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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第一百零九章 陨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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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子霄心下想着,总之,面前这个人非同一般,一定要先制服他再作打算。对了,他在乎云卿……就算是再心痛,洛子霄也不得不这样想。所以,云卿是可以牵制住这个人的。想到此处,飞身而起,想越过打斗中的四人。然而,只是如不经意般,钟离珉的手中飞出一颗石子,正朝着洛子霄的眉心而去。洛子霄只好侧身躲避,最后狼狈地落在地上。
趁着三人因洛子霄而分心,钟离珉一连三剑刺过去,三人皆倒地。剑剑必杀,却是剑剑避开了要害。
洛子霄掸了掸身上的尘土,从地上站了起来,恨恨地看着钟离珉。至此,他尚没有弄明白事情的原委。
“你是太子的人?”钟离珉这才顾得上跟洛子霄说一句话。
洛子霄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怕承认。”他并没有拔剑,好似在等待着什么。
钟离珉也已收了剑,他不是在试探,只是,等到洛子霄出手的时候,他再拔剑,也为时不晚。
“云卿跟你是什么关系?”说道此处,洛子霄的声音又颤抖起来。
钟离珉坦然道:“她是我要用生命爱护的女子。”
“你……”洛子霄握紧了拳头。
钟离珉泰然自若,问道:“洛兄可是在等什么?”
被说穿了心事,洛子霄的头上渗出了汗珠。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每过一刻,洛子霄的眉头便多蹙一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没到?
渐渐地,树林中的树叶窸窸窣窣地作响,马蹄声渐显。洛子霄动了动耳朵,眉头却依旧没有舒展开来,而钟离珉的嘴角,已经有了些许笑容。
“各位辛苦了!多谢相助。”钟离珉用伊赛话高喊一句。
“分内之事,何须多言?”林中也传来一句伊赛话。
洛子霄登时便慌了,虽然他懂伊赛话,他身边很多人也都懂伊赛话,可他们从不用伊赛话交流。来者不是他的人,不是他的人……水云卿更是听得真切,虽然听不懂,可她听得出,那是钟离珏的声音。
“弘燚!”水云卿忍不住喊了出来。
洛子霄这才明白,为何那个回应的声音如此熟悉。当他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包围了。
从林中围上来的不是如洛子霄所计划,是他的人,而是钟离珏带人赶上来。藏在林中的洛家人,早已被钟离珏带人制服。
“你们……你们……”水云卿一头雾水。
钟离珉低声道:“对不起阿若,这件事我们不得不瞒着你。”
然而,还未等钟离珏开口盘问,林中又传来一阵骚动。很快,外面又围上一层的护卫,不过,要单薄些许。
其中一人看见了洛子霄,忙问道:“二少爷,您没事吧?”
洛子霄这才松了一口气道:“我没事。”
钟离珏一看便知这些人并不是他们设伏所制服的那队训练有素的人,遂低声对钟离珉和水云卿说:“你们先走,这些人交给胡斌来对付就好。你们骑我的马。”
“等等!”水云卿转过身,看到人群中一抹紫色的身影,“紫英,紫英怎么来了?”
钟离珏催促道:“你们先回京城,这边交给我。放心,不会伤他性命。”
“不行!”水云卿抓住钟离珏的衣襟,“我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那天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好,那我就长话短说!我回来以后一直在顺藤摸瓜查那封信,他们是太子的人,在这里设伏就是为了杀你。我知道洛子霄跟你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所以不敢告诉你,怕节外生枝。”钟离珏就像连珠炮似的把话说完,他感觉自己应该是说清楚了。
“那紫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知道……”钟离珏只得实话实说。
后面已混战成了一片,虽然人数对等,可一边是训练有素的暗卫,一边是临时拉过来的护卫,高下很快便分明了。只是,胡斌这边的人多少有所顾虑,有钟离珏的命令在,他们不敢随意伤对方的性命。
在包围中间,洛子霄和洛紫英狼狈地应付着。洛紫英的到来,当真让洛子霄喜怒交加。他不禁怒斥道:“你不好好在家里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洛紫英反驳道:“我不知道你神神秘秘地要做什么,我怕你有危险就从家里调了十几个护院追过来。”
“你……你真不让我省心,我们先冲出去再做打算。擒贼先擒王!”洛子霄从腰里抽出一支飞镖,朝着胡斌掷了过去。
胡斌是刺客统领,对于暗器自是十分精通,他如果留在中土,至少也是和海涯林家齐名。他微微一甩手腕将飞镖回敬的时候,众人还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将飞镖接住。那飞镖不是冲着洛子霄去的,是冲着洛紫英去的。胡斌嘴角微微上挑,这一次,说不定就要一劳永逸了。
“紫英闪开!”紧急关头,洛子霄下意识地一把推开洛紫英,那一镖射入了他左肩。这一镖颇具力道,深深没入他肩膀,只剩下外面的白羽。他也像一片羽毛,无力地飘落。
“二哥——”洛紫英呼喊着从地上连滚带爬地起来,冲向了洛子霄身边。
“都停手!”胡斌忙抬手吩咐。洛家的人本就不占上风,这一番主子又受了伤,登时慌了手脚,也就很容易被控制住了。
很快,洛子霄口中便开始呕血,血的颜色,已失却了应有的鲜红。
胡斌退了出来,对钟离珏耳语道:“对不起驸马爷,是他先动手,末将只能还手。”
“知道了。”钟离珏眉头紧锁,那支飞镖,像是有毒。
水云卿推开了四周的人群,发疯似的跑了过去。钟离珉本想拉住她的手,可却还是让她的手滑了出去。
“你还来干什么?”洛紫英哭喊着把水云卿推开,“为什么你会在这儿?为什么哥哥神神秘秘地出来就收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为什么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水云卿双腿一软,跪在了洛子霄的身畔,泪如雨下。
洛子霄挣扎着起身,“紫英……你……你吩咐他们,让他们……都缴械吧,我们……我们输了……”
洛紫英不理会,只是在洛子霄衣衫各处暗袋翻着,口中喃喃道:“你中毒了……解药,解药呢?解药在哪?”
“不用找了……”洛子霄无力地推开洛紫英的手,“我……根本就没有带……带什么解药。再说,毒已入了心脉,就算……就算有解药,怕也没用了。” 说话间又是一大口鲜血吐出。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啊!快点,快点把解药给我,你是用暗器的人,怎么可能不带解药?”洛紫英发疯一般地寻找着洛子霄身上的解药,可没有丝毫结果。
洛子霄抬起了颤抖的手,指着钟离珉。钟离珉会意,便缓步走了过来。
“你……你到底是谁?我想……我想死得明白些。”洛子霄抓住了钟离珉的衣角。
钟离珉蹲下身子,用手托起了腰牌。腰牌是檀木所制,中间嵌着一“风”字,以行书书写,是他手书。
“你……你是风三侠……真的是我看走眼了……云卿……”
“我在……我在……”水云卿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
“你……你真的是……”
“对,我真的就是赌神,逆乾坤。子霄哥哥……子霄哥哥……子霄哥哥……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为什么……为什么……”
“对不……起……”洛子霄的气息渐渐微弱。
水云卿把手指搭在洛子霄的腕上,感觉越发微弱。她托起了洛子霄的面颊,“子霄……子霄……子霄哥哥,你挺住……你挺住啊……”
“钟离珉……钟离珏……”
钟离珏也走了过来,俯身蹲下,“子霄兄……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吗?”
洛子霄硬是挤出一丝微笑,“我……我还是输了,我还是……错了。”
钟离珏道:“你没有错,我们也没有错。我们只是立场不同罢了。你手下的人,我会善待他们,你放心。”
“不……不必了。他们……他们若知道我出事了,都会自行了断。请你……请你不要为难紫英。”
“这是自然,请你放心。”钟离珏颔首。
洛子霄点点头,又握住了洛紫英的手,“紫英……你要记得,回去以后……回去以后告诉爹、大哥和大姐,让他们……离开……离开中土,不管去哪里都可以,走得……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哥哥你放心……我都知道了……”
“云卿……”洛子霄伸手。
“子霄哥哥,我在……我在,你要说什么?”水云卿犹豫了一下,握住了洛子霄的手。
“还能听你叫我一声‘子霄哥哥’,真好。云卿……我要说的……都已说完了。”洛子霄又极勉强地笑了笑,“你放心,他……他若是对你不好,我不会……放过他。帮我结束我的痛苦好吗?我想……死在……你手上。”
“你敢!”洛紫英拔剑抵住了水云卿的锁骨。
“紫英……”洛子霄推开了洛紫英的手,“你让她……动手吧,这是我最后的心愿了。”
钟离珉和钟离珏都立在一旁,一言不发。他们早该习惯看淡生死,哪怕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只是,他们都知道,此时云卿的心很痛……很痛。
水云卿从袖口抽出了一根针。即将面临死亡的人是洛子霄,水云卿的脸上却有着视死如归的表情。那根针,正是叶若汀给她的三根暗针之一,坚硬得足可以刺穿骨头。
她抬起了手,喃喃道:“子霄哥哥,你放心……你放心……我下手一定会又快又准,你放心,不会有痛苦,一定不会有痛苦的。你放心……你放心。”针尖对准了后脑死穴,水云卿咬住嘴唇,猛地发力,那根针便没入了洛子霄的头颅。水云卿的左手一直放在洛子霄的手腕上,再也摸不到了脉搏。
洛子霄终于没了气息,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水云卿全身瘫软下来,嚎啕大哭。嘴唇已经咬破,掌心也被自己握出了血痕。
天暗了下来,一道闪电劈过,大雨倾盆而下。下人替钟离珏撑起了伞,钟离珏微微摇头道:“不必。”
洛紫英用手拂过了哥哥的面,阖上了他的眼睛。微微一用力,从水云卿手中把哥哥抢了回来,紧紧抱住。
大雨湿透了每个人的衣衫,和着眼泪一同从脸上划过,若不是水云卿和洛紫英都双眼通红,竟看不出她们是哭过的人。
洛紫英吩咐手下的人抬着洛子霄的尸体默默离开。余人还都伫立在雨中,如同雕像一般,纹丝不动。
“阿若……”钟离珉俯下身子,拉着水云卿的手臂,扶她起来。
水云卿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看着洛家人远去的身影。紫英再也不会回头了,洛家也再不会回头了,他们,都再不能回头了。她亲手杀了自小一起长大的子霄哥哥。当那一针刺入洛子霄的头颅时,就仿佛也刺入了水云卿的心里。这是她,第二次亲手杀人。
琇琸成了□□的细作,死无葬身之地;洛子霄被她亲手刺死;洛紫英也再不能和她姐妹相称了。儿时的好友,一个一个分道扬镳,一个一个背道而驰,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永远永远,也再回不去当初了。
水云卿记得,她两三岁的时候,洛迦梵辞官从商。她十二岁的时候,洛迦梵就带着两子两女去了西北。
走之前,记得她和哥哥一直送到了城门口。
水云卿拉着洛紫英的手说:“紫英姐姐,子霄哥哥,你们以后还回京城吗?”
洛紫英拍了拍水云卿的手,“你放心,虽然以后我们的家不在京城了,但是我们会经常回来找你的。每年你生辰的时候,我们一定都会来的,你放心。”
洛子霄道:“对,云卿你放心,我们会常回来。我们四个,永远都是朋友。”
水云天道:“对,永远都是朋友。不管是子霄紫英,还是洛伯伯、子霖大哥、紫萸姐,以后回了京城,尽管住在我家,不必客气。”
彼时洛子霖和洛紫萸已经大了,洛子霄、洛紫英、水云天水云卿四个小孩子依依不舍地,还说了好一会儿话。
直到洛家的马车在尘土中远远消失,水云卿和洛紫英还在不住挥手叮嘱告别。
转眼已是匆匆八个春秋,十二岁的少女,如今已长成二十岁亭亭玉立的女子。十六年的情谊,就在这一刻,通通被刺得粉碎,灰飞烟灭。
再看不见洛家人的身影了,只剩下地平线上一层蒙蒙的水雾。钟离珏给钟离珉和水云卿留下一匹马,道别之后便和胡斌一同带人向扎托的方向离去。偌大的一块空地,就只剩下钟离珉和水云卿伫立在雨中。
水云卿眼前一黑,向后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