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番外五 ...


  •   罗通十三岁了。

      从今年开始,元日朝贺、祭天地、万寿节这些大日子,他也要跟着伯伯们一起上朝了,毕竟越国公的位置老是空着也不好。

      四伯偷偷告诉他:“我儿,你趁着现在还能到处玩的时候,一定要多玩玩。用不了多久,全长安小娘子连上她们的爹娘亲戚就都认识了你这个小公爷,一定会玩着命地把姑娘往你怀里塞。你要再想逛大街吃糖葫芦,可就不行了。”

      罗通觉得槽多无口。

      首先,长安城这么个天子脚下的地方,王爷世子都一抓一大把,皇家选妃还有舍不得把女儿往宫里送的,哪里就像他说的那么可怕了。

      再有,就算自己天天穿公服上朝站班了,可除了龙椅上的天子、外加文臣武将,就算再加上金殿内外的宫人侍卫,其余的谁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啊。别说自己了,四伯他们还不都是衣服一换就夹在贩夫走卒们中间到处乱逛嘛,也没见有什么骚动。

      最最最重要的一点:谁上个大街只奔着糖葫芦去啊?又不是单天长。好吧,连单天长现在都不那么没出息了。

      不过四伯有一点说的也对,他是会越来越没有时间和机会好好玩了。这一两年,伯父和大伯三伯已经逐渐开始对他讲解朝堂上的各种关系和利害,让他深深地感觉到:做好一个越国公还真不是肯上朝、能打仗就行的啊。

      有时候他真好想跟伯父说:现在也不用报仇了,我们家换个孩子来过继成不成?

      当然只是想想。这个位置换谁来站,都是一样的不容易,还是别坑自己的兄弟了,那都是亲的。

      只是每到这时候,他都特别特别地羡慕单天长。虽然单天长也要习文学武,但至少他不用知道谁的姐夫的弟妹是谁的姑妈、谁哪天说的那句话表面上是说什么什么其实又是在说什么什么这些烂事,这就省下了一大半的时间可以干自己想干的事了呀。

      甚至连他习文学武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好不好。今天耍几下花枪、明天抡几下斧子,伯父对他的要求就是除了他单家家传的槊是一定要学好、其余都随意。哦,对了,还有一定要识字。哪像对自己要求这么严格。

      其实罗通也知道伯父对自己和单天长的期待是不同的,所以这些不过是他在心里默默的吐槽而已。反正自从上了长安,他这种偷偷吐槽的本事突飞猛进。

      他知道四伯知道自己这个本事,因为常常在默念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四伯了然于心的表情,所以四伯虽然看着大大咧咧,其实是个人精。奇怪的是,伯父居然也知道。因为有一天,他在默念的时候一抬眼,居然是伯父向他点了点头,罗通的脸当时就热了。

      伯父倒是夸奖了他一句:“这点你比你爹强,不是什么都挂在脸上。”

      又跑题了。总之就是罗通很羡慕单天长有时间到处闲逛,还一脸闲的长毛的不乐意的表情。罗通多想跟他换换啊。

      好在单天长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发现什么好玩的地方,也还是惦记着他的,常常来拉他同去。虽然十次里总有五次是罗通去不了的,单天长也没嫌弃他,下次还是一样颠颠地来叫他,罗通表示感激涕零。

      四伯就说过:“天长跟你啊,就像当年我跟二哥小时候一样。虽然咱们说不上是亲的,但也算是父一辈子一辈的交情了,你们可要好好处下去。”

      罗通对上一辈的事情一知半解,因为基本上没人跟他说他爹的事情,大家都觉得最了解他爹的应该是伯父。可是伯父从来不说。

      所以这次单天长一说“人家说讲罗叔叔的故事呢”,他就动了心。

      其实单天长之前也来找过他好几次了,说是齐叔叔带着他找到一个好地方,茶楼里带说大书的,说的还都是当今的英雄故事,他都从里面听到“七雄反长安、大闹花灯会”了,所以一定要罗通也去听。

      罗通不是不想去,只是说书的那个时间正是他被大伯或者三伯“荼毒”的时间,没什么正经事,这两个伯父是不会允许自己逃课的。听说书当然算不上正经事,搞不好他们会说“这些我们都知道,我讲给你听好了。”什么有趣的事被他们一讲,估计都没意思了。

      要是等单天长转述呢,以单天长一着急说话就不走脑子的毛病,恐怕比听大伯他们说还差劲——他们说的就算没趣,至少还能听懂是吧。

      听说会说到自己爹爹的事迹,罗通真是无论如何都想去听了。于是单天长出主意:“你跟三伯说我干爹不舒服,他就放你的假去给干爹看病了。”

      罗通瞪他一眼:“伯父病了咱们还去听书?你找骂么?”他觉得单天长真是只长个子不长脑袋——也是,不用算脑袋的高度他也已经够高了。

      单天长眼神一暗:“那怎么办?我告诉你啊,那个说书的说的可好听了,活灵活现的。”他四下看看,偷偷趴到罗通耳朵边上,“还有尉迟叔叔怎么娶到两位婶婶的故事呢,说都是他从人家那儿抢过来的。”

      罗通更加心痒,也蹙眉道:“是啊,怎么办呢?我也想去听啊。”

      单天长挠挠头:“要不,你说你不舒服吧。反正你也没装过病,三伯应该不会难为你。”

      罗通点头:“我试试看。”

      单天长大喜:“那我明天早上去你家找你。你要是出不来就让人告诉我一声,别耽误我听书。”

      罗通答应。单天长一溜烟地跑走了。

      不过还没等他找三伯撒谎,徐茂公就派人告诉他明天没时间给他讲课,自己和魏丞相要陪着天子商议国事。小罗通差点跪倒叩拜、三呼万岁,第二天就蒙皇恩浩荡早早微服出府,去找单天长。

      单天长早就在府外等他,在一起的还有齐国远。罗通赶紧招呼一声齐伯伯。说起来这也是他郁闷的一件事:明明他比单天长大,但大部分单天长叫叔叔的、他都要叫伯伯。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自己的爹当年结拜的时候是最小的老兄弟呢。

      齐国远看见他,哈哈一笑:“小公爷,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啊?”若是论起爵位,罗通还真比齐国远高着不止一级,不过他们叫他“小公爷”的时候从来都是开玩笑,罗通也笑嘻嘻地应了。

      单天长不耐烦地领先走开:“快走快走,去晚了就没有好位置了。”

      那座茶楼在长安城里不算太大,位置也稍偏,牌匾上一个大大的“董”字。不过门口人来人往,倒十分热闹。齐国远带着两个孩子一边往里走,一边告诉罗通:“这个说书的就是茶楼老板。其实他家的茶一般,来这儿的一大半都是为了听书。这个人我们也认识,就是当年从潼关外带回来、在金殿上替二哥作证的那个董二聊。完事儿了二哥就给了他一笔银子,他就在长安城开了这个带说书的茶楼。要是说别的,他有说书的先生。说咱们当年的事迹,都是他亲自上阵。”

      单天长显然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连忙问:“那我怎么一点都不认识他呢?当年我应该见过他呀。还有,齐叔叔你为什么之前没告诉过我这件事?”

      齐国远哈哈大笑:“你那时候光知道哭,能认出来谁呀。我还记着你眼泪鼻涕那个淌啊……”还没说完,单天长已经红着脸赌气跑进去了。

      罗通进门,果然看见茶楼里的座位都是围着一张台子摆开的。前面几桌是条桌椅子,桌上有茶壶茶碗;后面就都是长条的板凳了。楼上也是弧形的栏杆后摆着桌子,桌上除了茶壶茶杯,还有果盘,应该算是雅座。

      台子不大,上面有一张围着围屏的桌子,桌上摆着一块木头。罗通没听过书,不知道那木头是做什么的。台子两边垂下两条布帘,上面写着“圣天子插簪留日,俏罗成枪锁五龙”两句话。

      罗通琢磨了一下,觉得这应该是今天要说的书的内容。不过看见自己爹的名字和“俏”字连在一起,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低了头跟着齐国远和单天长走到楼上正对着台子的桌前坐下。不一会儿就有伙计送上茶点水果来,跟齐国远熟络地打着招呼,又看看罗通,恭维一声:“您又多带了位小少爷来听书了?小少爷生得好相貌啊,真是一个比一个俊俏。”

      齐国远美得脸上的肉都在颤,一手一个搂了罗通和单天长:“那是啊,我们家有福气啊。”放了手就掏出一把制钱撒给那小伙计,“赏你。跟你们老板一样会说话,以后一定跟你们老板一样发大财。”

      小伙计千恩万谢。眼珠儿一转,看了看两位小少爷,弯腰贴在齐国远耳边嘀咕了两句什么。齐国远两眼放光,问句:“真的?”看伙计点了头下去,自己便站起身来。犹豫一下,也看看两个小的,咳嗽一声:“那什么,通儿、天长,我有点事出去一会儿,你们自己先听着。可别走,等我回来一起走,知道不?”

      罗通不知道伙计跟他说了什么,但大人的事,人家不说,自己也不好问,只能点头答应。摸摸怀里,银钱都有,就是需要付钱打赏,也不必为难。于是答应。

      齐国远起身蹬蹬蹬下楼去了。罗通目送他消失在门口,回头打量已经坐了半满的茶楼。单天长却已经不耐烦地在座位上扭来扭去,一会儿抓一把瓜子,一会儿又拿起个橘子,看看又放下。

      好容易等到台子上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穿着长衫的人,向众人一揖,说了几句场面话,抓起桌上的木头块一拍,整个茶楼里顿时安静下来。罗通这才知道那块木头跟虎威的作用是一样的。

      静场之后,台上开始说,两人便趴在桌上听。说书人说的是当今天子还是秦王的时候,带兵征讨当时的郑王王世充的故事。主帅罗成立下军令状,一日之内拿下洛阳城。结果到了黄昏,城还未下。□□拔下发簪,插住日影,让红日不能西坠。直至成全了罗成日锁五龙的功业,将洛阳城内五家反王外加凶僧盖世雄、郑王驸马单猛全都挑于马下,人头挂在城楼之上。

      罗通先还听得津津有味,与有荣焉,后来听到郑王驸马的名字,心里忽悠一下。他虽然不完全了解旧事,也听出影射的应该就是五伯单雄信,赶紧去拉单天长。还没等他伸手,单天长早就站了起来,抄起一个橘子就砸到了台上,骂了一声:“董二聊,我□□奶奶!”

      罗通被这粗话弄得一愣:单天长什么时候学会了说这种话?未及反应,单天长已经又“哗啦”一声掀翻了桌子,从楼上直跳下去,顺脚又踢翻一张板凳,大踏步跑出门外去了。

      茶楼里的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说书的更是被橘子砸了个正着。单天长虽然武艺未精,但准头力气都有,虽只是一个橘子,也砸得说书人晕头转向,捂着额头满台打转。

      罗通知道单天长为什么发火,赶忙随着也跳下去追他。一边扔了块碎银子到台上,喊了一声:“得罪了,回头再来赔罪。”

      一出茶楼门,就看见单天长横冲直撞的身影正顺着路跑下去。罗通追了两步,正好看见施施然迎面走回来的齐国远,不由喊了一声:“齐伯伯,拦住他!”

      齐国远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过听见罗通直着嗓门喊,赶紧拦腰一把抱住撞过来的单天长:“这是怎么了这是?”

      单天长不说话,一个劲地挣扎。齐国远一发力,将他直提了起来,双脚离地,任他在空中踢蹬。

      罗通这时候已经赶了过来,一扯齐国远的袖子,在他耳边低声说:“讲的是锁五龙。”

      齐国远“啊”地一声,一撒手,单天长噗通落地,带着哭腔喊了一句:“你们都不是好玩意!”又撒腿往前跑。

      罗通一跺脚,顾不得埋怨齐国远撒手,又跟在后面追。齐国远一拍大腿,也随后追过去,一边解释:“我真不知道啊!我真不知道他说这段啊!”

      又追了一段,将将赶上单天长的身影。罗通伸手去抓他的胳膊,一边叫他:“天长!”

      单天长一个闪身,躲开他的手,回头就是一拳招呼过来,罗通赶紧架开。单天长紧跟着又是一拳。

      两人自幼就是一同学的拳脚——都是师从秦琼——彼此的套路几乎到了熟极而流的程度,凭着本能就能互喂个二三十招。不过罗通此刻无心还手,只是一味躲闪,一边道:“天长,你干什么?!”

      单天长满脸通红,脑门上是汗、腮帮子上是眼泪,疯了一般拳脚交加,却逐渐失了章法,低吼着道:“你还手啊!罗通,你他妈还手啊!你爹有本事杀了我爹,你连还手都不敢吗?”

      罗通又是一愣,单天长的拳头就已经到了面前。正要挨个正着,却被一双胖手按住。齐国远也已经满脸怒色:“天长!你从哪儿学的这些野话?”一面又转头看向正想围上来看热闹的路人,“都给我闪开!”大家看他面貌凶恶,赶紧散了开去。

      单天长被齐国远按住,却仍梗着脖子,恶狠狠地瞪着罗通。罗通也觉得此刻的单天长有点陌生,但单天长骂的是他,他反而不好追究,只低头退开两步。

      齐国远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子你说。”他问单天长,单天长瞪着眼睛喘粗气,就是不开口。没办法,他又看向罗通,“你说。”

      罗通想了想,只得道:“他……听书生了气,砸……砸了场子。”他没说得太细,起哄也是砸场子,单天长那样也是砸场子,他还是希望能含糊过去。

      齐国远其实对单天长对着罗通骂娘比对他砸了场子在意多了,可是两个孩子打架,他也不好深究,何况罗通又是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所以看了看单天长,只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乖乖回去赔个礼,就没事了。”

      单天长看看齐国远、又看看罗通,咬着后槽牙,装腔作势地冷笑两声:“休想!我给他赔礼?他做梦!”也不知是在说茶楼里的董二聊,还是在说面前的罗通。

      齐国远也生了气,抡起巴掌来就想往单天长的脑袋上拍,罗通赶紧拦住。齐国远压了压火,指着单天长:“好好好,你小子犟,是吧?我带你去找能管教你的人。”扯着单天长就走。

      罗通知道他要把单天长带到哪儿去。张开嘴想劝阻,却又觉得单天长现在的样子真是出乎意料。听到自己亲爹被杀动怒他可以理解——不生气才叫不正常,可是这满嘴的粗话……不管教真是不行。所以想了想,也就跟在了两人身后。

      大唐开国以来,一扫隋炀帝奢靡之风,崇尚节俭。各家公侯府第多半利用了前朝旧地,不过加以修缮。秦琼当年感念姨夫邱老王爷之恩,特向高祖武德天子李渊求准,就将原本的长平王府赐做了自己的护国公府,一应陈设都少有改动,包括后花园里自己和王谢齐李等人藏身过的荷花缸都原封不动地摆着。

      不过因为他无心弄景,且久病不宜闻香,近年来花园里所种多改成了无花的树木。寥寥数载,幼木尚未成阴,园里疏阔了许多,看着有几分敞亮、也有几分萧条。

      好在人声总是不缺的。

      自从贞观二年,秦琼便常常告病。除非极重要的日子或事情,护国公不会出现在朝堂上,更加很少参与政事。几年下来,护国公府逐渐有了门庭冷落之象。

      外人不晓得,常常出入护国公府的那些人是从来不走正门的。

      当年翻墙而过的那垛花墙,如今修了扇常开不闭的角门。长安城里一小半的公侯将军,都换了便服、从这角门里出入,免得扎眼骇俗。他们来看的、陪的是二哥,不是护国公、都招讨、兵马大元帅。

      瓦岗寨当年下来的弟兄,大哥二哥三哥陆续都教导过他们:现如今是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了,天下安定、万岁圣明,就算需要再披坚执锐,也不大用得着他们这些老家伙。武将做到这一步,最好的收梢结果也不过就是像现在这样,还能坐在一起谈谈当年勇,外加看管好家里亲眷仆从别触犯国法律条。其余的,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戎马一生,也该过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了。总好过有些人,想过的日子、却再也过不上了。

      于是护国公府,便成了他们呼朋引类、聚会撒欢的地方。鲁国公程咬金,几乎和单天长一样,算是寄居在护国公府的;鄂国公尉迟敬德,不在自己府里就一定在护国公府;越国公罗通,不在自己府里习武、也不在丞相府或者英国公府习文的时候,一定在护国公府。

      除了这三个不论寒暑、几乎天天来的公爷,大爷和三爷两个前牛鼻子也隔三差五就来看看。其余的兄弟们轮流来往:有些要看公事闲忙,有些要看二哥身体好坏、是不是有精神招待他们;有几个是常常来探问一下,却不常露面,比如张公谨、白显道,表面上推说公务繁忙,实际上是怕秦琼触景伤情。

      兄弟们的心思顾虑,秦琼都明白。自己的府里,也随便他们什么时候来、随便他们来干什么,甚至和不和自己打招呼、见不见自己也都随便。在他这里,他们讲文论武、谈天说地全都可以随意,有他看着、罩着,什么言语都传不到外面去。

      就算他如今是只病虎,到底还有几分余威。

      只是越来越难像以前那么融洽进去。常常耳边听着兄弟们的言语、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心神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明明没有刻意想着那个人,甚至都不觉得身边缺了那个人,仿佛只要一回身,便会看见那人端着一碗让自己望而生厌的药汤,从后面走上来,气哼哼地翻一眼面前这些人,满脸写上“你们又打扰表哥”几个大字。

      都准备好了应付他念叨的表情,晃眼之间,才记起已不必再这么“心虚”。也才发现,原来自己又在想念……

      原来,忆念深到了骨血里的时候,“不想”才需要“特意”才能做到。

      齐国远押着单天长、后跟着罗通进来的时候,秦琼还在走神儿。

      今天天气着实不错,除了常驻的程咬金和尉迟恭,李如辉、尚怀忠、侯君集等四五个兄弟也在,原本是各干各的,秦琼眼神儿空了之后,大家便都默契地悄悄压低了声音,没让秦琼发觉。

      是齐国远又急又重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安静。

      程咬金一抬头,就发现三人神色不正,刚想拦住他们到旁边先盘问盘问,大老黑尉迟恭的嗓门已经响了起来:“老齐,你怎么跟这小哥俩一起回来的?”

      齐国远把单天长往前一搡:“你问他吧,这小子如今好出息了!”

      秦琼坐在一棵没长成的小树旁边,目光在单天长身上转了一圈,又打量打量后面的罗通,见两人都衣襟微乱,单天长一副气呼呼的样子、罗通则有点尴尬,想了一想,微微笑道:“你们……打起来了?”

      此话一出,除了程咬金和尉迟恭,别人都笑起来。尉迟恭是不知道当年的事,程咬金是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罗通和单天长谁也没出声。齐国远张了张嘴,又闭上。

      秦琼摇头,贾柳楼那一幕如在眼前。只是这次看齐国远盯在单天长身上的眼神儿,应该错不在罗通。这算是……一还一报?

      “少年心性,打架也是平常事。”他淡淡吩咐,“天长,给你哥哥赔个不是便是。”当年他吩咐那人给单家兄长赔礼,哪曾是这么平淡的口气,不知是自己老了,还是爱之深责之切。

      单天长依旧梗着脖子不肯开口。齐国远终于忍不住,道:“你怎么不说了?你不是……”话未说完,已经被程咬金一阵“哈哈”打断:“我说老齐呀,天长这孩子哪个月不跟人打几架。这算什么事啊,还用得着特意跑来告诉二哥?你真是狗拿耗子。去去去,小孩子家家,一边玩去。”说着就抬手轰两个小的,一边扯着齐国远往旁边拉。

      齐国远道:“不是这么回事,他……”却见程咬金狠狠瞪了他一眼,不由收住了话头。

      程咬金又去看罗通,用眼神示意他把单天长拽走。罗通略一迟疑,走上一步刚刚伸手要去拉单天长的胳膊,秦琼忽然道:“慢着。到底是怎么回事?”语气已经严肃起来。

      程咬金一抖搂手:到底没躲过去。他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绝对明白齐国远不可能只为了两个小孩儿玩翻脸了打一架就来找秦琼。那既然不是小事,又牵扯到单天长和罗通,只怕……所以他想把这事搪过去,别让秦琼知道。可惜二哥已经回过神来,眼光也就还是那么好使了。

      齐国远也明白过来。他实在是被单天长的泼皮相气昏了头:他是粗人不假,可是单天长在他、在他们一群叔叔伯伯眼里心里,一直是那个嫩生生、乖溜溜的好孩子,打架不是毛病、撒野也不是毛病,可对着哥哥兄弟骂街这是什么毛病?所以一时之间他只想让能管教这小子的二哥好好管教一下这小子,却完全没想到自己都气成这个样子,二哥知道又该如何生气。

      他懊恼地一拍自己的脸,还想对付过去:“没事。二哥,其实没啥大事,我……都是我闲得我……”

      他越支吾,秦琼越清楚事情不简单,挺起腰背坐直了身子,用眼一扫程咬金,程咬金赶紧放开扯着齐国远的手。然后对着齐国远吐出一个字:“说。”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