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之颠》秦落

6、独步闲庭逐夜凉

　　这一夜，蔚离颜几乎彻夜未眠。

　　风吹起窗外花草，沙沙的声音刺耳响亮，此时，忽有一琴声袭来，清澈的琴声，雅致的音色。她突然想起那个雨初的好友，那个如风般的男子，柳风。

　　于是，她披衣下床，转念又觉如此实为失仪，便换了身普通的装扮，寻着琴声而去。

　　不知走了多远的路，蔚离颜猛地看见前方数十丈开外的亭子内，坐着一人，悠扬隽永的琴声便是从那双晶莹白皙的手指下流出，她青丝如云，随意地着了件纯白色单衣，虽是相隔甚远，但由内到外的清华之气却是不改分毫。

　　蔚离颜怔然后退，却不想踩中了一枝桠，登时便决一股热气涌上心头，之前的迷糊在此时完全清醒，如此这般，若是被人看到可该如何是好？

　　白衣美人转过头，唇畔勾勒出优雅温和的弧度，她如同是仙境之人：“可否上前一见？我想知道究竟是哪位知音对我的琴声有意？”

　　蔚离颜微微愣了愣，那人的面容竟与柳风有几分相似，不，不是相似，是气质极为的相似，同样的清华绝代，同样的仿若仙人，她还以为，这世间除却柳风便不会有这样的人，但是，今日居然让她给见着了，还是在这样肮脏的皇宫之中。

　　她上前一步，裙摆随风舞起，蔚离颜的脸上出现淡雅的笑，美眸似天空中的皎月，凝脂般的肤就像初降的瑞雪，她回答：“奴婢是新入宫的姝丽，敢问娘娘是何人？”

　　没错，敢在宫中做如此着装的，定是某位得宠的娘娘吧，不过，在来的时候，并未听说过有位如此风姿的娘娘呐？她疑惑。

　　美人笑出声，看出了她的疑惑，却并没有立刻解开：“小主可是那位倾国倾城的蔚家女？”

　　蔚离颜愣住，笑容依旧如初：“娘娘从何而知？”

　　她继续笑，笑容似莲，又比莲更出淤泥而不染：“有如此面貌，又是新入宫的姝丽，怎会猜不出呢？可是，刚入宫的小主随意夜游可是违了宫规的，我劝小主还是快些回去罢。”

　　蔚离颜不语，只突觉被那笑给摄去了心魂：“多谢娘娘提点……”

　　“放心，今夜之事只有你我知晓。”美人随手拨出一个音色，隽永的音色带着些许的古朴典雅，“至于我的身份，小主他日便知。”

　　蔚离颜点头，也觉此非久留之地，便也笑了起来，笑容皎洁明艳，带着几分妩媚与几分清纯，矛盾却是愈发的显出非常人能及的丽质：“那便多谢娘娘，离颜告退。”

　　一语毕，人影已向远处走去，目送着那抹倩影，白衣美人再次抚琴，琴声美丽动人，清淡平静，在这样的夜里更显柔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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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聆听着琴声的还有锦缘宫中的一人，她披着单衣，纤弱的身影几乎在这样的夜里逝去。

　　如此之夜……

　　如此之月……

　　还有……如此之人……

　　甄落云叹出口气，她忽然笑了，不是一如既往的单纯笑意，而是带着浓浓悲凉的笑意。

　　哥哥……我真的……很想见到你呐……

　　不过……

　　杀气闪过漆黑的瞳眸，越发映得那张风华绝代的脸诡异，甄落云走至床边，闭了眼，仿佛，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天，当自己，还是小孩子的那天，哥哥，还在的那天……

　　宫内，有打更宫人的声音响起，已快到清晨，天空泛起些许的鱼肚白，她，竟是彻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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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曦的微光洒满皇宫，金灿灿的顶盖，红艳艳的瓦墙，无时无刻不张显着一种雍容华贵的美丽。

　　蔚离颜睁开了眼睛，她慢慢起身，长长的发被镀上层淡淡的白色，眼瞳亮若繁星，却是比大海都还要深湛。

　　她穿上一件浅青色宫装，铜镜里的脸庞被衬得清雅脱俗，唇畔带了丝淡淡的笑意，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还没有认识雨初的，还没有外出过的，养在深闺中的蔚家大小姐。

　　“蔚小主，可是起了？”门外，传来声呼喊，蔚离颜侧过头微笑。

　　“起了。”

　　于是，门被推开，那宫人进门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光景——

　　青衣美人坐在镜前梳妆，满头青丝如同丝绸，发髻松松挽起，头上插了几只步摇，流苏垂下，漾出别样风华，她沐浴在阳光之中，仿佛是九重天上的仙女。

　　宫人看得呆住。

　　青衣美人回过头来，兀自微笑：“可是到了时候？”

　　“……”愣了半晌，宫人才回过神答道，“是，是的。”

　　蔚离颜站起身，裙摆随风摇曳起来，莲步轻移，她走了出去，流苏晃动，光芒在发间穿透而过。

　　待来到凤储宫的正殿，已值天穹明亮之刻，甫一踏入大殿，便又无数双眼睛射过来，三十九名姝丽小主在瞬间住口。

　　鸦雀无声，诡异的寂静开始蔓延。

　　“哟，蔚小主可算是来了，还真是早呢。”打破这股平衡的，是一女子的冷嘲声。

　　蔚离颜侧过头，深邃的眸打量着那出言的姝丽，高挑的身材，微抿的唇如同一条线，很薄，大大的一双眼睛里便是冷笑，赫然是一贯在朝廷上与自己的父亲过不去的兵部尚书杨衡的长女杨莹。

　　“让杨小主久等了，实乃离颜的过错。”她笑。

　　“哼。”杨莹冷哼一声，身边便又有人出口应和。

　　“哪里哪里，蔚小主天生丽质，与我们这些庸脂俗粉本就不属于一个层面儿上，杨小主你何必如此呢？”另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蔚离颜再次转头，却见是向来同杨家交好的林家次女，她蹙眉，早知如此该更早来的才是。

　　蔚离颜没有言语，大殿里就又是一片寂静，猛地，有脚步声响起，几位教引姑姑和总管太监便走了进来。

　　轻舒一口气，蔚离颜如蒙大赦，不过……秀眉再次蹙紧，这样的明枪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暗箭，若有人在背后放下暗箭，那自己可否防下？

　　风，带着丝淡淡的寒凉之气拂过，就如同在空旷的大殿内响起的姑姑和太监们的声音般冷漠。

　　蔚离颜垂下头，原来，自己那自认聪明的种种办法终是纸上谈兵，要在这个后宫之中生存下去，恐怕，满手的肮脏是免不了的吧，即使是想要逃脱，亦……无路可逃。

　　若是无路可逃……眼眸里闪过丝寒光——

　　那便往前行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