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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山雨欲来 ...

  •   时间是码头
      它收留我停泊
      满载的渔获
      原来是你我
      拥抱的失落

      在爱情的码头
      我燃烧我的船
      怕夜黑时候
      你疏忽错过
      我焚心等候

      ——熊天平 《愚人码头》

      “吱”是怎么个意思?!

      郭湄很想回一句“多说两个字会死啊”,可她不敢,好歹那是自己一直叫老师的人。

      他好像很忙,忙到电话也没有,短信也没有,就像徐怀钰唱的那样,“仿佛你已从地球上不见”,郭湄不好意思打扰他,只在订婚典礼请柬正式发出之际,往他邮箱里扔了一句话,“蓝蓝和阿谦月底订婚。”

      足足过了三天郭行云才回复,“来不及赶回去了,代我祝贺他们,贺礼回来补。”

      语气很平淡,没什么调侃和废话,要说一点都不失望,那是骗人(看来真被虐出瘾了),可以他们的关系,她又没办法指望更多,毕竟除了名义上的老师,除了好姐妹的家族公司的合作方的大股东,他不是她的任何人。

      整个郭家都在为郭许联姻做准备,连霞婶都忙得不可开交,郭湄自然也不能闲着,工余时间不是陪郭蓝挑礼服,就是帮许太太看酒水单,连许怀谨从林芝回厦门,也是她一个人去接。

      “怎么是你?今天周五,你不上班吗?”许怀谨知道家人都忙,还以为会是司机来接。

      “下午跑一个采访,那老爷子临时改了时间,空出来了。”郭湄献宝似地晃了晃车钥匙,“我考下驾照了,放不放心搭我的车?”

      “凑合,好歹我是医生。”

      “……”怎么这股子损劲跟某人有点像了?慢着慢着,和大半年没见的怀谨哥在一起,还会想到那家伙,郭湄你真是没救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所思而导致了幻视,郭湄忽觉得斜对过的国际到达出口,有个戴棒球帽的身影像极了郭行云,那人侧脸向她,目无旁骛,拎着旅行箱快步前行,一眨眼就隐没在机场熙熙攘攘的人群里。郭湄脚下一顿,飞快掏出手机,也不管现在西半球是几点钟,直接拨了出去,铃响足有五遍,那边才接起来,“湄湄?”

      “你在哪?”

      “我在哪?”大概是沉睡中突然被吵醒,郭行云反问了一遍才不甚清晰地回答,“我在库斯科啊,怎么了?”

      “没,没事。”

      “没事?”没事会这个时候给他电话?郭行云哪里听不出她假装的淡定,郭湄无从解释,只能使出无赖大法,“真没事,就是,就是你总没消息,我怕你被酋长抓去当女婿了。”

      郭行云笑起来,“好吧,我太忙了,对不起,你等我带礼物回去。”

      虽然很久不给她只言片语,虽然屏幕上的字迹平淡无情,可是电话里听,那声音依然悦耳温柔。通话结束好久,郭湄才停止发呆,放下手机抬眼一看,许怀谨以某种似曾相识的表情瞅着她。

      “朋友啦……”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低叫,一个是解释,一个是模仿。

      “真的只是朋友。”郭湄以与大半年前一模一样的句式又强调一遍。许怀谨忍着笑,“不用跟我解释,就算不是朋友,我也不会逼问你姓名年龄职业籍贯,不过你能主动交代那自然最好。”

      郭湄暗自叹息,除了姓名,那家伙的年龄职业籍贯,想来都不能叫怀谨哥满意,就是姓氏本身……也透着点怪异,幸亏他不是郭良才的亲弟弟,不然这个辈分,她都不知道该怎样称呼才不显得荒谬。

      等等,姓名年龄职业籍贯……郭湄脑中一闪念,只跟许怀谨说了一句“在这里等我”,便朝国际到达厅大步冲去。刚才那可疑人物出来的方向并非旅客通道,而是通道旁边的一排服务柜台,“神州租车”正是柜台上方最晃眼的一个灯牌。

      郭行云每次来厦门都光顾这家租车公司。

      “请问刚才在你们这里登记租车服务那位先生叫什么名字?戴棒球帽胡子拉碴个子蛮高那个?”

      一口闽南地瓜音的柜台小姐礼貌地拒绝回答,“对不起女士,我们要为客户保护个人信息。”

      “不用你保护,他的信息我都有。”郭湄从手机里调出一张证件俯拍照,“郭行云,台胞证号码022204XX,最近一次签发日期2009年4月17日,是不是这个人?”

      柜台小姐迟疑了,“请问您是?”

      看她表情郭湄就知道自己判断无误,立马拍出身份证,“我是他家人,现在联系不上他,麻烦你告诉我他提车地点在哪里?”

      一家人会一个拿台胞证一个拿大陆身份证?柜台小姐有点风中凌乱,郭湄又从手机里调出几张和郭行云的合影,“你看,没骗你吧,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

      柜台小姐还在沉吟,许怀谨走过来,“小妹帮帮忙,我们真的很着急。”

      果然还是男色有效,柜台小姐一见郭湄身后俊朗儒雅的男士,神色一下扭捏起来,看电脑屏幕的间隙偷眼看了许怀谨好几回,也不知是真的难查还是拖延时间,郭湄等得快不耐烦时她才嗲嗲地回答,“郭先生的提车地点就在我们高崎机场店,翔云三路123号。”

      郭湄一呆,“机场店?”郭行云之前都是打车到酒店,到酒店再提车,这次直接在机场提车,说明他根本没打算留宿厦门,“他有没有说……会去哪里?”

      租车公司只看时间,才不关心客户去向,郭湄问得急切,心里其实不抱多少希望,不想柜台小姐在她(也可能是许怀谨)殷殷的注视中悄声回答,“刚才我好像听他给一个叫瑞园什么的度假村打电话订房间……”

      瑞园度假山庄,马銮湾附近一家人气颇高的酒店,她跟郭行云上次去东山岛时还住过。郭湄一听就怒了,岂有此理,一个人悄悄地来厦门,悄悄地去东山,她都给他打电话了,他竟然骗她还在库斯科!

      不留厦门直赴东山,说明不为合作案而是为黄氏和阿菜,他是想继续找下去,还是打算就此做个了断?抑或峰回路转,有了新的线索,才如此匆促返回大陆,只怕错过最后的时机?种种可能郭湄猜不出头绪,但无论哪一个决定,都没必要瞒着她不是吗?

      是谁亲口说“连你也一起瞒着,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有所保留”,是谁亲口承诺“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言犹在耳,他就这样食言而肥?!

      郭湄越想越气,一脚刹车在路边停下,吓了许怀谨一大跳。

      “你真要考验我急救技术啊?”

      “我要打个电话,怀谨哥你来开。”郭湄跳下车就去摸手机,她有郭行云极其详细的个人资料,那瑞园又不是什么连锁五星级,郭湄轻而易举就从接线员口中套出话来——郭先生的确是今天入住,明天退房。郭湄攥着电话思索了不到十秒钟便叫许怀谦停车,“车是蓝蓝的,你直接还钥匙给她就行,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你去哪儿?我送你!”

      “紧急任务,独家新闻,我一个人行动方便。”郭湄不由分说拒绝了,跳下车跑出去两米又跑回来,“事关重大,怀谨哥千万替我保密!”

      “等等,带上伞!”许怀谨塞了把雨伞到她手里,“天气不好,自己小心……”

      其实许怀谨泄密也无妨,郭蓝会掩护她,长辈们会以为郭湄又去帮郭行云找阿菜了,事实上此刻就连郭湄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冲动的决定。天边袭来滚滚浓云,海风渐烈,几颗大如绿豆的雨滴打在郭湄鼻尖,她都顾不得了,揣着伞就去拦出租车,赶到湖滨南汽车站,买了张去铜陵的车票,在越来越迅疾的风势中直奔东山岛。

      从厦门到东山,两个小时的车程,她完全可以给郭行云打个电话。但她没有。郭蓝说她天不怕地不怕,曲扬说她天不怕地不怕,可现在她很害怕,她怕质问以后得到一个“这与你无关”的回答。他们的关系简单又复杂,长辈和晚辈,老师和学生,老板和助理,甚至是彼此交心相知的朋友——却没有一种,能让她提出一切行动要报备的要求。

      她有他的承诺,那又怎么样呢,他也有属于自己的自由。

      她只能用偶尔的恃宠而骄掩饰持续不断的患得患失,即使一遍遍告诉自己要顺其自然,要像过去喜欢怀谨哥那样,在未来了无痕迹地喜欢郭行云,可过去那个郭湄无欲无求,才能笑对所有的归来和离去,现在的她越来越不知足,每一次贪心吝啬舍不得放弃的相处,都是一场深渊崖壁的美丽冒险。

      风雨欲来,沈海高速上满是匆匆赶路的车辆,城际巴士飞速驰往海岛,她像一只愤怒的飞蛾,扑向诱惑的焰火。

      到了东山,郭行云却不在瑞园。瑞园是度假村式酒店,一座座小楼四散分布于马銮湾后的缓坡上,郭湄坐在郭行云下榻的七号楼大堂给他电话,不想连打了半小时都是无法接通。夜色渐深,外头风大雨大,郭湄有点担心,便把电话打到茂阿公家里。接电话的是郭四婶,语气里不乏抱怨,“阿四陪小郭先生去苏峰山了啦。我说今晚台风登陆最好不要去,阿四说小郭先生明天就要回台湾,只有今天,现在倒好,两个手机都不通,怎么办?!”

      “他们去苏峰山干什么?”

      “我以为你知道呢!小郭先生要给全镇老人院捐钱盖楼,换镇政府在苏峰山给他批一块地修坟。他今天就是去看地啊。”

      郭湄眉头一皱,知道郭四叔是搭郭行云的车去,郭行云肯定要送他回家,若有什么事,郭行云在东山无亲无故,旁人肯定先通知郭四婶,当下撑开伞就去茂阿公家。台风眼越来越近,她又是步行,郭四婶开门时她几乎浑身都淋透了。

      “有没有联络上?”郭湄接过毛巾,开口第一句便问。郭四婶苦着脸摇头,“还是打不通,可能山上基站被吹坏了,先等等吧。”

      这一等便等到晚上八点多,台风已在邻县登陆,整个东山岛小船般颠簸在台湾海峡的滔天巨浪里,外出的男人依旧没有回来。两个女人从担忧渐渐变成恐慌,郭四婶不敢惊动茂阿公,悄悄给住在镇里的大伯子打电话,打完更是脸色发白,“二哥说苏峰山下来那条路有泥石流,阿四大概被堵在路上了……”

      郭湄刷地站起来,张了张嘴却不敢当着郭四婶的面说出来,只堵在路上倒还好,要是不幸正撞上泥石流了呢?……她不敢想。

      “台风比预计的猛,很多人都在路上,这一堵不是闹着玩,镇政府肯定要组织救援吧?”郭湄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四婶,我们过去看看。”

      郭四婶也早就坐不住了,家里的手动挡轿车她不会开,关键时刻,郭湄只能硬着头皮上,先把车开到村委主任家,和村里派出准备勘察现场的几个青壮年会合了,几辆车排成一线一起往苏峰山去。这一路狂风暴雨,水流如瀑,虽然山路是这几年新修的柏油路,还不至于泥泞塌陷,但不时有树枝石块从山间坠落车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郭湄死死攥着方向盘,两眼瞪得铜铃一般,生怕一个眼错不见,丢了前车踪迹,自己便要迷失在这漆黑雨幕里,事到如今,她也没有余力分心去想郭行云怎样,只能让郭四婶拿着自己的手机,一遍又一遍拨打他的号码。

      “都下车!都下车!”头车停了下来,治保主任让所有人把车停到路边一处空地上,“前面不通车,我们步行进去。你们两个,”他指指郭湄和郭四婶,“在这里等着!”

      “不行!我们也要去!”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叫你们等着就等着!”治保主任大声吼道,“山上危险,不要拖后腿!”说完便领着一帮后生扛着锄头铁锹往上冲。郭湄跟了几步,就被队伍末尾的小哥推回去,“我们看过没事,自然会叫你们上来帮忙!”

      可郭湄哪里肯听,还要再说,那边郭四婶叫了起来,“湄湄!这是小郭先生的车!”

      郭湄冲到头车前面一看,果然有辆黑色君威停在角落,拿手电一照,车牌正是郭行云登记的号码。车身没有大碍,副驾的车窗却不知被什么砸破了,车座上满是积水,郭湄心里一沉,转头便叫,“郭行云!郭行云!郭行云!……”

      她喊得声嘶力竭,茫茫黑夜,风鸣如雷,瞬间便将她的声音吞没。

      “四婶你在这里等着,我上去看看。”郭湄狠狠抹掉满脸雨水,哑着嗓子对郭四婶说。郭四婶急道,“我和你一起去!”

      “四婶!咱们是第一批,待会一定还有人过来,总要有人在这里报信,你别上去了,我找到郭老师就能找到四叔,你放心,他们一定没事!”

      山林深处的微光仍依稀可辨,那是刚进山的人们在雨中行进。前面的大路已经堵住,显见着他们是要绕小路过去。郭行云的车子停在堵点下方,应该是避过了泥石流,可他现在在哪?!

      山路难行,郭湄不知滑了多少跤才能勉强跟住队伍,风势太大,雨衣帽子早被吹开,郭湄一点一点往上爬着,总算看到前方速度慢了下来,队伍渐渐散开。她顾不上两旁木麻黄横生的枝杈,忍着手脚划伤的锐痛,拨开树丛跑过去——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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