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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第一百二十一回 ...

  •   一百二十一 [遵师言携子归医谷剿匪窝火攻恶贼逃]

      虽然已经意识到侄子的情况有些不好,但欧阳春的话还是让展昭顿时眼前一黑。以剑身拄地没有让自己摔倒,瞬间缓过来视线之后,立刻追问:“老哥哥,您可知道是什么毒?”说完撒开巨阙,伸手去查看展翔的双腿。
      欧阳春的手一直没有松开,但展昭的话他却没法回答:“不知道。如果没有伤口就肯定不是被蛇咬的。”
      沈良摇了摇头,直接否定了欧阳春的猜测:“不可能。那药粉是王老爹用了一辈子的避蛇药,从来没有出过意外。而且如果有蛇靠近,我相信大家肯定会提前发觉。”
      管不了那么许多,展昭在没有发现侄子的裤腿有被咬破的痕迹之后,立刻将展翔的靴子给脱了下来。虽然没有发现明显的伤口,可在四根火的光线下,映入眼帘的一片黑红让展昭顿时惊呼了一声。“啊!”
      芸生的目光在停驻在展翔的双脚之后,立刻觉得双腿发软,几乎连跪在地上的力气都要失去了。“怎么会这样!展叔,有没有发现伤口?”
      眼前的一幕过于突然,原本顺利地离开天柱山所有人的心都宽松了不少,即便展翔突然晕倒在盘龙窟,那么个地方和这样的人也不算太过意外。可以瞬间的变故却让大家的心又一次揪了起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在绿林闯荡多年的老江湖,这种情况明显不是普通的毒蛇咬伤所致。而且展翔的脚上的黑红色已经块要覆盖整个脚面了,不管是多么厉害的毒蛇也没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人的两只脚都伤成这样!
      厉传风在所有人都全神贯注紧张展翔,没来得及转移心思去分析情况的时候,他就已经先一步意识到了事情的关键所在。所谓关心则乱,这些人不是骨肉至亲就是熟识了多少年的长辈,自己和月人应该是关系最远,也是最应该保持冷静的人了。
      因此拽了一把于月人的手腕,厉传风赶紧询问。“月人,这些日子你在山上可曾发现有什么人有机会给大人下毒?”在展昭翻看了两遍都没有找到伤口之后,这个被人下毒的时候就已经毋庸置疑了。而且月人是自荐去保护展翔的,如今人肯定是在山上出的事,他不能等着旁人来追究质问。
      于月人摇头:“我并没有发现。每天我都是跟大人一同吃喝。而且孟冉一直在大人身边,茶水之类的他也要饮用,孟光德就是再毒也不能让自己的孙子有危险吧?”话是这么说,他却并没有太多的自信。毕竟他没有办法每天十二个时辰寸步不离地守护在展翔的身边。他所能做到的只是尽自己的全部精力留意所有的危险,可他清楚凭自己的能为,这百分百的保票根本没法打。
      “孟光德不会不表示刘道通也不会!”方才被夜风吹落的汗水这会儿又急上了额头。智化将拳头攥得“咯咯”直响,这下毒之人是谁根本不用多问。正向于月人所说,孟光德不可能不顾惜孙子的性命,孟骥夫妻更没有理由下手。假如是每天的吃喝里被放了毒药,于月人和孟冉现在就不会安然无恙,可这毒究竟是怎么下的,又在什么时候下的?!
      没容旁人再细追问,于月人思想起头几天的事,立刻说道:“我想起来了!就在下大雨的那天,我回山之后就被刘道通叫到了前寨,所以才发现了京城来报信的那个人。也因为这样,我一宿都没有回过后寨,所以在那段时间内大人有没有吃什么喝什么我完全不知道。虽然大人这几天一直精神不错没有什么异样,而且他也没有跟我说那一天一夜里有什么特别事发生。可是现在想起来……”
      所有人在听完于月人的讲述之后,无不攥紧了双拳。“那一天一夜可是刘道通不准你回后寨?”现在不知道侄子究竟是什么情况,到底中了什么毒,所以展昭在查探清楚之后赶紧将鞋袜重新给侄子穿好。
      于月人点头:“说是有事情要跟我交代,事情没有说之前我就没法回去。原本我就是以投奔他为名进的山,他的吩咐我当然不能违抗。但第二天他倒是真的吩咐我一件事。他让我无论如何要劝说大人娶了孟家的那个闺女。如果劝不服,等擂台结束了就算是捆也要捆着大人给孟光德做女婿。”
      “这事儿他跟你都说不着!我这话也没有旁的意思,假如他们要强迫小翔成亲,用不用你劝说结果也不会有变。我看他就是想调开你的注意,然后对小翔下手!”原本不爱在人前说话显能的柳青这一次也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对于于月人的印象,他本来就没有展昭和白玉堂那样的转变,更不用说展翔的意外十有八九就是发生在下雨的那天!
      展昭的思绪很是混乱。现在的他并不像众人那般急切地想要分析出这究竟是谁主意,又是哪个下的毒手,他最关心的是侄子现在的情况有多危险!“那些话咱们过后再说!芸生,赶快带小翔回衙门!无论如何先把人救醒再说!”伸手帮忙托起展翔的腰背,明白在这个时候芸生是绝对不会松胳膊放开小翔,那些多余的废话他也就不想再说了。

      熄掉火把众人借着月色急匆匆赶回岷凉县。回到衙门的时候天已经过了五更。
      李才和邢如虎根本无法入睡休息,让几个差人留在客厅服侍那些请来的朋友,他们俩干脆坐在衙门口的石墩上守着。眼见到远处一群黑影靠近,两个人就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等借着门口的红灯看清楚了回来了的众人,他俩赶紧跑了过去。
      一眼就看到昏迷在白芸生怀里的展翔,李才赶紧上前急问:“大人这是怎么了?!”两个月未见到展翔的面,本来听众人说大人一切安好在山上也没有受到虐待。可怎么将人救回来之后竟成了这样?
      展昭没有心思回答,却也不能不回答:“小翔不知道中了什么毒,李师爷,麻烦您快把岷凉所有会治病的人都请来!一个都不要落下!”无计之下之有采取这种法子。只要能有一个人把侄子就醒,哪怕再让他自己为自己诊断也是个法子。
      只可惜展昭这种撒网的法子还是没有任何用处。岷凉本来就是个田荒人稀的地方,还是在展翔到任之后才扶持人开了间像样的药铺。而且众人到此时才听李才说起,不少百姓也是因为展翔亲自帮他们看病送药,这才逐渐信任了这个年轻的县官。
      所以整个岷凉城能,算上会拔罐热灸的土郎中,能看病的也就只有五六个人。而那些人的医术大多连欧阳春和智化都比不了。来到这里看到他们一直仰赖的展大人这副模样,还没等把脉看病,先一个个掉了眼泪。
      看到这些人,展昭根本没法子燃起任何希望。于是只能坐在侄子身边,手一次次地试探这虚弱的脉搏。没有停住就还有救,可那个能救命的神仙究竟在什么地方?
      “爹,大哥这样挺这也不是法子啊!不然我们现在就套车,赶紧往太原府赶,说不准那里的大夫能有些用处!”憋到天亮,看着那些“大夫”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离开房间,展翼再也忍不住了。眼见着大哥脚上的淤黑一点点向上蔓延,那种恐惧和担心根本让他无法自控。
      展昭拉住儿子有些发抖的胳膊,晃了晃头:“不行。我们之前已经派人请了江神医。这都过去二十多天了,我想人肯定也快到了。与其带着人颠簸一路只是去碰运气,不如在这里等着。只要我们能保住翔儿的心脉不断,江先生就一定有法子把人救醒!”
      这句话不但是希望,也是信心。展昭是在告诫自己不要惊慌,同样也是在安抚大家过分焦急的心情。“大家也都劳累了一天一夜了。都回房歇息歇息吧。我留在这儿看着翔儿就成,如果有事我再叫大家帮忙。”
      欧阳春叹了口气,却没有起身离开椅子。“小翔现在这样,你让我们怎么下去休息?倒是你自己病还没好,还是先去把药喝了才是!”
      经人提醒,展翼这才想起父亲昨晚的药还没有喝。时辰虽然已经过了不少,但有的喝总比没喝强。“我去拿药。”
      展昭一把拉住儿子:“不用了。喝了这么多天也没有起色,再喝下去也没有用。不如等着江先生来了一起看。”
      展翼刚想挣脱,智化就按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再固执。展昭的想法他明白,其实那么说起来也没错,那些药如果对症展昭不会没有丝毫起色,那既然是不对症的药喝不喝根本也没有多大区别。“展弟,当年你中伤心之时司马前辈用功将你的毒气逼到一处,这才拖延了毒发的时间等来了江先生。现在我们是不是也试试?”
      展昭思虑了片刻,最终晃了下头:“我也不清楚。先别说翔儿中的是什么样的毒我们不清楚,就是当年师父为我逼毒,也是因为我有功夫在身经脉已通。翔儿自小身子骨儿就不强,加上从来没有练过功夫,我们的内力于他来说……会有什么结果真不好说。”
      柳青拧着眉心点了点头:“这也对。可咱们总不能救这么干等着吧?也不知道江先生什么时候才能到。万一他路上有所耽搁岂久了,小翔他……”接下去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一半是因为不忍心继续去想,另一半则是因为看到了展翼睁得通红的眼睛。有些事没有切肤之痛便不可能明白其中的感受,柳青能明白孩子那不是不恭而是害怕。

      在续续断断地讨论和无奈中等到了日上三竿。
      这样的情形之下谁也没有心情去吃早餐,可是折腾了一夜的人们还是不可避免的肠胃不适。耐不住李才和智化的说教,展昭,白芸生和展翼这三个最疼的人,勉强算是一人喝了碗汤,多少也能补充些体力。
      眼下的情形他们除了等待显得根本无事可做。展翔依旧昏迷不醒,幸好脉搏虽然仍旧虚弱却没有减缓或是有异常变化的时候。展翼费了好大的劲才用汤匙给大哥喂进两口水,看到展翔喉咙微动还能吞咽,这也让众人稍微放心了一些。
      正待所有人在寂静中越发焦躁的时候,门外来报,马义马将军回来了!
      此时此刻这无疑是个可以振奋人心的消息。展昭暂且把展翔交给芸生和展翼照顾。立刻离开侄子的卧房来到前厅。
      发觉到所有人的面色僵硬没有丝毫喜色,马义心头一沉:“展大人,莫非展少爷没有救下山?”
      展昭苦笑了一下,晃了晃头:“小翔已经救出了天柱山,但现在不知道中了什么毒,在回来的途中就晕倒了。直到现在还没有苏醒。本地的大夫根本看不出事什么毛病,现在连个可用的药方子都没有。”
      马义听完立刻以拳捶手:“我就应该想到把军中的大夫一起带过来!明知道岷凉这地方连个医馆都没有,哪怕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也好啊!”
      展昭叹了口气:“马将军不用多虑,是生是死都是小翔自己的命。我们二十多天前已经派人去请了神医江先生,应该很快就到了。”其实从岷凉到医谷的路程比从东京过去要短上几日,就算送信之人不熟悉道路,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人也应该早就到了。可展昭现在不敢想人是不是路途中出了什么危险,他宁可相信只是因为道路不熟而耽误了时间。
      “马将军,您回来可是说大军已经到了?”人虽然已经救了出来,可是贼山还没有告破。展昭完全不抱任何能从刘道通那里得到解药的希望,所以将贼人一举歼灭,才能为受伤亡故的人报仇雪恨!
      马义点头:“对。大帅亲调了五千精兵连夜行程,现在已经在天柱山周围的山林中打下了埋伏。我已经让王镌带着人堵住了从天柱山通向西夏的必经之路。至于通往契丹的路上过于平坦没有阻拦,我看他们不会胆敢直接往那里逃。况且即便是逃了,那边也有守兵。”
      行军布阵展昭完全外行,可本着对刘道通的了解,展昭并不认为只是堵住离开的道路就能行:“马将军,要带人将天柱山神不知鬼不觉地包围需要多长时间?”
      马义思虑了片刻:“山丛之中的地势有些复杂。据说这两年天柱山被整修过数次,有没有其他的改变我并不太清楚。而且我觉得围山虽然是必行之势,可也不易围得过紧。我可以马上回去分兵,明日天明之前能在外围把天柱山完全围住。我临来之时大帅吩咐,如果人手不够,他可再调五千人马。毕竟守边的军兵调配问题……”
      展昭抬手示意马义不用再继续解释下去,就这五千人已经逾了童将军的权限。“马将军的意思展某明白。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将军按计划行事先将天柱山包围。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先将他们困住,至于是不是再请兵一事,咱们酌情再议。”
      没有再做耽搁,马义领命之后立刻就转身离开衙门,赶回去分兵派将。展昭和厉传风将人送到门口,一扭脸就看到有辆马车朝自己的方向驶来。
      看到驾车之人,展昭顾不上再看马义,三步并成两步朝马车跑去。
      马车上非是旁人,正是大家伙心心念念担心出了意外却又不敢提及的神医江尧。而展昭看到的驾车之人,一个是衙门派去送信的差人,另一个则是元胡。
      勒住马匹将车停稳,元胡和差人赶紧跳下车并将车门打开。“见过展大人!”
      展昭这还是头一次没顾及旁人,伸胳膊拨开差人将身子靠近车门,不等看到里面坐着的人,焦急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了。“江先生,小翔现在中了毒已经昏迷了一夜了!”
      一路的颠簸,江尧原本疲惫不堪的想要发火,可听到展昭的话后,那股子乏累一下子就被惊了回去。“你说你们还有没有能让我省点心的时候!”伸手扶住展昭的肩膀,翻身下了马车之后,还是忍不住心疼狠狠地数落了一句。
      “您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只是现在救人要紧,您快跟我倒后院儿!”
      没有进客厅见过众位兄长,展昭直接将江尧带进了展翔的卧房。门被突然打开本来把芸生吓了一跳,待看清进来的是展昭和江尧,他立刻撒开展翔的手,起身迎了过去。“江先生,您快救命!!”
      没有多瞧芸生的表情,但只是扫了那么一眼,他就看的出这娃子已经急得快七窍生烟了。心里既想骂又想叹,可时下他是连应声的心思都有了。两步来到徒弟的床前,看着床上人发黄的脸色和僵直的身体,顿时皱紧了双眉。“展昭,把事情的经过说一遍。”吩咐完之后立刻坐到床边开始提展翔把脉。
      展昭不知道洞中的具体情况。所以在简单的说明发生了什么之后,详细的叙述都交给了芸生。而他则是死死地盯着江尧的表情,不敢移开视线。
      芸生边说,心里边恨。恨刘道通不假,可他更恨的是自己。若是当年心能再狠一点,哪怕留他一句,也许今天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先生,您一定要救救他!他绝对不能死!”
      “生死都是他自己的造化,要是有心今天也就不用在我这儿哭救了。”不冷不热地嘲讽了一句,江尧放开展翔的腕子。伸手掀开被脚,疼惜地晃了晃头,近乎自语般地叹道:“不知道是谁造的孽,却要你来扛!”
      江尧的话生生刺进芸生的心头,许是攒出来的力气突然间用尽,双膝发软“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先生,我知道翔弟是您的徒弟,您救他不用顺别人的人情。可您哪怕是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也一定不能让他有事!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管需要什么东西,只要能拿来救他,我就算上刀山下油锅都会取来奉上!”
      依然没有去看芸生的表情,江尧在已经蔓延过脚踝的淤黑上按了按。“不用说的那么悲惨,这毒死不了人。等淤黑长到腰的时候人不用救也能醒。”
      屋内的三人同时诧异。“这是什么意思?”明显听出那样的情况不可能是好,可那又是什么?
      江尧冷笑:“说白了,这下毒之人的心比毒本身还毒。等到那个时候小翔就得永远躺在床上,下半身再不能动弹,也不会有任何知觉。”
      “不行!这绝对不行!”展翼上前一把拉住江尧的袖子,用力拽动地同时,眼睛里的血红更加明显。
      “你们俩与其在这儿跟我又求又吼,不如干点正经事儿。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在掌灯之前我要二十条活的水蛭。否着你们就等着看他后半辈过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吧!”

      在芸生和展翼飞一般地离开房间之后,展昭先是迟愣了一下,而后也想追出去跟他们一起捉虫。可还没等他走两步,江尧一句话就将人叫住了。“不想死你就给我老实坐下!”
      在江尧的面前,展昭从来都自觉理亏。不管是一开始救玉堂活命,还是后来成了自己二人的大媒,再到几次三番的出手相助。自己欠人家的实在是太多。所以江尧的话展昭从来言听计从,而对于这个人,除了敬重之外更多的则是信任。
      所以顺从地停住脚步,扭身看向江尧:“先生,只需要那二十条蛭虫就能解开小翔的毒?”
      拍了展昭的肩头一巴掌,江尧示意让他坐下。“要是那么简单就能解毒,下毒的人也就够不上歹毒了。刚才那小娃子是展翼吧?”
      展昭点头:“正是。方才那孩子一时情急有些失态,先生莫怪。”
      “我哪儿有心情跟一个娃娃计较这个!不过瞧那孩子的眉眼和脾气,倒真是像你和白玉堂的儿子。果然是白一子的徒弟,跟你这傻人不是一个性子。”想起多年未见的故人,江尧微微一笑。可紧跟着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展昭,那俩孩子在场这话我不能说。可你必须得知道。小翔现在中的毒名叫‘蚀骨’,是当年西贺族人惩罚叛夫用的禁毒。六十年前西贺族在中原销声匿迹之后,这种毒药也就跟着不见了踪迹。我虽然不知道下毒的人是谁,可能拿出这个毒的人肯定跟西贺族有关。”
      “我们兄弟几人打昨天回来就琢磨一宿,这毒肯定是刘道通下的,只有他才有这个机会和如此阴毒的手段。但您所说的西贺族跟他有没有什么关系我们暂时还不知道。那么您的意思是……”这个名字对展昭来说有些陌生,可隐约中的印象也让他觉得这个毒绝对不好解。
      “方才我不是说等到那淤黑到了腰,人就算彻底废了吗?那可绝对不是为了吓唬白芸生。西贺族的那些女人最不能容忍自己的丈夫背叛自己,所以这种毒一旦侵入精脉,男人就算是废了。我虽然能用药化解他血肉中的毒,却不能保证毒在这么长时间里有没有侵入到他的精脉。”有些话再熟的人也不好明说。如果展翔从此不能人事,以江尧对展昭的了解,这善厚之人势必会愧疚一生。但展翔的情况他也无法保证,所以这些话他必须说在前头。神医毕竟不是神仙。
      听完这些话,展昭只觉得一阵眩晕,身体里有一股热气上涌,一下子就逼到了嗓子眼儿。没有半分力气再忍耐这份折磨,还来不及过多的思考,扭脸就开始猛烈地咳嗽了起来。
      江尧见状马上发现了展昭不正常的脸色。连忙拽过那只咳到发抖的左手,扣指一试。还没容他大怒着开口询问,一眼就看到了展昭离开嘴唇的手掌上残留了丝丝血红。“展昭,你是不是把我的话都当成了耳边风了!!”
      咳出了一口淤痰,展昭顿时觉得舒服了不少。只可惜胸口的闷热突然转成了微疼。从江尧的手底撤回腕子,起身到水盆边洗掉了手上的脏污。“几天前在擂台上比武的途中天降大雨,事出突然我也没有办法。只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好小子!你能耐!我现在懒得骂你!反正就你这天生的劳碌命早晚得连白玉堂一起拖进棺材!”说完扭头在柜子上找到了笔墨纸砚,刷刷点点写好了两份药单,抖手甩给了展昭。“拿着这个去抓两副药,你的那副现在抓来就煎,小翔那副磨成药粉,等那俩小子把水蛭找回来再用热水泡在大木桶里。快去!别在我面前碍眼!”见展昭要走,他又加了一句,“加两件衣服再去!”
      接过药方,展昭有些迟疑。“先生,万一……翔儿他以后会……”不忍心问,可又必须得问。身体的不适远没有心头的巨疼来得煎熬。
      江尧扭头看了一眼全唔知觉的展翔,叹了口气:“照现在的情形来看还不至于下身瘫痪,可是要想结婚生子……我暂时就没法保证了。这些事儿你也不用内疚多想了,说句不好听的,就算真的毒入了精脉,对他来说也不见得就是件坏事。不过为了他的身体,等他醒了之后我得立刻带他回医谷医治调养。你们展家那边,这些话就得由你去说了。”拍上展昭的肩膀,江尧用力地按了按。

      眼看着一只只水蛭咬着展翔的脚心,一点点吸食毒血,又一点点涨大原本平瘪的身体。芸生只觉得头皮发麻,那种感觉与其说是心疼,不如说是心碎。
      江先生说得对。不知道是谁造的孽却要让这么善良仁厚的人来扛。分明一直懦弱无能看不开也看不清的人是自己,为什么受罪的人偏偏是他?看着展翔依旧安静的表情,明知道躺着的人没有疼痛的知觉,他却觉得自己能替他感受到那种痛苦。不敢开口询问情况如何,也不敢上前拉住那双发凉的手,如果求神拜佛能有用处,他现在宁可躺在床上的人是自己!
      展翼就坐在床边,不错眼珠地盯着哥哥的双脚。时间一点点过去,眼见到那些淤黑一点点撤下,人却依然没有丝毫苏醒的迹象,忍不住问道:“先生,我大哥怎么还没醒?”
      江尧持续着手上的动作,丝毫都不敢有一点怠慢。“暂时还醒不了。你们俩现在去预备两大桶热水。把预备好的药粉分成两份泡进去。”
      等侄子和儿子离开,展昭这才问:“先生,现在翔儿倒地怎么样?”
      江尧将最后一个蛭虫从展翔的脚心移开,看到只有伤口的边缘残留这一点黑红,长长地出了口气。“泡了药用不了两个时辰就能醒。不过可能短时间内不能立刻下床。至于我们担心的那件事,暂时也看不出来。现在就求神拜佛吧!对了,你把药喝了没有?”
      展昭拧着眉心点了点头:“已经喝下了。现在胸口没有那会儿疼了。多谢先生。”
      江尧哼了一声:“你也不用谢我。我是怕白玉堂天天跑到我耳根子底下叫唤。这次也难怪你,事儿都赶一块儿了。幸亏还没勾起你的旧伤,不然你们爷儿俩就都得跟我回去了!不过你现在气血不稳,不可过分动气伤神。等这里的事结束之后,最好休息一段日子。千万别不当一回事儿!对了,你说小翔认了个干儿子?”
      “是孟光德的孙子。说起来那孩子也算是救过翔儿的命,没有他的话,人还指不定得变成什么样呢。只可惜那孩子也是命薄,这么小就与父母分开不说,连我都能看得出来病得不轻。”原本并没有心思去考虑太多的问题,现在江尧这么一问,思想起那孩子的可怜之处,加上侄子不可预知的状况,心里多少也起了些变化。
      “哎!真不知道你们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你去把孩子给我抱来,趁他们弄水的功夫,我好好给他看看。”或许多了这个孩子,当真就是件好事。

      此时的天柱山上早就已经炸开了锅。在发现展翔连同于月人和孟冉一起失踪之后,孟光德和刘道通同时大惊失色。一个是因为丢了孙子,失了想要招揽的人才。另一个则是因为完全没有想到开封府的人能如此不动声色的就将人救出山去。
      思想起孟骥的种种行为,加上孟冉也不见了踪迹,刘道通就可以肯定,展翔能悄无声息地被人救出天柱山,这其中孟骥必然做了手脚。“王爷,您着急也没有用。不如问问大王子夫妻究竟是怎么回事。”虽然心惊,可他却并没有孟光德那么焦急担心。展翔会被救走他早就有了打算,所以才会派人在暗中下了毒药。只是他万没想到于月人竟然投靠了官府,只恨自己还不够心毒,没有连那贱人一同下药!反正时到现在恨也无用,开封府那些人即便救人出去,也不过是个废人而已。那时候倒要看看那白玉堂和展昭还能不能问心无愧!思想到这一点,他的嘴角不免勾出一抹笑意。
      孟光德完全没有心情去留意刘道通的嘴脸。他连忙派人把孟骥夫妻叫到前寨。虽然不想去怀疑长子,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傻的人也不可能一点都思想不到。所以见到大儿子和大儿媳之后,他立刻以掌拍案,大声怒问:“冉儿被你们弄到了什么地方?!展翔是怎么被人救出去的?”
      不想沦为阶下之囚,不想再看着父亲和兄弟如此错下去。知道劝说也是白搭,所以自打应了展翔的要求开始,孟骥夫妻就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爹,您不用问了。我一五一十都告诉您。展翔是我放的,冉儿我也让人送出了山寨。我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您也根本听不进去我的劝说,要怎么处罚您随意吧!”说完孟骥闭上双眼,不想再看父亲的眼神。
      孟光德怎么也没想到儿子居然承认的如此痛快。此时的他气得胸口发疼,直恨得“咣咣”以拳捶案。“你!你!你个不孝的畜生!!!来人!把这两个东西拉出去砍了!!”
      一旁的孟彪赶紧上前拍打父亲的后背;“爹,气大伤身,您千万别跟我大哥大嫂制气。不管怎么说大哥也是您的亲骨肉,您现在气头上要杀要砍的,过后还不是得心疼!”
      听到兄弟的话,孟骥当时就睁开了眼睛。瞧见那双明显带着歹意的眼睛,冷冷一笑:“孟彪,你不用在这里充好人装孝顺!你要是真为爹好,你会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鼓动爹起兵造反?要是你真当我是你大哥,你会处处事事摆我的不是?爹,我们夫妻死不足惜,可您就真的相信凭这点兵力能推倒朝廷重立江山?”说到这里,他点手指向刘道通,“若只是在这边塞之地占个山头不惹是非也倒罢了,您非得听信这妖道的贼话,将朝廷命官抢到山内!若是一般的县官也还好说,他分明知道那展翔是展昭的亲侄子,是开封府人的心尖子,他这么做无非是想借我们之手替他自己报仇!而且他暗中派人到开封府刺杀朝廷命官一事有没有跟您说过?他这么做无疑是逼朝廷派兵前来抄山,至我们全山人于死地!”
      一口气说完了心里的愤恨和攒了多少年的闷气。孟骥笑着看向爱妻:“若有下辈子,我绝不会让你再过这种日子。”说罢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猛一伸手,那把匕首便深深地刺进了妻子的下腹。还没容众人将惊呼出口,他已经将那把带着血的短刃反手回落,转眼之间也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虽然方才还口口声声要让人将儿子儿媳拉出去砍了,可当看到两具尸体突然倒地,孟光德顿时两眼一黑,大叫了一声登时晕了过去。
      银鞍殿立刻乱作一团。刘道通完全没想到孟骥会有此一招,因此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这几天因为婚事的问题困得他不得脱身,而此时此刻经过孟骥这么点手大骂,自己要想轻易离开就更困难了。而且他也知道山上这些人里有不少都在私下传着自己想要一个人偷跑,所以时不时就会有人盯着自己。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可现在他不得不猜测这些谣言是于月人找机会放的。
      而此时,“罪魁祸首”房书安则牢牢地盯着刘道通的一举一动。当然,在众人混乱的同时他还没忘完成智化交代的要事。而且看样子,自己制造的谣言就根本不是谣言!
      “二王子,您快把王爷扶回去休息!诸位请安静!咱们不能自乱阵脚,绝不能中了开封府那些朝廷鹰犬的诡计!先来人把尸体抬下去找上好的棺椁成殓起来,其他的事等王爷醒后再做定夺!”瞄了几眼大殿内骚乱的人群,刘道通不得不选择暂时安抚人心。

      房书安暗中散播的谣言和孟骥当中大骂的话语果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还没等官兵开始围山,就已经有不少人三三两两地私下了山寨。孟光德痛失一子一孙,短短一天的时间根本没法缓过来整顿山寨。孟彪看情况也知道大事不好,便拉着刘道通商议对策。
      天柱山上乱作一团的同时,展翔终于从昏迷中苏醒了过来。
      看到守在身边的四个人,一时间有些茫然。“师父?您……”想起身见礼,可稍微一动全身就像散架了一样疼痛。意识逐渐清晰了起来,记起了自己被芸生救出天柱山进了盘龙窟,而自己突然觉得头晕难耐站立不稳,然后的事就完全不知道了。
      看到展翔的眼睛逐渐恢复了神采,江尧这才长出了口气。“别的先别说,你试试动下脚趾。”
      不明所以地遵命照办,可活动之后自脚心传遍全身的疼痛让他顿时就冒出了冷汗。“我这是……怎么了?”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情形不是因为洞窟的憋闷,展翔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看到展翔的脚趾头微微一动,芸生和展翼长处了口气。“先生,这样是不是就没事了?”
      江尧点头:“至少下身不会瘫痪。小翔,你记不记这几天吃喝过什么别人没用过的东西?”在等待的空隙,展昭唤来于月人仔细跟江尧讲述了他们在山上的经过。江尧也替于月人和展继仔细的检查了一番,可以肯定只有展翔一个人中毒。
      刚刚苏醒过来的头脑比不得平日敏捷,所以展翔闭上眼睛仔细地想了片刻,而后才睁眼回答:“下雨的那天我喝了一碗姜汤。因为担心三叔的情形,又呛了不少雨水和凉气,那天晚上我也没吃什么东西。于月人一天一夜没回来,我很是担心,所以第二天我也只是吃了之前孟骥送过来的点心喝了点茶水。师父,您的意思是我……”
      江尧点头:“对。你中了剧毒,名叫‘蚀骨’。”想起曾经将自己这一生所见过的奇毒怪方写成的册子交给过展翔一份。这个好学的孩子必然不会一无所知。
      果然,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展翔立刻闭上了眼睛。半晌之后再次睁开,眼神看似十分的平静,却还是藏不住那丝绝望的忧伤。可转瞬后,他又笑了。“老天爷真会戏人。师父,您看过继儿了么?”有一得必有一失,或许从此之后自己便再也不用烦恼那些世俗家事了。
      看着徒弟猛然起伏了几下的心口和瞬间平复地表情,江尧长叹了一声。“那娃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治疗得当,调养个一年半载就能痊愈。倒是你,可能要调养得久一点。必须要跟我回医谷常住。多着十载少则五年,你这当官的心思也就不用再想了。”
      展翔轻叹了口气:“三叔,这件事就麻烦您给家里去封信了。”看到一旁紧皱双眉的兄弟,笑了笑。“小翼,大哥没事儿,别担心。就是咱们兄弟好不容易才见了面,过几天就又得分开了,下一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展翼赶紧俯身摇头:“大哥你别这么说。先生也说你不会有生命危险,以后咱们兄弟在一块儿的日子还有一辈子那么长呢!”
      看了一眼呆愣在一旁的芸生,江尧拍了他一下:“你愣什么呢?昨天不是还又跪又求的,人醒了咋没声了?”
      好像才从梦中苏醒,这一巴掌打得芸生一哆嗦。不知道飘到了哪里的思绪被拉了回来,脸上一阵尴尬过后,才凑到展翼身边低头看向展翔。“等天柱山破了,我送你和先生回医谷。现在你就好好休息吧,什么事都不用想。”本来很想问问疼不疼、难受不难受,可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所有的询问就都被自己咽了回去。恐怕自己现在的能做的,就是安全的将他送到可以保命的地方,那些欠下的债,日后再慢慢还吧。
      从师父的“调侃”里展翔听出了芸生在自己昏迷之时的焦急和担心。想要伸手拉住一脸愧疚的人,却没有那么大力气,而且只是勾了下手指,就让他疼得皱了下眉。“大哥,谢谢你。”不管是舍命救自己出山,还是师父口中的“又求又跪”。
      展翔的微笑扎得芸生心疼:“别说傻话。只要你能平安无事我就知足了。”似有千言却生生堵在喉咙不能直说。两年多夜半无人时的思索,两月前听到噩耗后的种种惊心。本来以为已经沉淀心底的念头重新升至心头,便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了。可之前的顾虑并没有丝毫的减少,又被自己加筑了一道道新墙。就像自己方才所言,能保着他平安无事的度此一生,也许就是最大的幸事了。
      早在进山之后展翼就发觉到大哥和白大哥之前隐隐有些不对。再到昨天白大哥跪地之时的说辞,他不得不心中起疑。“大哥,等山寨的事处理完了,我也跟着送你去医谷吧。万一碰上麻烦白大哥一个人也不好应对。何况我也想知道知道地方,将来下了山也好随时过去看你。”
      没有察觉到兄弟的用意,展翔并没有反对。“这些事你们就商量着办吧,只要不影响大局就好。”

      展翔苏醒的当天下午,房书安就敲开了县衙门的大门。
      见到众人,老房赶紧倒身下拜。“房书安拜见诸位爷爷、叔伯!”说完也不容众人反应过来,“咣咣”就磕了两个响头。
      此时有江先生留在房中看护侄子,展昭也就放心地跟着众位哥哥坐在了前厅。房书安本来就是冲进的客厅,再加上一进门就连下跪带磕头的,着实把他吓了一跳:“房书安,你快快起来!如此慌张跑来衙门,可是山上有了变故?”
      房书安起身回道:“我是看到孟光德和孟彪他们这两天在收拾细软之物,而且和刘道通神神秘秘地钻到一起也不知道研究什么东西。所以才赶下山来送信。我想肯定是因为展大人被救,他们断定咱们这边没有顾忌,所以想要撤走。”
      虽然形势紧迫,智化却还是被房书安过于认真的表情给逗得有些想笑。这大脑袋倒真是没拿自己当外人。可也是,这连磕头带叫爷爷的,孙子都乐意做了,还有什么见外的。“既然他们想要撤退,难道就没有通知你们跟随他们行动?你怎么能有机会跑出来?”
      房书安口打唉声:“人家就是要带也得带那些有头有脸将来翻身有望的主儿啊!像我这样的货,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人家商量的时候怎么可能带着我们。兴许行动的时候能拉一把,能跟上的就带走了,跟不上的也正好给他们当个垫背的。所以我听了智爷爷您的话,这几天鼓动了不少人。打昨天就有人趁着那些头头们无暇顾及,仨一群俩一伙地找各种理由离开了山寨。我这不就是跟出来了么。”
      听完这些,展昭立刻看向智化:“看意思刘道通是起了逃走的打算!”幸亏房书安来得是时候,否则要是等到围堵的军兵发现,那就太耽误事儿了。
      智化同时看向展昭,点了点头:“看来是没错。不过……房书安,你们下山之时没有人阻拦?”
      老房摇头:“没有。刘道通早就知道山上关于他的谣言,估计也是因为这样他才没法子暗地里逃跑。我下来之前算计了一下,跑下来的算我也不足十五人,还没到让孟光德大怒刘道通发威的地步。”
      展昭摇头:“不是问你山上,而是山下可有看到埋伏?”
      房书安不解,却又一晃头:“也没有。”暗自猜到□□,可老房还不至于傻到什么都直说的地步。好歹自己这身贼皮还没扒,人家的事人家怎么安排自己就甭问。
      展昭一笑:“也不用瞒着你,我们已经从汜殃关调来了五千精兵,天柱山早就被我们围住了。所以才会有此一问。”看来是见这些下山的人数不多马义不想为他们打草惊蛇才会按兵不动。如此说来正好。恐怕刘道通没有阻止这些小贼离开,除了因为没有必要大动干戈之外,也是为了试探一下山下有无动静!
      房书安听后大喜:“那展爷爷,什么时候动手?”早一日破山逮住刘道通,自己才能早一日安全,否则那些大贼头都跑了,自己投靠官府一事早晚都得败露。刘道通那种卑鄙无耻之人,不弄死他在先,被他盯上的人就没好!
      这个称呼让展昭好一阵尴尬,可面对这么个滚刀肉,他也知道越掰扯越没好话。“这个还得仔细商议再做决定。珍儿,你带房书安下去休息休息。”
      送走了大头鬼,展昭和几位兄长回到了展翔的书房。门窗关闭之后,展昭才道:“诸位哥哥,你们看我们现在怎么办最为妥当?”
      欧阳春和柳青同时摇头,要让他们阵前伸手他们绝不推迟。可说到出谋划策一事就绝非这二位的本事了。所以将目光看向智化,连同展昭和厉传风、江欣都在一起等着这位东方侠的主意。
      看到大家这个眼神儿,智化咧嘴一笑:“我现在是没什么好主意。不过我想房书安他们这十几个人一逃,肯定就还有更多人打算离开。刘道通不在乎树倒猢狲散,但是孟光德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基业他肯定不会轻易撒手。可你们想想,那些逃下来的贼再小也是在江湖里有些名头的,远非那些喽啰兵可比。他们都跑了,山上的那些小崽子们还能稳得了心神?一旦他们的心思都动了,才是我们最好的下手时机。可惜房书安这小子跑得忒快,哪怕再留两天呢,情况也能更好一点儿。”
      江欣伸巴掌在智化的后背来了一下:“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当那山上是好呆的么?照你这么说,咱们现在只有等?”
      智化没有开口回答,而是把眼神递给展昭寻问兄弟的意见。展昭会意,思索了片刻,而后说道:“我想我们可以几路分兵。除了留下可靠人手保护衙门之外,一部分人跟着王将军在边塞要路堵截。至于剿山一事的确需要时机,但等不如自己来造。反正现在我们已经没了顾忌,大可以趁夜搅闹一番,万一能捉拿到贼首当然最好。就算不能以他们现在这样的状态也得大乱阵脚。届时哪怕让刘道通和孟光德侥幸逃出我们在山外的包围,也能在离开的路上被截!”
      欧阳春伸出大手拍上展昭的肩头,兴奋之下手中不自觉地多了三分的力道,展昭一时未加留意,当时就歪了下肩膀并咳了两声。欧阳春自知手重了些许,连忙收手道歉:“忘了你病还没好,怪我!不过你这计策当真是一举两得!”
      屋内的另外四人也都频频点头。江欣言道:“既然大家都觉得这主意不错,这山上捣乱的一路我肯定得跟着了。”
      展昭一笑:“那自然是要劳烦哥哥您了。欧阳老哥哥,一会儿您就跟柳大哥带着几位朋友偷入深山找到王将军。刘道通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我想他逃出包围的机会极大。这个重任就暂且交给您二位了!”
      欧阳春和柳青点头:“这件事儿就交给我们了!咱们哥们儿就给那老杂毛来个前后夹击首尾难顾!”
      看着柳青扬起的眉梢,展昭突然想起了玉堂。这两日为了翔儿的身体急得六神无主,别说想到其他,就是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暇顾及。此时许是大局已定,两日来不曾念及的人适时地钻进了心底,想来可能也跟看到旁人无关。淡笑之下展昭心头一暖,再将思绪拉回现在,心中更多了几分底气。“智大哥,我同你和江兄三人一起上山。厉兄和芸生小翼就留在衙门保护江先生和小翔。”
      厉传风听后皱了下眉头,并非不满展昭留下自己,只是他觉得就三人上山实在危险。“展兄弟,天柱山不必其他。就算他们现在已经自乱了阵脚,不表示不会对外防备。”
      展昭一笑:“正因如此,所以我们只有三人前往。此次上山也并非力战,为的就是搅得他们心神不安。人多了倒容易暴露。而且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好上易下,一旦跟人对上,我们可以即刻脱逃。”
      智化点头:“展弟说得没错。这时候杀人不如放火,咱们自己动手还不如看他们自己乱乎。对了,马将军说他手里有几颗私藏的霹雳弹,咱们正好借来扔扔,到时候就不怕那些臭贼不被吓得六神无主!”

      事情商议已毕,为免耽搁时间错过先机,兄弟几人即刻如计分兵。沈良见展昭等人根本没安排自己,心里好一阵不快。但仔细一想人家自家人分兵的确与自己无关,别说自己跟刘道通还是师出同门,就算是没有这层关系,人家也没有非用自己不可道理。
      眼见着沈良眼珠子转动眉头时皱时松,展昭就看出了端倪。凑到近前拱手一礼,随后搭了个请势。
      二人来到院儿中,沈良不解:“展大人,您这是……”
      展昭一笑:“沈兄,展某有一件事想请沈兄帮忙,只是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不明白展昭的用意,可看意思,面前的这张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丝毫没有疏远之意:“展大人有事只管直说。若是能办沈某绝不推辞。”
      展昭点了点头:“其实沈兄怕是误听了谣言,那刘道通虽然作恶多端够得上株连九族的大罪,却没有祸带师门的道理。所以您无论帮忙与否,都是应当。”
      沈良晃了晃头:“展大人有所不知,刘道通无父母无,自小就是被我师伯收养并教导成人,外人面前他们以师徒相称,实际上却是拜过牌位的干父子。而我师伯和师父又是姨表亲,这么算起来也算是九族之内。当然,我也没有非得揽罪的瘾头子,只是既然我已经决定帮你们除了这个祸害,就不能半途而废。自我师伯死后他就开始在江湖上胡作非为,我师父早就有意清理门户了。不然我恐怕也不能被放下山。”
      个中缘由展昭当然一字不知,所以在听完沈良的话后叹了口气:“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既然如此展某也就没有顾虑了。您也听到了,我们现在分兵三路准备清剿天柱山上的贼人。刘道通和孟光德自然是首要的对象。但刘道通的为人您肯定跟我们一样清楚。虽然我们算计着他不能从平坦之地逃往辽境,但也不可能百分百肯定。所以我想请沈兄帮忙守住北面山口外的空旷之处。哪怕是用拖延之计,也要将人截住。展某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可……”
      沈良摆手拦住了展昭接下去的话,方才在厅里那股子怨气顷刻间一扫而空。:“展大人不用再说了。这件事包到沈某身上!别的不敢保证,论功夫我跟那刘道通最少能打个平平。而且他一直不知道我这两年都跟在他身旁左右伺机观察,肯定不会对我有太大戒心。正向你所言,哪怕是用拖的,我也能支持到你们赶来!”

      事情的发展没有超乎展昭等人的意料。一切都依计而行,丝毫没有出现纰漏。就在展昭和智化、江欣三人偷入天柱山在后山和中寨放了几把火之后,天柱山顿时就大乱了起来。人们除了救火之外,更多的则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恐慌。
      先不说那些谣言起到的作用有多大,就说展翔这个人质被救对山上的人来说就已经是个不小的打击,更不用说孟骥夫妻银鞍殿上双双毙命之前的那番言语让多少人心中惊怵。
      孟光德虽然没有因为大儿子的死痛失理智,却也不可能丝毫都没有影响。所以孟彪则半顺半抢地掌握了大权,坐上了他梦寐以求的宝座。可对他而言,除了没有自家老子的威信和老练之外,对于刘道通的利用与提防他是一点儿谱都没有!
      一招棋走错,满盘皆是空。孟光德眼看着自己的大半辈子的心血即将付诸东流,再思想起大儿子临终前的那些话。后悔却也已经晚了!为了不让孟家断后,他吩咐二儿子将孙子孙女以及自己唯一的女儿即刻送出山寨妥善安顿。可不曾想,孟彪送回的消息确是两个孩子已经身重剧毒死于非命。又一次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孟光德还来不及体会至痛的滋味儿,人就已经晕死了过去。
      今天晚上这么一闹,正好迎对了时机。孟光德尚未完全苏醒,突然听报寨中有几处突起大火。孟彪乱了心神,立刻找来刘道通商议。刘道通又岂能不知道其中缘由。他早就知道此地大势已去,只不过这几天碍于孟光德看得紧自己无暇逃脱。既然只是有人点火生事,他就料定上山的人肯定不多。对方的目的不过是想要扰乱山上的人心。既然人数不多又不是想要力战,他就判定今日是自己逃走的最佳时机。孟彪这蠢货正好问道这里,他立刻言道:“王子不用慌张。我料这火一定是开封府的人放的!看来对方已经潜上了我们的山寨,趁他们的大军没到之前,我们必须要赶紧撤离!”
      本就心慌意乱的孟彪听到刘道通的话,能做的只是频频点头。连忙唤来心腹之人,按照之前的部署准备撤出天柱山。
      由于选择了一条较为隐蔽的道路,所以在孟彪和刘道通带着孟光德等重要人物离开大寨之时,更多人还被蒙在鼓里一心对付火势。
      尽管分头行动,展昭三人却并没有离得太远。本来就人单力薄,分散虽然灵活却注定不敌人多。而此时的三人早就看到了山内的异常。救火的都是那些喽啰兵和小头目,别说孟光德和刘道通没有出现,就连一些熟悉的大贼都没有看见。火放得虽然不至于毁山灭寨,却也不容小视。再说突然着火的本身已经说明了不少问题,如果刘道通等人还在山上,就绝对不会一无所动。
      兄弟三人交换了眼神。展昭会意,从怀中摸出一颗烟花。拉绳套松开双手。霎时间一道白光直冲天宇。一声炸响之后,天上顿时开了朵银花。
      听到声音,正在逃离的贼人全部都惊得暂停了脚步。刘道通仰头一看,心中暗道不好。既然山上有人放信号,就表示山下一定已有了埋伏。如果自己再跟着这些累赘一路,可就难保周全了!思想到这里,他立刻回身对孟光德道:“王爷,看来他们已经给了山下攻山的信号。幸好山上那几千喽啰兵还能抵挡一阵,咱们现在必须抓紧时间离开天柱山的范围才能保证安全!”
      事到此时,孟光德早就没了雄心大志。现在只要能让他保住一条命在,就比什么全强。何况他心里还有一丝侥幸。就算山上那几千人被剿,自己还有两万来人分在夏辽两境。只要自己有命,就不愁无法东山再起!而刘道通的话正好应了他的心思,所以听完之后立刻点头:“一切都听军师安排!”
      刘道通眼珠子一转:“之前我已经跟西夏的守军打过招呼,只要我们一旦有事要撤身保命,他们愿意让我们容身。所以我们现在趁他们攻山之际赶紧往西山口赶。只要一过界碑,开封府的那些人就再也不能奈何我们了!”
      十里地的山路并不好走,可这却是一条最快的逃生之路。孟光德暂且也将悲痛放到了一边,生死攸关之时,哪个都不如逃命来得重要!所以头一次丢掉了养尊处优的金贵,跟着这些保护他的绿林人一切拼上了性命。
      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展昭的那只信号并不是让马义带人攻山,而是让他们警惕贼人已经潜逃出山寨,让他们留意拦截之意。而且就在放过烟花之后,兄弟三人也跟着下了天柱山,目标当然先是西山口的方向。
      前后不到三刻钟,等展昭三人赶到包围圈之时,便发现了地上横躺着不少尸体,当然也有伤号。三兄弟大惊失色,赶紧在寻找马义的踪影,可寻了半天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智化拧眉:“我看应该是追着那些贼人而去了!江欣,你留在这里等待支援的军兵,让他们不要分心!展弟,咱们俩赶紧追!”
      追赶的路上不断看到倒在地上的尸体。除了马义带来的军兵之外,也有不少山上的贼人。而且看他们的死相,不少都是种了弓弩而死。看来马义身边带了一队弩兵,而且一直隐藏得还算不错,并没有牺牲太多人。
      只可惜这样的情形并没有持续得太久,等到出了西山口转进山谷之后,智化就先一步发现了五具军兵的尸体。停住箭步稳定心神,兄弟二人在片刻的凝听之后,同时寻到了浑身是血的马义。
      见到展昭和智化,马义忍着胳膊的疼痛拼命地晃了下头:“二位,我没事儿,死不了。你们快追,他们干走不久!”
      顾不上许多,展昭将百宝囊中的金疮药和护心丹放到马义身上,立刻就跟智化起身,按照马义所指的方向追了下去。
      绝没有想到带着孟光德这些人,那些贼会跑的如此之快。展昭和智化边追边气,然而这一次没用多久他们就看到了一队正在迅速向前的黑影。兄弟二人互相交换了眼色,看起来对方依然能有三十来人。从黑影上判断,应该是有人扛着孟光德那些没有功夫的人,这才能有如此速度。双拳难敌四手现在绝对不是逞能的时候,没跟展昭商议,智化即刻从怀中摸出一颗霹雳弹,定好了方向,拉下绳套就向人群扔了过去。不管这一下炸到了谁,死的都是那些罪有应得的贼人!
      “啊!!”一声轰鸣之后,紧跟着就是串成了串的惨叫声。展昭不自觉地缩了下肩膀,自然不是因为乱发那慈悲的好心肠,而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嚎叫实在刺人的耳骨,惊人的心肺。火光过后迅速恢复了视线,展昭一眼就看到了四五个向一旁脱逃的黑影。“智大哥,不要管那些人,他们跑不了!”
      智化扭头的同时也看到了那几个急速向山顶跑去的身形,立刻就恨得牙根子直痒。“追!”没有多一个字的废话,如果都逼到这份儿上了还让人给逃了,那就太窝囊了!

      那几个逃窜的人身法极快,但以东侠和南侠的脚程自然不会被他们落下多少。何况那几人方才受了火药的波及多少有些伤势,加上做贼心虚不知道倒地身后都是些什么追兵,他们完全不敢回身仔细查看。
      如此一来正给了展昭和智化施展的时间。“刘道通!你们若是再不站住,展某手中的霹雳弹就在你们面前开花!”大喊一声压住阵势,今夜月有虚环并没有那么明亮,再加上是在深山树林之中。他也并不能确定上面的人中一定会有那个罪魁祸首。所以喊这一句不但是警告贼人站住脚步,也是要确认这一追可有跟错方向。
      而显然,展昭和智化并没有选错对象。自打发现山下有官兵的埋伏并一直跟随自己出了山谷开始,刘道通就知道去往西夏的必经之路肯定也人堵截。所以算计好地点,本来就打算带着几个人从这个地方攀山而过,再跑五里地就能离开群山靠近契丹边界。没想到正好智化扔出一颗霹雳弹在他们的后方炸开。死的死乱的乱,他也因此得了逃脱的机会,所以拼了命地往山头上跑。却没想这么快就有人追了上来,而且听声音还是展昭!
      展昭这句话说得刘道通无路可选。神仙难躲一溜烟,这霹雳弹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自己跟三侠五义的仇口如此之深,展昭就算是再好的脾气也不可能对自己留情。所以无奈之下他只得停住脚步并迅速转身。“我还当是谁,原来是展大人驾到。怎么,找贫道可是有事?”
      展昭冷冷一笑,手中鸭卵大小的黑色弹丸正朝着眼前的仇人。“刘道通,你少说废话!今日要么你就束手就擒,要么就死在这霹雳弹下!二选其一,展某绝不强求!”
      刘道通听后也笑了一声:“你这意思就是我没得可选啊!不过展昭,你就这么确定我怕你手里的那个东西?”
      “怕与不怕你比展某要更清楚!”展昭话音落地,智化就凑到近前,怒瞪着刘道通。“展弟,你跟这老杂毛手那么多废话干什么!”说把他又从怀中掏出最后一颗弹药,做好了扔出的架势。
      站在刘道通身前的一人见势不好,赶紧开口:“你们三侠五义不是一直自诩正义吗?用火器伤人算什么本事?!”
      智化听后气得大笑:“你门这些东西也配在智爷面前说什么正义?废话甭说,今天爷爷就要为死去的徐三哥报仇雪恨!”言毕,他突然伸出左臂用力敌将展昭拦挡在身后,同时手指扣拉线环,甩手就将弹药扔了过去!如此动手虽然没用真本事看似不光彩,可那也得分对付什么人!刘道通的能为他和展昭都没有真正较量过,是输是赢还说不准。再者说这种东西当真就是不将其碎尸万段都怕其死得不瓷实,虽然答应过徐良,可刘道通这老狐狸,绝对不能留下活口!
      事出太快,在智化扬手的那一瞬刘道通也近乎绝望。可刹那间身前的梁科往自己的方向撤步欲作最后一逃,他立刻伸手抓过梁科的腰带,瞬间将全身地力气灌入单臂,横着将人抛了出去,直迎空中闪着火花的弹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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