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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一百零六章 归来 ...

  •   林潇昏昏沉沉的,银天心扶她坐了起来,一点一点把药喂了下去。由于林潇尚无意识,这喂下去的药,喝下去半碗,又洒了半碗。银天心擦去了挂在林潇嘴边的药,又端来了一碗。李国渭早想到这种状况,所以这些药,他一开就是两份。
      临出房门前,银天心道:“少爷,方才耿爷问何时启程。”
      水云天平平淡淡道:“等她醒了,我们就回京城,你知会金铎,让他准备上吧。”
      “知道了少爷,我先下去了。”
      水云天一言不发,挥了挥手。
      怎么,少爷心情不好吗?银天心心中疑惑。
      水云天坐在了床边,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女子。她的气质和他认识的每一个女子都不一样。妹妹倔强,阿桑妲泼辣,管素纨温婉,洛紫英聪慧。眼前这个女子,眉眼之间一种说不出的刚毅,好似拒人于千里之外,令人胆寒。
      可水云天不是一个那么容易胆寒的人。
      林潇渐渐睁开了眼睛,因为不能适应久违的光线,她感到有些不适。水云天起身,把大开的窗户掩上,坐回到了床边。
      “你醒了。”
      林潇挣扎着坐起来,“多谢……水大少爷……相救。”
      看来,她知道自己的身份,那么这件事便不是偶然了,是她有的放矢了。水云天不着痕迹,问道:“在下如何称呼姑娘?”
      林潇不假思索:“我叫林潇。”
      水云天面色微动,林潇,这个名字她是听若儿说过的,的确是自己人。不过,钟离珉不曾对他说过,林濬、林潇是可以完全信赖的人。林潇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很快他恢复了平静,缓声道:“林姑娘,那一箭虽未伤及你要害,但你伤得很重,那一箭射穿了肺,若不好好静养易留下咳疾。不知姑娘可有去处?或者,姑娘若不嫌弃,可以跟在下回京城,在水家休养一段时日,等痊愈了,再行离去。家中会有丫头照顾你饮食起居,替你换药裹伤,陪你说话解闷。舍妹近来在西边游玩,在友人家小住,等她回来了,或也可以陪你说说话。”
      等水云天说完这一段,林潇并没有如水云天所期望的做出她的选择,而是轻声问道:“是谁……替我疗伤的?”
      “林姑娘不必多虑。”水云天道,“为你拔箭的是我的随从金铎,其余为你疗伤的工作都是天心所做,天心是我的侍女,一切都是在李大夫的指导下完成的。”
      “多谢。”
      “那么……林姑娘接下来如何打算呢?”
      林潇把头偏过去,看着窗外,硬是咽下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昏睡的时候,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那个梦魇,当她抬起头,顺着箭射来的方向看过去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母亲的面孔是那般无情,动作是那般坚定,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愧疚,这绝不是误伤。可是,昏迷当中,她根本无法从梦魇中醒来。本以为醒了过来就可以逃出那个梦魇,可醒来以后那个画面还依旧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嗯……如果林姑娘有一些不想提及的过往,我的商队半个时辰之后启程。走之前,天心会再帮你换一次药。在下先出去了,林姑娘再休息一会儿吧。”说罢,水云天起身离开了林潇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银天心端着草药走进房里,“姑娘,换药了。”
      “天心姑娘?”
      “是,姑娘有何吩咐?”
      “没有。”林潇微微摇头,“这件事,真是……多谢你家少爷了。替我……再替我……谢谢他。”
      银天心笑道:“放心吧姑娘,天心自会转达的。李大夫说了,你现在要少说话,多休息。”
      “嗯。”
      银天心为林潇上了药,刚刚把布裹上,林潇毫无征兆地一口鲜血吐出,染红了裹伤的布和银天心的袖口。然后,她猛烈地咳嗽起来。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银天心惊呼,“李大夫——李大夫——您快过来看看啊!”
      李国渭和水云天闻声赶到。虽然银天心叫得如此紧张,水云天依旧保持着波澜不惊的态度。李国渭让林潇躺下,给她把了脉,舒了口气道:“姑娘没什么大碍,只是这内伤和外伤都还没好,胸中的火气更不宜郁结,否则便会呕血了。请姑娘这几日尽量保持心情舒畅。”
      林潇用袖子抹去嘴角的血迹,略显狼狈,“有劳李大夫了,我……一定会注意。”

      半个时辰之后,水家的商队如时从瓷临县出发了。林潇由银天心搀扶着勉强下了地,上了马车。水云天和耿金铎同乘一辆马车,银天心陪着林潇乘一辆马车,保险起见李国渭也同林潇乘一辆马车,以便应付些紧急情况。
      林潇伤重,禁不起太大的颠簸,水云天便令商队放慢了速度。他依旧是悠悠闲闲地坐在马车里看书或者看账本,耿金铎坐在水云天身畔,时而看看外面,时而看看手中的账本或书信,时刻保持着警惕。水云天替林潇安排好了一切,这一路上却从没有表现过对她的关心。
      林潇则坐在马车里,寡言少语,一直看着窗外景象的变化。这条路就是通往京城的路么。她虽然长在临近京城的海涯府,也去过元帮总坛巉元府,却从来没有进过京城。很快,她就要第一次踏入京城,踏入那个传说中金碧辉煌的水府了。
      银天心从不多说话打扰林潇,林潇若时而问她两句,她就如实回答便罢。李国渭时刻注意着林潇的状态。
      一日一夜的行程过后,四月晦日过了晌午,水家的商队再次出现在了京城的大门口。很快就要回到京城了,这一趟下全国,近三个月的行程,可以算是收获颇丰。可是,就算终于到了京城,终于回了家,水云天依旧没有安心过,因为还没有妹妹的消息,也不能派人去查妹妹的消息。
      商队到了水家的门口,韩进带领一队人迎了上来,帮助商队的人把一切都打理好。等到收拾得差不多了,银天心扶着林潇从马车上走下来。林潇抬头看过去,这就是水府了。除了上面悬挂的两个鎏金大字,其余的,好似也没有什么特别。宅子很大,但装饰都非常简单,与她想象中的金碧辉煌是截然不同。
      前院有一水池,里面养了些鲤鱼,四周有些花草,虽不华贵,但都是悉心打理过的;路上砖石有的严整,有的错落,遥相呼应,花圃中没有一根杂草;府中等候的下人全都恭恭敬敬,眼中却没有一丝畏惧之色;近身服侍的下人全都身着简单的素色缎衣,便是干粗活的下人也不见狼狈之相;主子这么长时间不在家,府里仍旧是井井有条。林潇这才明白,一个府邸的贵气,并不一定是靠着它的奢华。
      水云天进府后就径直进了书房,耿金铎也随之进去。回来以后还未歇息,水云天就说要把一路上所有的商家全都盘点一遍,耿金铎无论怎样劝他也说不过。耿金铎还好,他是练家子,也不至太过劳累,水云天就不同了,已经舟车劳顿了多日。不过,他虽然不是习武之人,可他是个不怕死的人,这是耿金铎眼中的水云天。
      那边在客房,银天心帮林潇安顿好以后,便泡了铁观音给水云天送去。
      水云天道:“林姑娘可都安顿好了?”
      银天心回道:“林姑娘已在客房歇下了,少爷可还有什么吩咐吗?”
      水云天思索片刻,吩咐道:“这段时间若儿不在家里,让芙蕖陪陪林姑娘吧。奔波了这么长时间,你也先休息吧。”
      “是,少爷。我先去知会芙蕖姐,少爷也早点休息。”
      待银天心走远了,耿金铎停下了研磨的手。水云天见他停下,便也放下了笔。
      “怎么?”水云天抬起头。
      “你准备跟她摊牌吗?”
      “摊牌?”水云天耸了耸肩,“她知道我是水云天,我也知道她是林潇,还有什么需要摊牌的吗?”
      耿金铎顿了顿道:“如果她是自己人,那她一定知道钟离家找了水家当靠山,可她不一定明白,你知道她的身份。”
      “她明白怎样,不明白又怎样?她若明白,不过是会少些戒心,可我们又打算对她怎样;她若不明白,不过多了些戒心,就算她武功再高,你难道奈何不了她?我今日救她是因为她帮了咱们,我不喜欢欠人情,仅此而已。”
      耿金铎不语,只兀自开始继续研墨,水云天微微一笑,拿起笔继续书写了起来。
      半晌,水云天放下笔,活动活动手脚道:“我想去睡一会儿。”
      回到房里,躺在床上,两个多月积累的劳累携着一阵强烈的倦意袭来,水云天的双眼渐渐阖上。的确是一个冲动把林潇带回了家,可是他若不这样做又能怎样?难道让她在那里自生自灭,不,她必死无疑。当然他若袖手旁观,林潇也是不会死的,可他不知道,林潇也不知道。只从钟离珉处知晓一二,林潇其人没那么简单。她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水云天只盼着钟离珉早日回京城来,如此便能多了解些东西。但是他更盼着水云卿早日回来,无论从何处由何人传来妹妹安全的消息,都不如他亲眼看着妹妹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沉沉睡去的时候才是傍晚,醒来的时候已是次日一早了,竟是一夜无梦。水云天少有睡得这么沉的时候,耿金铎见他睡得沉,便一直没有打扰他。整日脑子里都想着各处生意和妹妹,后来又有了与钟离家一同谋划的种种,年纪轻轻,水云天却很少睡得安稳。二十出头便已有了白发,只是每一次银天心都小心替他隐藏,没太多人发现罢了。

      五月初五端阳佳节,因为还在国丧之中,节日的气氛淡了很多。就在前年,水云天记得,他还让水云卿出去买了粽子。可是这一次,妹妹却下落不明,他只是暂且知道,她还活着,还是安全的。而且,他不能寻妹妹的下落,因为妹妹如今“在西北游玩,在洛家小住”。而寻赌神,那更是不可能的。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是等待。
      “今日距离先皇驾崩,已经多少时日了?”水云天懒怠计算,便问耿金铎。
      耿金铎道:“已经六十六日了,距离新帝登基还有三十四日。”
      “咱们所需的人力物力可都备下了吗?”
      “正在准备着,从咱们回来那一日开始便准备着了。”
      这是水云天做的另一个重大的决定,他准备在京城西南边的松潆县修一座别院,在新帝登基之后奠基开工。这件事水云卿还不知道,或许对于她来说,也算是一个惊喜。松潆县景色幽美,山清水秀,若在此处有个别院,那是再好不过的。
      水云天又问:“林姑娘如何了?”
      耿金铎道:“今日问了芙蕖,芙蕖和天心已替她换了药,李大夫开的药也让她喝过了。只是她常看着窗外一言不发,想来心情不好。到今日已经七日了,李大夫建议她下地走走。”
      “我想跟李大夫聊聊。”
      “你要跟他挑明了?”
      “事到如今,没有什么不能够挑明的。”
      很快,李国渭出现在了水云天的书房,坐在了水云天对面,耿金铎阖上门便出去了。
      水云天照例问了问林潇的状况,随后李国渭提出为他把脉,他也没有拒绝。半晌,李国渭收回了手,却并没有说他把脉的结果。
      水云天抬头道:“李大夫有何见教?”
      李国渭道:“我常给少爷把脉,也常与少爷交流些医道,少爷身体一直很好,想必您也都知道。今日特意叫我来书房,恐怕不是为了这件事吧?”
      “没什么。”水云天收回了手,“只是想与李大夫聊聊过去的事情。不知,李大夫从前的主子可是先帝……”
      李国渭道:“我从太医院出来,从前的主子自然是先帝。”
      水云天微笑着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孝光严皇帝,魏大夫,您说对吗?”
      李国渭登时是一身冷汗,在他看来,水云天的微笑却是诡笑。当初是水云天抹去了他的真名“魏国礼”,改为了“李国渭”,至今已近两年没有人叫过他的真名,连他自己都渐渐淡忘了。他没有办法否认,这两年身在水家,水家的本事,他不是不知道。
      先帝拓跋震空,驾崩后谥号孝光严皇帝。魏国礼在太医院的时候,的确是拓跋震空的心腹。
      见李国渭沉默,水云天便兀自低下头去看着他方才所看的东西了,口中轻描淡写说道:“李大夫不必有什么顾虑,活在世上的依旧只有水家的大夫李国渭大夫。只是,你我之间是否应多一分信任?”
      自己当真是老了,在这个年轻人面前,他已是黔驴技穷。当初拓跋震空的死因,他多少明白一些。然而,为先帝报仇,那是何等大事,怎能只凭他一己之力?不过是想找个庇护,养精蓄锐,再另投明主,为君复仇。水家是个好地方,可就如他们的姓氏,这是一潭深水。他这些心思,都已被水云天看穿了。
      李国渭离开书房后不久,水云天放下手中的东西到院子里散步,与林潇不期而遇。
      林潇敛衽道:“水少爷好。”
      水云天亦回礼道:“林姑娘好,不知这几日在在下的府中住得可习惯?”
      林潇道:“很好,有劳水少爷费心了。”才多说几句话,便又咳嗽起来。
      水云天见状道:“林姑娘多休息吧,在下不打扰了。”
      “等等……”林潇叫住了水云天,“云卿可好?”
      水云天转念,即刻便明白。林潇是钟离珉的朋友,若钟离珉和水云卿同行,则必会有一日歇在林府,水云卿已用真实身份面对过林潇一次,自不能再用赌神的身份面对林潇。所以,她们二人在二月份见过一面。
      “她还在南方。”
      “哦,是么……”

      五月二十一日,又是极平常的一日。依旧没有水云卿和钟离珉的消息。水云天还过着他正常的生活,偶尔在后院碰到散步的林潇。这时候林潇的外伤已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内伤还需调息。
      东方铭一行人回来了!却不见水云卿和钟离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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