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与谁同》梅飘雪

10、死亡

　　梅子似笑非笑：“金佩佩，别以为自己多高贵。”
　　金母猛然放开佩佩，推着梅子。
　　“你滚，现在马上滚出我们家！”
　　梅子却依旧不依不饶：“你以为朝阳哥是真心和你结婚吗？哈哈，上个月去领结婚证的时候很开心吧？可惜，按照我哥的计划，你们的婚礼将是一个没有新郎的婚礼。”
　　金母心疼的看着身体瞬间僵硬的佩佩，转身就狠狠的推了梅子一下：“闭嘴，我们家没有你说话的份。”
　　“哈哈，朝阳哥哥说过，你母亲让我阿姨没了丈夫，他就让你也尝尝这种被人抛弃的感觉——”
　　金父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梅子：“梅子，别胡说！”
　　不管怎么样，佩佩总是自己的女儿，这样的话，他不愿意听到。
　　佩佩忍住泪水，哀求的看着母亲：“妈，你让她说。”
　　金母却执意要赶梅子出门，她在人前从没有如此失败狼狈过，梅子被推得连连后退，连声呼喊金父。
　　“爸——”
　　金父情急之下，上前拽着梅子就要解救她，岂料金母却怎么也不放手，结果一个推，一个拽，反倒是梅子受了罪。
　　推拉间，梅子捂住胸口。
　　“爸，我难受。”

　　医院急救室前，孟朝阳急匆匆的赶过来，一到走廊，就看到了在门前焦急等待金父。
　　“怎么回事？”孟朝阳咬牙：“下午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就进医院了？”梅子有病，家里人和她出去无不是小心呵护，生怕她出什么意外，金父身为医生，更是注意，怎么会把人整到了医院？
　　金父犹豫了一下。
　　孟朝阳拽开领带：“到底怎么了？”他最不喜欢金父这种犹豫不定的性子，就是因为这样，才害了阿姨一辈子，要是早能下定决心离婚，自己就不会冒险接近金佩佩，想要从金家本身下手为阿姨讨回公道。
　　如今的他，如履薄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佩佩发现这一切。
　　这么一想，孟朝阳脸上变了颜色：“难道是佩佩发现了？”以佩佩的性子，若是知道了梅子的身份，恐怕不会那么好收场。
　　“不是佩佩。”金父急忙说道：“是佩佩她妈，她们拉扯的时候梅子——”
　　正说话间，急救室的门开了。
　　孟朝阳和金父急忙迎了上去，医生看着这两人，遗憾的摇摇头。

　　晚上八点，佩佩推开了母亲卧室的门。
　　“妈，吃点东西吧。”她走过去扶起一直在床上躺着的母亲。
　　金母摇摇头：“都这个时候了那还有心情吃饭。”犹豫了一下，金母又问：“你说那个女的不会有事吧？”
　　佩佩冷笑：“她有没有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现在自己都管不了，那还有心情管别人的死活，那个梅子，不是一口一个爸爸叫的亲热吗？那就让她爸爸去管吧。
　　话音刚落，门铃就急促的响了起来，母女俩被吓了一跳，金母看了眼佩佩。
　　“去开门，没准是你爸回来了。”
　　“妈——”佩佩真是恨铁不成钢，现在这种情况，她恨不得父亲一辈子别回来，结果母亲竟然还隐隐期盼着父亲迷途知返，回来家里。
　　金母苦笑：“好了，我们大人的事情，你们孩子别插手，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爸爸，不能让他进不了家门。”
　　佩佩不情愿的站起来，去门口开门。

　　门一打开，双目泛红的孟朝阳就闯了进来，随后跟进来的，是金父。
　　孟朝阳一把拽过佩佩：“你妈呢？”
　　好疼！佩佩挣脱开来：“找我妈什么事情？”
　　此时，金母也听到了客厅的动静，走了出来。
　　孟朝阳一见到金母，立刻迎了上去。
　　“梅子死了。”
　　室内一片寂静。
　　“听见没有，梅子死了！”孟朝阳恨恨的看着金母。
　　“你们大人的事情，为什么要牵扯到梅子。”孟朝阳红了眼睛：“梅子一出生就三天两头生病，没好好生活过，如今好不容易条件好了，就因为你的一推，她死了！”
　　金母被吓着了。
　　“我——我从没有想过让她死，我只是想让她离开。”金母惊慌失措的看向佩佩：“佩佩，怎么办？她死掉了！”
　　佩佩急忙走过去把母亲搂住：“妈，别慌。”她看向孟朝阳：“她是因为身体不好死的，我妈没有害她，你若是没其他事情，请离开我家。”
　　金父站在旁边，一直一言不发，可是看着金母的眼睛，没有一丝丝温度。
　　佩佩盯着孟朝阳：“孟朝阳，你走不走？”
　　多可笑的事情啊，自己果然是还会疼，再过十几天，他们就要结婚了，他们一个月前领了结婚证，他们装修了自己的房子，他们甚至偶尔睡在一张床上，结果到头来才发现，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金佩佩，那是你妹妹！”孟朝阳想过佩佩的千万种反应，独独没有料到面对梅子的死亡，佩佩居然也是如此冷漠。
　　“多搞笑啊，她要不是我妹妹，我会如此恨她吗？”佩佩冷笑，姐妹？世间哪有如此的姐妹，她和梅子，从一开始就是个死结，什么宽容，什么理解，那些都是劝服别人的，事情落在自己身上，才知道什么叫疼。
　　“很好，母亲是凶手，女儿做帮凶吗？”孟朝阳话音未落，就被佩佩打了一个耳光。
　　孟朝阳僵硬的站着，没有动作，一开始，他被梅子的死冲昏了头脑，佩佩的一个耳光才让他猛然想到，佩佩知道一切了，一时间，他也理不清楚对佩佩那种复杂的感情了，明明是以恨为基础的报复，为什么现在却说不清楚了。
　　“孟朝阳，没有婚礼了，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了。”佩佩的泪水流了下来“我知道，你本来也没有想给我一个婚礼。”
　　她摘下戒指：“到头来，我的价值就是这一个戒指。”
　　“佩佩——”孟朝阳的声音干涩，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佩佩看着孟朝阳良久：“呵呵，没关系，你的好妹妹什么都说了，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从没有爱过你。”孟朝阳感觉每一个字都是从自己嘴里蹦出来的，可却又似乎不是自己说的：“和你在一起，只不过为了报复你妈妈。”
　　他和佩佩之间，明明不到三步，可是，却似乎隔了十万八千里。
　　他看着金母：“我不会放过你的，你害了我阿姨一辈子，现在又害死了梅子。”
　　佩佩把母亲护在了身后：“你现在滚出去，明天，我们去离婚。”
　　“佩佩！”金父不赞同的皱眉：“你们已经是合法夫妻了，不要冲动。”离婚，对女孩子来说毕竟是一个不好的事情，金父不愿意看到佩佩这样做。
　　“他都准备抛弃我了，我还不能离婚吗？”佩佩冷笑：“我其实还应该感谢梅子，要不是她，我就是成了弃妇，也还糊里糊涂呢。”
　　孟朝阳深深的看了佩佩一眼。
　　“好，明天我和你去民政局，可是——梅子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孟朝阳，你有本事就杀了我，别冲我妈来。”佩佩也是寸步不让。
　　孟朝阳没有理会，他拉了金父一下：“叔，我们得去阿姨那里。”
　　金父迟疑了一下。
　　“刚茉莉电话里说，阿姨身体不好，知道梅子的事情后，已经支撑不住了。”孟朝阳接着说道。
　　一听这话，本来还有些犹豫的金父歉疚的看了佩佩一样，随即就和孟朝阳离开了。

　　孟朝阳第二天并没有到民政局。
　　他的手下带话来，说孟朝阳不会离婚。
　　佩佩赫然想到，这就是孟朝阳的报复，这世界上没有比毁掉一个女人的婚姻更残忍的报复了。
　　果然，孟朝阳第二天再次找上了门来。
　　“我不会和你离婚的。”
　　他淡淡的说道：“梅子的一条命，不是你可以轻易还清的。”

　　金母听到这句话后一直没有吃饭。
　　这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佩佩缩在自己的房间里，什么都不想做，不想管。
　　她拿着摘下来的戒指，反复的看，反复的想，究竟自己做错了什么，要遇到这种事情，她不该是父亲的女儿，她不该遇到孟朝阳，她不该刺激梅子？
　　午夜，这些问题反复的纠结在佩佩的心头，怎么也睡不着。
　　突然，她闻到了很重的血腥味。
　　“妈！”佩佩跃下下床，来不及穿鞋，就奔进了母亲的房间。
　　推开房间的那一幕，佩佩一辈子都忘不掉。
　　白色的大床上，母亲斜在中央，手上的鲜血一直在往外流，半个床都是鲜血——

　　“告诉他，我抵命，和他离婚。”
　　这是母亲留给佩佩最后的几句话，就写在一张纸上。
　　从医院急救室得知母亲的死讯开始，佩佩就失踪了，她拿着那张纸，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累了还在走。
　　这不是母亲的错。
　　全是她金佩佩引狼入室。
　　该死的不是母亲，是自己。
　　后来的事，佩佩也不记得了，当她再次清醒的时候，是在医院的床上，身边是流泪的纪凌和红着眼睛的秦寒。
　　她流产了。
　　原来那个时候，她已经怀了孟朝阳的孩子。
　　她笑了，果然是一命抵一命，用孟朝阳孩子的命换母亲的命，报应还是在的。
　　那么，自己呢？活着有意思吗？
　　她想死。
　　秦寒打了她一个耳光。
　　“你妈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活下去，给我好好活下去，金佩佩。”
　　秦寒永远是最有说服力的那个，而纪凌永远是最有行动力的那个，她用最快的速度给佩佩办好了手续，送她去巴黎。
　　一年后，佩佩回国。
　　她再也没有遇到过孟朝阳。
　　直到两年后的重逢。

　　“佩佩！”对面的罗林惊讶的看着佩佩。
　　佩佩恍惚中回过了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原来，只是回忆就已经如此伤人了吗？罗林拿出纸巾递给佩佩，一双眼睛里都是担忧。
　　这个男人，永远是那么温柔体贴，可惜，他们认识的太晚，爱情这个东西，佩佩不想再去尝试，也不敢再去尝试，罗林这样的好人，应该有一个温柔的妻子，而不是一个满心伤痕的自己。
　　“佩佩，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曾经有什么，可是，我希望你不要封闭自己的心，你是个好女人。”
　　罗林这些话，说的情真意切。
　　佩佩苦笑了一下，她擦干了眼泪，抬头看这窗外，无意中，却发现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