剑是义父赠的,孩儿自然要万般爱惜。”
      “好……好……好啊……”钟离拓炎仰起头看向远方,一连几个“好”,语气中尽是欣慰。
      “义父……”
      钟离拓炎闻声转身。
      钟离珉若有所思道:“又是一年了,义父却还不教导孩儿要祭拜故去之人吗?”
      钟离拓炎怔了片刻。
      钟离珉继续道:“孩儿自然知道清明之日是祭拜故去之人的日子,义父将孩儿从小抚养长大,却从没有教导过孩儿这些。义父……”
      钟离拓炎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转过身去,背对着钟离珉。
      “义父……”钟离珉跑到钟离拓炎面前,“义父……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世,是不是与我的生身父母相识?是不是……我的父母还在世?他们……”
      “珉儿!”钟离拓炎打断了钟离珉,“这个问题……想是已困扰了你很多年。你从来都是一个能管住自己好奇心的人,今日既然问了出来,想必已盘算许久了吧?”
      钟离珉默默点头,这许多年来,他对于旁人再如何高深莫测,义父也总能看得透他的心思。
      “罢了……罢了……”钟离拓炎的话语终究还是化作一声叹气,他一向了解这个儿子,纵使钟离珉是个不擅长撒谎的人,却不是一个容易被骗的人。
      “义父……”钟离珉的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我……”钟离拓炎沉吟道,“我的确……认得你的生身父母,与他们……是旧识了。但是……但是……”
      钟离珉道:“义父,说话这般吞吞吐吐,可太不像您的作风。我的父母,为何,为何却又这般难言?姑母……当年你的朋友也一定是姑母的朋友吧,姑母……姑母一定也知道……”
      “别去扰她!”
      “是……是孩儿太过冲动了。”钟离珉低下了头。
      “你姑母……嗯……你姑母她……”钟离拓炎的语气缓和下来,“你姑母她喜欢清静。”
      钟离珉思索了片刻道:“既然义父认为不能说,那孩儿便不问了。”
      还是那个从小都那般懂事的钟离珉,不该问的从来都不多问。可他真的也很累了。
      沉默了半晌,钟离拓炎道:“等到……等到一切都结束了,我便一点一点详细地将你生身父母的事说给你听。”
      “好!”钟离珉爽朗地笑了笑,“那到时孩儿必洗耳恭听!”
      父子二人就这样站在溪水边,伫立着,一言不发,看着远处的高山,听着潺潺的水声,好似观赏美景,又好似闭关入定。
      钟离拓炎眯起眼睛看向京城的方向,低声道:“快了……快了……也大约……就是今年了。”

      这一日鄞亲王妃乌迪娜很是郁郁寡欢,拓跋煜也知道是所为何事。年底的时候尤祂部兵败,二王子昌穆阵亡,年初时大汗速德拉济和大王子赤厉自尽,乌迪娜想要请旨回热托奔丧皇帝却不准,她便只能在王府独自落泪。
      拓跋煜虽是对侧妃曹真格外珍惜些,但对乌迪娜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乌迪娜是大漠上这些女子中少有的性子内敛的,也不曾与曹真争什么,至于曹真,她也只求王爷心中有她。所以这鄞亲王府后宅虽有两位王妃,倒也是相安无事的。
      婧嘉公主拓跋瀮算是乌迪娜的嫂嫂,她的女儿尤祂贺懿黛怎说也算是乌迪娜的血亲,她有时得空也到鄞亲王府去坐一坐,一来二去,乌迪娜和她也便很是谈得来。
      拓跋瀮比乌迪娜大不得几岁,眉眼之间却饱含着岁月的风霜,一头乌发也失却了从前的光泽,像是枯草一般。从前独独属于瀮公主的那天真的笑容,也不复存在了。
      贺懿黛五岁,乌迪娜的儿子拓跋俊两岁,姐弟两个倒是很能玩在一处的。
      拓跋瀮道:“本宫瞧着贺懿黛跟王爷和王妃你的俊儿倒也是极谈得来的,王妃若得空,也可带着俊儿到本宫府中走动走动。”自从拓跋瀮回来,皇帝就在京城为她建了婧嘉长公主府,她便带着贺懿黛住在长公主府中。
      “嫂嫂……不知长公主可介意妾身这样称呼长公主?这样,妾身感觉有亲人在身旁。”
      “不拘怎样称呼的,你说吧。”
      “嫂嫂,妾身知道皇上一向看重嫂嫂,如今已是清明了,我父兄尸骨未寒,我真的很想回热托去祭拜他们。可是……可是我不管怎样求,皇上都只说是热托刚刚安定下来,我是尤祂部人,那里都是库卓部人,我若是去了,便是羊入虎口。可是,我不怕,我知道,尤祂部没落了,这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我也知道,我们尤祂部欠你的。可是,我真的很想回去尽一尽孝心,真的……真的很想……求你了……”说着,她跪在拓跋瀮脚边,抽泣起来。
      拓跋瀮却面不改色,俯身扶起了乌迪娜道:“起来吧,他日本宫进宫的时候会在皇兄面前尽力一试,可是皇兄自有皇兄的盘算,本宫也很难去揣测,所以,你也莫要抱了太大的希望。”
      “那……那便多谢嫂嫂了……”乌迪娜起身拭干了泪。
      拓跋瀮带着贺懿黛离开了。虽是面子上过不去答应了乌迪娜,可是她一点也不想面对皇兄。的确,尤祂部一出事,皇兄便雷厉风行地从热托接回了她,可是谁又能说尤祂部的没落没有皇兄的责任?虽然她当初不想嫁,可如今毕竟也与昌穆有了夫妻之实,有了孩子,也总算是……有了一个家啊。可如今,她回了京城,回了家,却终究是落得个家破人亡了。
      晚上,乌迪娜夜不能寐。四月确是个踏青的好时候,对乌迪娜来说却也承载着不可言喻的伤心。
      清楚地听到,打更的已经来了三次,夜半三更,月上中天,乌迪娜看看身旁熟睡着的俊儿,随手拿了件大氅披上,走进了院子里。夜里很多侍从、侍女值守,不甚清静,乌迪娜沿着长廊走到后院,找了个还算清静的所在,伫立着,望着天边的月出神。
      突然一块石头落在乌迪娜脚边,乌迪娜惊了一跳,后退了两步。见四下没人,她便壮着胆子捡起了那石头。石头上包着一块绢布,绢布上细细密密的两行字。乌迪娜举起那绢布,借着月光看过去,不禁心头一紧——那是两行整齐的伊赛文啊。

      乌迪娜一妹启
      尤祂部陷,吾等不亦悲乎。知妹思乡情切。四月初六,城外远戎坡,子时,月下一见。阅毕烧毁。
      兄阿日铎

      乌迪娜把这块绢布紧紧握在手中,手心竟浸出汗水来。自从三哥十岁以后,她便再没有见过三哥了,都说三哥是已经不在了。虽然那时候都是小孩子,字迹还未定型,不能通过字迹验明身份,可是,这绢布上是两行严正工整的伊赛文啊!试问在京城,有多少人能写得出来?就算是鸿胪寺里个中通晓伊赛文的官员,也断是办不到的啊。就算这不是三哥,也总会是家乡的人吧。她心中不禁是一阵悲喜交加。这个面,便是拼着被责罚,也要见的。
      乌迪娜回到房里,把那绢布放在了烛火之上,看着烛火吞噬着它,目光越发坚定起来。

      四月初六便是次日。
      乌迪娜长在大漠上,有一定的武功底子。她悄无声息地到了王府的马棚,牵了一匹马,悄悄出了王府。
      然而,这一切,却全被拓跋煜看在眼里。当身边的人问他如何处置,他只淡淡说了一句:“派个可靠的人跟着王妃,莫要扰了她就是。”
      “无论走到哪里都只是跟着?”
      “嗯,”他点点头,“只要她不会受到伤害,无论走到哪里,都只是跟着。随时传书与本王,报告王妃的情况。”
      “是。”
      乌迪娜不敢带灯笼,只随意披了件披风便出门去了。
      远戎坡上一片漆黑寂静,乌迪娜四下看了看,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当时兄长并没有与她约定相见时的暗号,她走得匆忙也并未考虑太多。
      “妹妹,多年不见,现下可好?”这是一句流利的伊赛话,声音不高不低,刚好够乌迪娜听见。而且,可以听得出,伊赛话,是他的母语。
      乌迪娜猛地转过身去,一个身材伟岸的男子站在她面前。因为深夜的黑暗,她看不清这男子的面孔,只是心里突突跳着,不知所措。
      那男子正是耿金铎。如今这又如从前那般流利的母语,是他近来有意重拾起来练习。好不容易,才说得从前那口流利的伊赛话。
      “你……”乌迪娜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人,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耿金铎又用伊赛话说道:“乌迪娜,我是阿日铎,当年我没有死,我回来了。”
      “不……不……”乌迪娜的双手颤抖起来,“三哥十岁的时候就不在了……不在了……”
      耿金铎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道:“妹妹,天上有几颗星星,我就为你编几根辫子可好?”
      “啊!”乌迪娜惊叫一声,捂住了胸口,竟一时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记得那时候,阿日铎才九岁。有一次,他带着乌迪娜到大漠上去玩耍,他们一颗一颗地数着天上的星星。乌迪娜天真地说:“三哥,你为我编辫子好不好?”
      阿日铎便夸口说:“当然好!”
      乌迪娜又指着天上的星星说:“那,天上有几颗星星,你就为我编几根辫子好不好?”
      阿日铎愣了一愣,笑道:“不如这样吧妹妹,天上有几个月亮,我就给你编几根辫子好不好?”
      “不行不行,三哥你耍赖!”
      ……
      后来,危星凌日的事情前前后后闹了近一年,自始,乌迪娜的母妃就再不让她跟阿日铎一起玩耍了。
      “三哥……三哥……”乌迪娜扑进了耿金铎怀里,“果然是你……你……你还活着……你还活着,你真的还活着!”
      “我活着,我当然活着。妹妹,这许多年不见,你出落得标致了许多。若非知道是你,我竟有些认不出你了呢。”
      乌迪娜拭去了眼角的泪道:“三哥……我们都快十五年没见了,我真的没想到,远离故乡,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好了,别哭了,这样的事应当高兴才是。我这些年一直都在水家做事,也都是水家庇护我。你若是有任何需求,都可以遣人到水家找我,你且记得我在京城的名字。我随母妃姓耿,名叫金铎,可都记下了?”
      乌迪娜默默点点头,随即问道:“不知三哥这次约我出来,有何要事?”
      耿金铎道:“你一个人远嫁他乡,我知道你想家。现下尤祂部出了这样的事,听说你向皇上请旨回家奔丧,可皇上出于安全考虑,并没有恩准。你不用管我是如何知道的,我现下只问你一句话,你想不想回家?”
      乌迪娜愣了一愣,“我……我……当然想。可是……”
      “我带你回家。”
      “你真的能带我走?我……那……我们什么时候走?我要回王府去,收拾一下……”
      “既然如此……”耿金铎一把将乌迪娜抱上了马,抽了一鞭子,随即自己也跨上马跟上。他在风中道:“来不及让你回王府了,既然你有此意愿,我现在便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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