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eon》夜游者Cheese

28、32

　　“你仰慕乌列殿下吗，法罗尔？我可不相信啊……”

　　微弱的女声像是自言自语，语气中却并没有多少疑虑。审判天使的脚步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魔法挂帘作为单向屏蔽在近距离上对声音的屏蔽并不彻底，偏偏他的耳力好得让他不可能听不到。
　　褐发的治疗天使恭谨地对他行礼，随即开始有条不紊地报告法罗尔当前的情形。例行汇报结束，他轻轻颔首，简单交代了几句才让瑞雪儿离开休息。

　　天界各级别天使所使用的车驾有清楚的规定，统称是魔法马车，实际差别极大，往往和马毫无关系。他这次的马车不是用的通常的精英狮鹜，而是魔晶来驱动，因此更宽敞，感觉也更加平稳。几乎可以和一间小宴会厅媲美的车厢分为两个部分，用垂地的挂帘隔开，前半部分占了三分之二，主要用来处理公务和接见其他天使，后半部分——即他原本的休息室——暂时改作了治疗室，同样宽敞到除了一张大床之外可以再放一张桌案，两排双人座位，一个五层书架，一张圆形茶几以及一只双门衣柜。

　　车顶洒落白色的辉光十分柔和，乌列靠在厚重桌案上，手指按住眉心。
　　独处的时候，那种像是从骨髓里泛起的倦意便是再也克制不住。

　　他刚结束一次漫长的会议，当前他麾下所有的高阶天使都参与了。理所当然地，是关于当前正一团乱麻的两境战事。令他他失望的是，无论是斯拉欧加还是费比尔伊恩西尔斯等等，对战局的判断……天真得离谱……

　　多年来第一次，他毫不客气地将他们统统斥责了一顿——这个时候，他就更想念起拉瓦尔来，甚至性格有些阴鹜的罗德——无论哪一位在这次会议上都必定能让他省心不少……

　　斯拉欧加对于审判实务的精熟不可否认，但对于战场事务就生涩太多。听着斯拉欧加发言的那一瞬间乌列真有些后悔过去没有将斯拉欧加下放到守备军团好好熟悉下军务——至少现在肯定不会搞错各军团的配置与弱点了……很多事，看再多次都比不上自己实际来做一次。步兵操典读得再熟，不能联系实际就是一团糟！当年然德基尔兴致昂扬地向他请战被坚决拒绝就是因为乌列很清楚然德基尔同样缺少相关经验，直接指挥军团作战后果实在堪忧，尤其完整的步兵操典还是雷诺阿在分族时代牵头编纂的，根本没有包括神使时代新兴的兵种装备还有战术！

　　心底闪过的那个念头实在太清晰，清晰得让他没法忽视——路西法是故意的！
　　如果在一百多年前米迦勒出事后不久魔界就大举进攻的话，战天使团反而不会受到多大影响，因为大规模作战中战天使团的地位是无可忽视的。
　　但路西法……偏偏什么也没有做，派出的小股军队以骚扰为主，零零散散地慢慢蚕食第二天守备力量薄弱的边境。在他与梅丹佐决定出兵之后，几乎没有遇到什么特别激烈的抵抗，花在行军上的时间远超过战争本身，让那胜利来得如此轻易！

　　乌列咬紧牙关，他的右手紧紧按在桌面上，结实的紫橡木桌案发出咯咯的声音，在静谧中显得格外刺耳。
　　在二千年前瓦莱塔之战之后，天界就没有大规模的战事了……即使是那一战，也不过是局部战争罢了，动用的只是米迦勒自己的直属军团。上一次勉强能算得上的大规模战事，还得追溯到五千多年前。

　　不——乌列在心底说，光暗四战之后失去了魔王的魔界一盘散沙，根本无力对天界发动进攻，边界魔界不时发起的挑衅往往轻易就被本地的守备天使团击败，魔族很少能取得什么战果，根本不需要特地派出法天使团。斯拉欧加也好，然德基尔也好，他们几乎是在这样沉闷的和平中成长起来的——或许，他们从未真正将魔界当做什么强劲的对手。与其说重视魔界，不如说是……重视曾经身为大天使长的路西斐尔还有其他的六翼堕天使……

　　战况铺开之后，现在他已经基本理解了亚巴顿的思路。
　　对原生的魔族来说，这次对天界战争根本无所谓损失，只在乎收益多少——正面战场上对阵的是天使与堕落天使军团，除了堕天使之外魔族剩下的完全可以说是炮灰，死多少也不会令撒旦们在意的！当然，如果堕天使死得干干净净，想必撒旦们会更喜悦！
　　亚巴顿会偷袭萨维亚是因为垂涎可能到手的无主之地，根本不是为了配合阿撒兹勒的进攻！遇到顽强抵抗之后再遇到自己才是真正的意外吧……

　　而当前战天使与法天使之间的裂痕……
　　乌列按住眉心，想起刚才与斯拉欧加的对话，他已经连苦笑的表情都没有了。过往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到法天使对战天使的偏见，但是……他并未想到这偏见已如此之深，深到荒谬的地步……
　　这大概是漫长“和平”之后留下的另一个问题……当前‘经验不足’的法天使们恐怕要在流了一湖的血之后才能有所醒悟吧……

　　/斯拉欧加，你轻视战天使吗？或者，只是单纯厌恶法罗尔？/

　　/……殿下特地留下我，只是为了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让你为难吗，斯拉欧加？/

　　/……/

　　/我明白了。你退下吧。/

　　/殿下！/

　　/……你是我身边最受信赖的副官，如果你对战天使抱有如此明显的歧视，不能说是你的责任，只证明我作为天界军副统帅的失败。/

　　/乌列殿下——！绝非如此！请您不要自责！战争天使……事实已经证明了他们完全不值得信任！法天使代表着父神的荣光，为了保护天界责无旁贷，必须凌驾于这等桀骜粗鲁之辈之上！/

　　/……大天使长米迦勒毫无疑问是战争天使，而我同样。/

　　/…………/

　　/斯拉欧加，我希望你能平心静气地好好想一想。所有天使在父神与法典之前一律平等，为什么你认为只有法天使才代表父神的荣光，法天使应该而且必须凌驾于战争天使之上呢？/

　　所有天使在父神与法典之前一律平等……
　　坐在桌案前的大天使脸上的神色更苦涩了。
　　他当时说的时候毫不犹豫，因为这是他自幼时起被反复强调灌输的信条，然而看到斯拉欧加掩饰不住的惊讶目光之后……面上不由一阵发热。不用反思，乌列很清楚自己也未能做到这一点。
　　至少……

　　他无意中瞥了沉睡中的天使一眼。
　　不得不承认，战天使们的血……或许更早之前就流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