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第7章 ...
-
7
一年刚过,谢默回京了。
据说是陛下亲自接他回来的,于是他也就回京来了,但我们在宫中再度相见,却不是出于陛下的意思。
与往常不同,此次是他进宫来谢陛下。
本也是寻常事,外任官员回京,前来拜见陛下,我见得也多了。
但他不一样。
再见他,明明容颜依旧,明明笑容也依旧,但比起我记忆里的俊秀青年与优雅的男子,现在他的神情分外柔和……
不再象以前的全然坦诚,也不象走前,隔了层纱。
我不知道什么改变了他,瞧他看陛下的目光,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水天一色净如蓝。
回京的他越发温和,似乎外放这一年,磨平了他所有的棱角。
我还是觉得很怪,但想不出来。
宫里的皇子皇女依然很喜欢他,尤以舒王冥为最。但这舒王也不是没有火气,今年他九岁,初见谢默回来,撇了头。
谢默微笑,拍拍他的肩膀,虽然显得比实际年龄老成,但冥在谢默面前就象一个孩子,有一个同龄孩子该有的样子。
那一天我也在场,冥突然问起了谢默的父亲,谢默说了其父谢清的一些往事,连上的神情很平和。
我记得崔宜死时他的样子,而后提起,他悲伤的眼睛,可是现在我却看不到。
我知道他肯定是伤心的,但我看不到他的伤心。
那样的伤心象是被藏了起来。
或许这样对他来说也好,也许受的伤多了,抵御能力也强了吧!
那时我这么想。
新春刚过,陛下临朝册授,拜谢默为中书令。
本朝立国以来最为年轻的宰相就此产生。
听到这个消息,我惊的一夜未眠。
我不明白陛下到底在想什么。
就算谢默能力再好,就算陛下喜欢他,又岂能把国事当儿戏?
谢默竟然也领受,而不推辞。
这样卤莽的君臣,会将国家引向何地?
中书门下,机要之地,地位甚至超过尚书省,而谢默出任为中书省首脑,岂不是代表年纪轻轻的他比其余的宰相能力更强?
国朝取群相负责制,为相者群聚于中书省政事堂议政,商议国家大事。中书出令、门下封驳、尚书奉行,三省各司其职,三省长官皆为相。如今谢默领中书省,年轻若此,也没有做出多大成绩,谁会服他?
我的忧心随着父亲的到来而增加了。
任职左仆射的父亲一反斯文常态,在宫中气急败坏,连声指责陛下不象话。说自己怎么能在那样一个靠身体骗来荣华的男人底下做事,还得被他压制。
我劝慰父亲,没有用。
父亲为人素来温和,如他也是这样光景,那谢默的处境,恐怕是相当难处。
听说他日日受人排挤,处事异常艰难。
连谢默在朝中任官的几位舅舅与子弟也受到牵连,但郑家人依然站在谢默身后。
这也是一件奇事,站在谢默身后与他风雨同行的人不是谢家,却是他的母舅一族。
我不明了其中的内幕,但这对谢默却是好事。
郑雍,谢默表兄,与他极好,这次被明升暗降,但他还是面带微笑对待表弟,听人说看不出异常,这两人依然亲密的很。
谢默也如常,微笑的待人接物,很是自在的模样,象是那些事并不是发生在他身上。
奇怪的是早该跳出来的陛下和以往一样对朝中局势睁只眼闭只眼,一点动静也没有……
听宫人们说谢相近来越发瘦了。
我越想越奇怪,最近陛下召见谢默很勤,而且每次见他必然大献殷勤,直到谢默逃开才罢休,这样依然迷恋那个男子的男人,会对自己喜欢人的处境不闻不问吗?
我不信。
后宫应当离政治远些,方才能够平静一些,我知道这个理。
可有些时候,有的事,容不得人不管。
借着前去向陛下问安,我想问陛下的想法。
在那里,我看见谢默正在陛下身边安眠,看他的样子,似乎很疲惫……
午后的阳光透过参天高树的缝隙,投在殿内有班驳的光影,映照着那人身上,他的神情全然的放松。
不得不承认这男子吸引人。
有的时候,纵然我再不喜欢这个男人,也会情不自禁为他所迷惑。
如果说天下的事物皆由上天鬼斧神工而成,那上苍对谢默也太厚待了。
每每冲破我迷思的总是陛下对他的好。
六月酷暑,陛下为他扇风。
见我到来,陛下竖起食指示意我小声些。
他说谢默有三日未眠,好不容易才歇下,莫惊了他的神。
很温和的样子,不象是平常的他……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在谢默身边的陛下,很不一样。
象是脱去了面具,很爱笑也爱唠叨的陛下,我很少见。
每次见了,心里都唏嘘不已,也老是嫉妒。
幸好那个罪魁祸首现在正眠着,看不到我这副样子。
正在胡思乱想,陛下问我来做什么,我说我想知道陛下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看到他这般疲累陛下心中没有感觉吗?
朕知道啊,可有的历练是必须的,不如此,将来如何能成大器。
回头看了谢默一眼,陛下答道。
那人当然不知道他的举动,懒懒地安眠。
陛下的笑容有丝神秘的意味,我想他一定心中已有算计,只是不愿对我说……
而后没几天,我就知道了。
父亲又进宫,气急败坏的来见我。
他说陛下把他们上的题本都留中不发,任凭下面的人心急似火,独陛下一人悠哉悠哉。
瞧着垂头丧气的父亲,我心里暗自叫好。
叫好是为了陛下这招实在狠,又很准,群相欺负谢默陛下不出声,但他们上的奏本陛下就留着不处置,看谁硬过谁。
偏偏要紧的事情陛下又处理的妥当,门下省与御史台的言官们也无牢骚可发,看起来我暂时用不着为国家的将来而操心了。
简直是莫名其妙,回过神我才发现自己满心欢喜的理由,我竟为这个高兴了半天。那个男人如何,于我又有何干,为什么我老是不由自主的要去关注他?
我自己也不明白。
阴沉沉脸,我送走了父亲。
回来时我看到谢默,和往常一样的温和的笑颜,面上神情疲惫依旧。
见我他笑笑。
笑得很贼。
我暗自跺足,他想做什么。警惕地看着他,他又笑。
“谢皇后娘娘为臣担心了。”
他、他怎么知道我担心他?
这个可恶的人冲我眨眨眼,借口自己要去处理政务,就这么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