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共相忆》柳繁川

14、14

　　晋军士气大盛，跟着自家将军奋勇向前，所向摧陷。忽然，侧翼又响起砍杀声，两边将士俱朝那处望去，另一片绣着‘沈’字的红色旌旗从侧翼杀出，呼啸而来！

　　听得那处响起熟悉的吴语指令，沈田子、傅弘之麾下将士心中了然，继续砍杀。姚秦军中恐慌更甚，只见那片红旗迅速逼近，旗下将士就似旗上绣着那王雎一般，鹰撮霆击。敌军虽四散奔逃，却终不免被叼啄干净。慌乱中，姚秦兵马竟互相践踏，死伤甚多。姚泓见大势已去，即时下令，狼狈后撤。

　　出现在侧翼的大纛于空中傲然飘扬，雨后骄阳照射在纛头槊尖，光芒万丈。

　　沈田子甫一晃眼，抬首即见冲于最前的熟悉身影，心下忽然一松。随即一紧，他双手使力，抽出贯穿敌人心脏的长刀，随即一个侧身，挥手斩下一颗头颅。

　　战鼓之声趋缓，厮杀声也渐渐平息。入眼的，唯有一片狼藉。

　　沈林子越过重重尸骸，翻身下马，在战场上搜寻着沈田子的身影，询问过多人后，终是在掉落在地上的一面王旗上寻到了沈田子——只见沈田子以刀撑地，坐在姚泓的王旗上，大半个身子布满了泥土混合着血水的乌糟。兜鍪下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沈林子脑中一片空白，他双腿一软，竟直直跪倒在沈田子面前。片刻，他颤抖着双手，将沈田子的兜鍪缓缓摘下。正在此时，兜鍪下的双眼倏然睁开，沈林子怔愣许久，直到面前的人向他露出笑容……

　　兜鍪被狠狠摔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沈林子扬声骂道：“这种时候你居然吓我？”

　　沈田子弯腰捡起兜鍪，重新戴在头上，答非所问。“都数不清多久未沐浴了，这些日子也多亏这兜鍪……对了，你来时可注意这附近哪有湖泊河流？”

　　“你讨打！”沈林子怒吼。

　　“怎么说话呢？我是你阿兄！怎么说话呢你？！”

　　沈林子只淡淡哼了一声，不想跟沈田子说话，独自生闷气。沈田子换了个姿势，伸出脚轻轻踹了一下沈林子。“说话！”

　　沈林子深吸一口气，蹲下身，对着沈田子的肩膀就是一拳，“嗷！你疯了！我是你阿兄！”这一拳正好打在沈田子伤口上，沈田子疼得龇牙咧嘴，忙拱起身，紧紧捂住伤口。

　　“不是还有心思开玩笑的么？怎么？终于知道疼了？”虽是这么说，可沈林子的口气还是放软了。

　　“滚！你被人砍一刀试试。”沈田子没好气的说道。

　　沈林子也不愿跟沈田子继续耍嘴皮子，直叫人找了军中医者来处理伤口。沈田子忽对沈林子道：“给你看样好东西,喏。”

　　顺着沈田子指着的方向看去，一辆由四匹壮实且花纹相同的高头大马拉着的戎车赫然映入眼帘。车上载着金鼓、羽旗、幢翳，还有斜插的矛、氅……无一不在告诉世人它的主人身份显赫。

　　沈林子走上前，细细看着戎车上的纹路，食指弯曲，敲了敲戎车上的金鼓。“姚泓的？”

　　“整个关中除他之外，还有谁能有这种东西？”沈田子看着弟弟的手架在车轼上的弩，满是得意。片刻，他忽然道：“我的马死了，记得替我向明公讨一匹好马。”

　　“自己要去！”沈林子松开捏在指尖把玩的弩弦，收回手，没好气地答道。

　　“诶，这不是顺便么。”

　　沈林子冷哼一声，冷道：“顺便？你装死也是顺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