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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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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看到那样的目光,听到那样缠绵的话语开始……
      我知道我的爱情没希望了。
      守着寂静的殿宇,我把自己的感情与心力都投在令儿身上。
      不想再知道关于那两个男人的一切,我甚至不想再看到他们。
      可我毕竟是皇后,宫中朝内之事,瞒不得我。
      震惊朝野的清河崔氏一族反叛一事,即便我不想知道,却也躲不掉。
      清河崔氏,唐时中原五大高门之一。唐末战乱连年,崔氏一族通过“桃源径”迁至中略,以治家法度严谨而著称于世。
      天下人有称帝的野心我不奇怪,即便是清河崔氏,谋反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天子之位太诱人。
      但我不得不说这家人太蠢,我朝立国至今,奉行关中本位政策,国势蒸蒸日上。清河崔氏要人没人要兵没兵,以他们的地位如象游离于俗世之外的云阳谢家一样,本来可以过得很好,而现在的他们……
      失败是必然的。
      崔氏谋叛失败,一族成年男子参于谋叛的皆斩,未曾参与的于家中绞,亲族女子、年幼子女皆没入为奴。
      死的人包括荣华长公主的驸马崔迪,即便他什么都不知道,据说驸马不晓得族人的反叛行动,陛下勒令长公主与驸马离婚,个性刚烈的长公主抵死不从,于公主府自缢身亡。
      我不曾料到,温柔婉约的荣华长公主竟会烈性至此。
      也许爱情真会让一个人痴狂。
      虽然荣华长公主与陛下不是一母所生,但长公主这样去世,我想陛下心中必然不安。我知道很多事不从人愿,这样的事陛下也不想做,但也由不得他。
      想着想着,女子心中柔软的那根弦又被触动了。
      黄昏时分我本想去探望陛下,却有女官回报我说,有一宫人坠楼身亡,那宫人是新近没入宫廷的罪臣家眷,因工于女红而配往内廷。
      女官的口吻异常惋惜,说那女子很是年轻,面目也姣好。
      却不料就这么没了。
      我叹息,也许这是她的命。
      而后去探视陛下,行至半路,于秋心阁看到谢默……
      秋心阁在宫里是很僻静的地方,如今日我不是抄小路,也不会经过这里。
      谢默在这里做什么呢?
      又是为了什么事,我会看见泪流满面的他。
      挥退了左右,吩咐她们不得将现在看到的事说出去,我进了秋心阁。
      靠近他我才发现他的头发乱了,雪白的外袍上沾着点点的血迹,而他的十指上都是细小的伤口……
      他的眼神很忧伤,里面满是绝望,眼泪不住地流着,即使他看了我一眼,知道我在身边,泪依然止不住。
      我吃惊地看着他,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你怎么了?”
      “都是我的错……”
      他无意识的喃喃,他无意识的喃喃。
      他做错了什么?我问他。
      “阿玲在我面前跳楼,她说都是我的错,她说都是我的错,她问我为什么我不救他们……可是我没有办法,没有办法,阿玲死的时候,眼瞪得那么大,她看我,她看我,她死不瞑目……”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他似乎认不得人,我赶忙岔开他的话题。
      “谢侍郎,你从哪里回来?说给我听听好吗?”
      我说,以为能够缓解他的情绪,他却猛然楞住,颤抖的看着自己的手,整个人都在发抖,剧烈的发抖。
      我不知道自己问错了什么,忙着拍他的背部,想让他平静一些,我以为他不会说话,他却突然平静下来。
      “阿宜死了,他在我面前,被砍下了头……”
      静静地看着我,那个男人的眼神象飘去了远方。
      喃喃地,谢默的浑身上下都在发抖,他的唇角颤动得那样厉害,以至于连说话都有些不清楚。
      阿宜是谁?
      我好奇,又不敢问,只能劝慰。
      “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
      “阿宜死前还在对我笑,我不能让他身首异处的下葬……我把阿宜的头拣回家,把他的身体抱回家,我缝起来了,阿宜还是完整的。我不会女红,缝得不好,不知道他会不会怪我。我想多陪他一会,我再也见不到他了,为什么炫不同意,他为什么要说我会受不了……你看我很好啊……”
      “谢侍郎,你太累了。”
      我忍不住打断他的话,虽然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可我知道他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看得出来他的精神很不好。
      “我不累,我不累,我很好啊……炫为什么认为我很脆弱,我很好啊!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的,为什么他不让我再去陪阿宜,阿宜已经死了,为什么我不能在他身边多留一会……为什么我留不住我最好的朋友,连他死了我都不能多陪他一会?”
      他嚷嚷,眼神却是飘忽的。
      我看着越来越激动的他,不知该怎么处理。耳边却听到温柔的呼唤,叫的人是他。
      “阿默,过来,你受了很大刺激。需要好好睡一觉,不要和朕赌气,来,到朕身边来……”
      怔怔地回头,发现那个人是陛下。
      他的眼神那样温柔,对谢默张开了他的怀抱。
      正是我梦寐以求的情愫,可谢默却好象一点也不珍惜,他象是被吓到了一样。猛地站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就想跳窗子出去,却又跳不上去,还拐了脚。
      陛下自然是心疼的,急忙忙扑上去就把他抱在怀里。
      “阿默,你要折磨你自己多久……崔宜已经死了,他永远也不可能再陪在你身边了,你看朕,在你身边的人是朕不是他。”
      “你不是他啊……”
      细小的声音自陛下怀中闷闷传出,瞬间陛下苍白了脸。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怀中低垂着头的人,一言不发地用袖子擦干谢默面上的泪水,离去……
      陛下的背影很孤单。
      “伤害一个爱你的男人,很快乐吗?”
      我又一次问他。
      他茫然的看着我,好半晌,长叹。
      “阿宜的死与炫没有关系,他在我身边,我怕我会怪他……人有时候不能控制自己情绪,我怎么能把自己的痛苦加诸在他身上。”
      那双眼睛如此清澈,象是被泪水洗过。
      而他身上,笼罩着化不开的忧伤。
      我陪了他好一会,看他一个人独自坐在秋心阁里,不再流泪了,却郁郁地看着外边的湖水发呆。
      倒是宁可他哭出来,可他说哭有什么用……
      死去的人死了,活着的人依然活着。
      淡漠地象是无动于衷,和先前的他神情天壤之别。
      “阿宜属于我年少时的那段日子,如今他走了,我也该长大了。不能总是象个孩子一样,等待别人的爱护与包容……只是没了他,过去的我到哪里去找呢?”
      听着他的自语,我觉得他的心似乎有一块已经死了似的。
      青年离去的背影依然挺拔,只是多了好些沧桑。
      我去见陛下,陛下拒不见人,还摔坏了不少东西。
      而后我听说谢默从刑场回来,而先前他所见宫中坠楼而死的宫女,是他无缘的未婚妻。
      清河崔氏,这个曾经和云阳谢氏联系在一起的名字,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而后我听说谢默的父亲与他的祖母也故去,他告假回去奔丧,却被拒之门外,他要求辞官守丧,陛下却象是和他赌气似的,不许,起复为旧职。
      出外采买的内侍回来说,谢侍郎这段时间流连酒坊。
      有时我也能看到他,经过身边的时候,盈鼻的是淡淡的酒气,他的眼里也有一层淡淡的雾气,象五月梅子黄时雨,那样的天气。
      他的眸子这样的孤独与绝望,象是求助,那样哀痛与求援的眼神看的连我的心也要颤抖。
      可陛下置之不理。
      我不懂为何男人的心能冷硬如此,他难道不再喜欢他了吗?
      一次我问,陛下转头看我,想说什么,突然又停顿了下来,谢默站在窗外,看着他,依然是那样的眼神。
      陛下转过了头,对我说。
      “要喜欢很容易,要不喜欢也很容易……有的人,在生命里不过是过客。”
      他的眼神和他的话一样冷酷。
      陛下走了好久,我才出去,发现谢默就怔怔地站在外边。
      他面容上的神情一片空白,我看不出他想什么,叫了好几声,他象是突然回过了神,看到我,竟然微微的笑。
      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他这样微笑了,和过去的他一样,让人感觉温暖而纯净的微笑。
      这样的笑和过去没什么两样,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无来由的觉得哀伤。
      为了他与他……
      为什么他们会走到今天这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们为什么让自己这样受伤。
      许是看出来了,谢默侧过了头,端详着我,他开了口。
      “娘娘,我没事。”
      一字一字,他说的很慢,不知道是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真的没事吗?
      他还是笑。
      “我没事,有的事,只能靠自己……我没事,真的。”
      他轻轻的说。
      我看着他清瘦的样子,他说话时温和微笑的样子,还是和过去一样的笑脸。
      其实没什么不同,可我觉得象是隔了一层纱似的,看不清纱背后的东西。
      霎时感觉他的身上象是有什么灰飞烟灭了,我不知道灰飞烟灭的是什么,无来由的觉得悲哀。
      或许,是他走时留下的那句话吧!
      “娘娘,这世上的承诺,其实是不能相信的吧……那些什么永远的,好像不能相信,这些话,会骗人呐……”
      他微微的笑了起来,用天真无邪的笑脸用这样天真无邪的声音对我说这样的话。
      就几个月的时间,他们的感情象是淡去了。
      除却上朝与公务,谢默绝迹宫中,陛下从未提过他的名字,倒是老来我宫里坐坐,却也老是发呆。
      而后谢默自请外调为代州刺史,陛下准奏。
      直到临行前听说陛下也没单独召见过他,只有他离去的那夜,陛下一个人坐在宫中不开花的墨荷池旁,吹了一夜笛子,着了风寒,病了一些时日。
      这对我来说该是好机会。
      但我心中很不安。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心态,对于他们这样的收场我竟然觉得很失望。
      谢默已走了半年,陛下在我面前依然不提他,他的名字就象禁忌。
      我却忍不住了。
      一次陛下来我这儿与我下棋,我问。
      “陛下要放谢刺史外任多久呢?”
      陛下看着棋盘,不如我想的会迟疑会发怒,他神情没有改变,连想也没想似的脱口而出。
      “不久。”
      “那什么时候召他回来?”
      “一年。”
      “为什么?”
      我看陛下依然舍不下他,心下不由叹气,似乎此生,我是赢不过他了。
      “入三省为相者,必须得有外官经历,他资历太浅,如再不任外官,朕如何拔他为相。现在的他,已经能对抗一切的风浪了。”
      陛下玩味的看着他手上的棋子,漫不经心的对我这么说。
      我大惊,一时棋子拿不住,竟跌下地去,裂开。
      隐隐约约的我似乎明白了,陛下的心情,他为何对待谢默如此冷酷的原因,可是,这个男人啊,这个自以为聪明的男人呐。
      知道他失去了什么吗?
      “现在已经没什么能再伤害他了,这样他就能陪着朕了。”
      陛下微笑着落子,淡淡的笑着,笑容也很天真。
      我如堕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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