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演义同人/罗秦]番外系列/BY阿等》阎摩

4、番外四

　　隔锅饭儿香。在孩子们心里，向来都是这个样。

　　李世民出手大方，见面就给了罗通和单天长一人一块玉佩。虽然没有事先准备，是随手从腰上摘下来的。但当今天子的儿子、秦王千岁身上，哪件东西不是价值连城的。

　　只可惜真是仓促了点，这两块玉佩不是一样的。一块是白玉的团花、一块是淡青的龙纹，扯下来的时候，顺着两个孩子站的位置，团花给了单天长、龙纹递给了罗通。其实他的服饰零碎，自有小内监打点，他自己都不知道给出去的是哪一件，得回去查册子。

　　大人们的事情小孩不懂，自顾蹲了墙角去研究这两件东西。没到晚上，便你看上了我的、我看上了你的，都觉得对方手里的好看些。正好一拍即合，互换。

　　乐颠颠地到了晚上，大人们还在商议事情，罗通和单天长被赶去卧房里睡觉。罗通早把玉佩挂在脖子上，躺在被窝里偶尔摩挲一下。家里有钱，他也毕竟太小，没给过他这么好的玉器，怕他随手就掉了、砸了。

　　单天长连玉器的好坏也还不知道，就是攥在手里好玩。小哥俩睡在一张榻上，一偏头，就看见那块白的挂在罗通脖子根上，衬着白嫩嫩的脖子，好像还是比攥在自己手里这块好看。不由伸手摸了上去：“哥，咱俩……再换回来呗？”

　　罗通有点腻歪：“这不刚换的吗？”

　　单天长哼唧：“我不想换了。还是我的好看，本来就是我的……”

　　罗通对这两块玉佩现在已经没那么有兴趣了，脑子转到了对给自己玉佩的那个人叫的“干爹”这个称呼上去：伯父是单天长的干爹，可是对单天长比自己亲爹对自己都好，那自己这个干爹……可惜自己跟他也不熟悉呀，要是像伯父那么好就好了。

　　单天长还在身边哼哼，罗通不耐烦，伸手摘下脖子上的玉佩丢给他：“给你给你，可不许再换了啊。”把身子移到离开他一点的地方，转身过去，给单天长一个后脑勺。

　　单天长高高兴兴抓过团花白玉佩，把青玉龙纹佩放在罗通枕上。见罗通不理他，也觉得有点心虚，撅了小嘴闭眼装睡。装着装着便真的睡了过去，小手小脚自动攀上了罗通的后背，仿佛一个肉做的包袱。

　　议事厅里的灯烛将将亮了一夜，小兄弟两个犹自一晚安眠。

　　醒来却被告知，要收拾行李回转长安。护国公、都招讨、天下兵马大元帅要重披战甲，再立功勋。

　　单天长对长安还有点隐约的记忆，仿佛是热闹的、好玩的，所以没什么犹豫迟疑，反正干爹和四伯都一起回去。罗通却要离了生身父母，跟随伯父去生疏的地方，见生疏的人、做生疏的事，不免有些惴惴。

　　但罗家男儿，从来只有向前，没有后退。

　　小罗通将青龙玉佩拴缠在白蜡杆上，壮自己的行色。

　　单天长见了，又眼热起来。他还小，没有学过兵器招式，连拳脚都是扎马出拳。总不能把个硬硬的玉花片顶在拳头上。坐到长行的马车上，和罗通并了肩，他又开始软软地叫“哥哥”。

　　罗通瞥他一眼。见他黑溜溜的两只眼只在自己的白蜡枪上转悠，顺着他眼神瞟过去，还是那块玉佩！

　　“你有完没完？”罗通有点急了，“你几岁呀？”

　　“五岁。”单天长极快地回答，根本没明白这不是个问话。

　　罗通气得一跺脚：“不换！都跟你说了，不许再换！”

　　单天长有点委屈：“我还没说要换……”

　　“那你是不是要换？”

　　“是……”单天长奇怪，罗通哥哥怎么这么会猜，不用自己说就知道自己要什么，可是……那自己还能不能要啊？

　　车帘子忽然被“唰”地掀起，四伯一张脸探进来：“小哥俩吵什么呢？”越过他那张大脸，还能看见伯父的一半影子，也压着马慢慢走在马车旁边。

　　单天长一向同四伯最亲热，站起来就要扑过去：“我要跟……哥哥换。”举着手里的玉佩给四伯看，马车一摇晃，他差点跌倒，还是罗通一把抱住他的腰。

　　程咬金瞟一眼：“换就换呗，左右是个玩意儿，老李家有的是，回头多要几个玩就是。”

　　罗通争辩：“我又不是舍不得，他没完没了啊。”一边把单天长按坐在座板上，“那天换了一回了，晚上又非要换回去。这还没几天，怎么又要换啊。都给他算了，我不要了。”说着就去解枪上的玉佩。

　　单天长可不能都要。换是换，换过来换过去还是一人一个，要是都给了自己，罗通哥哥就没了，自己不能抢别人的东西。

　　“我不要……是换……”单天长一急，话就说不利索，紧跟着就想淌眼泪，好像人家着急是出汗，他着急就出眼泪一样。

　　罗通有点怵他动不动就哭这毛病。加上正是初次离家的时候，心里头早有点火烧火燎。不由呵斥了一声：“不许哭！”他在家也没少这么呵斥下面的弟弟们，对单天长倒还是头一回。

　　一只手忽然越过四伯的肩膀伸了进来：“都给我。”

　　罗通和单天长对视一眼，都觉得没趣。罗通讪讪地解开栓扣儿，把玉佩放在伯父手心里。单天长的那块早就放上去了，叠在一起，青白相映，倒也好看。

　　伯父将手一合，握了两块玉佩在手心里，语气还是淡淡的：“与其你们两个淘气，不如放在我这儿。等你们成亲再拿回去当定礼好了。”收回手，马速便快了，转眼间已经跑到前面。

　　四伯向他们挤挤眼：“没事，回头我朝秦王给你们俩再要去。”放下帘子，蹄声也渐远了。

　　罗通瞪了单天长一眼：叫你闹，现在好了吧？单天长眼睛红红，不住地抽鼻子，活像只兔子。

　　单天长是真喜欢那两块玉佩的，不是因为知道它们值钱，而是恰好可以抓在手里、挂在身上地玩。他是男孩儿，干爹四伯又都是大男人，仔细了他的吃喝穿戴，很难再想到玩意儿上，他从小看的就是盔甲、玩的就是弓箭，哪有这么精致的小东西。

　　何况跟罗通哥哥都有啊，还是不一样的，可以换来换去……难道罗通哥哥不喜欢换来换去地玩么？

　　现在都没了呀。他又想“哇呜”了，只是看看罗通哥哥的脸色，不敢。

　　安静了不到十里路，单天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罗通哥哥，什么……什么是成亲呀？”

　　罗通也不知道。“成亲？”他倒是看见过几回热热闹闹的队伍从巷子口经过，哥哥告诉他，那就是成亲的队伍。“就是一群人吹喇叭，抬着一个轿子，还有一个人骑着马……对了，都穿红衣服。听说，轿子里有个人叫新娘子、骑马这个就叫新郎官，他们两个就叫成亲。”他连说带比划。

　　单天长无比敬佩地看着“无所不知”的他：“干爹说，我们成亲了就把那个拿回来。那……那我们现在就成亲吧。”

　　罗通看看他。现在？有这么小成亲的吗？没看见过啊。不过……自己倒也会骑马了，就是上下费点劲儿。那么高的马，恐怕还得让人抱上去。至于单天长……反正坐在轿子里也看不见。可是……“咱们也没有轿子和吹喇叭的呀。”他指出困难所在。

　　“朝四伯要啊。”单天长不愁这个，“四伯什么都能要来。”他眼巴巴地看着罗通：“罗通哥哥，我们成亲吧。把那个要回来，你给我哪个都行，我再也不换了。”

　　罗通想了半天：“好吧。不过，你还不会骑马，你做新娘子吧。”

　　单天长点头。

　　到了驿馆，刚刚安顿好，秦琼就看见罗通和单天长小哥俩手拉着手来到自己面前。罗通一脸严肃、单天长则小脸涨得通红，显然有话要跟自己说。

　　秦琼和程咬金都看着他们：“通儿、天长，有事吗？”他们早忘了玉佩的事。

　　单天长吭哧着，用手一个劲地扯罗通的手。罗通横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端端正正地站好，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道：“伯父、四伯，我……我跟天长今天就成亲，您……您把玉佩还给天长吧。”

　　秦琼和程咬金都愣住了。程咬金问道：“你……你们俩说什么？成亲？今天？跟谁？”

　　单天长耐不住了，直嚷起来：“我们……成亲！哥哥骑马，我……新娘子，穿红衣服，就成亲了！”一番话说得乱七八糟。

　　秦琼慢慢明白过来，全身乱颤地指着他们：“你们两个……要……成亲？”从怀里掏出那两块玉佩，“就……就为了要回这两块玉佩？”忍不住笑得弯下腰去，手里也抓不住，把两块玉佩都撒手掉在地上。

　　程咬金还愣了一会儿，这才“哇呀”一声爆笑起来，吓得正偷偷摸摸弯腰去捡玉佩的单天长一个哆嗦。

　　秦琼笑得站不住脚，抓住旁边的程咬金稳着身子，一边挥手：“拿走……拿走，随便你们……真是受不了你们……”

　　单天长抓起玉佩、罗通抓起单天长落荒而逃，背后还一直传来伯父和四伯哈哈大笑的声音……

　　后来这两块玉佩在二人手中，还是不住地换来换去。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才撂下不理了。久而久之，都不知道丢到了哪里。

　　单天长十八岁，秦琼为他置了府第，要他独自顶门立户。而单天长虽然答应了，却一直留在护国公府侍疾，几乎从未去单府居住过。

　　秦琼有精神时，也教导单天长些过日子的道理。虽然有些话说过不止一遍，也总想再嘱咐一番。单天长用惯的东西，也一一地叫人送过去。

　　那一日秦琼有兴致，特意叫单天长找了罗通过来，从怀里掏出两件东西来给他们看：“你们可还记得这个？”

　　一方白玉团花玲珑、一方青玉龙纹雕刻，佩上的系绳都已磨起了毛刺。

　　罗通和单天长对视一眼，脸都红了。

　　秦琼却直揭他们的老底：“想当年你们为了要回这两块玉佩，跑到我跟前说你们今天就成亲，天长你还肯做新娘子……”他指着单天长嘲笑，却忍不住又咳嗽起来。单天长赶紧轻轻拍着他的背，罗通倒了温水过来。

　　秦琼止住咳嗽，慢慢把玉佩握在手里：“现在你们早就不要了，就留在我这里吧，给我做个纪念。看见它们，就能想起你们两个当年……那么傻的样子……”

　　二人皆泪不敢下，唯有拼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