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富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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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程遥是被自己一身臭气熏醒的。酒是香的，可酒气是臭的。
程遥揉了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就听见吱呀一声，程文喻端着一个碗从外面走了进来。见程遥醒了，程文喻笑着说：“我正要叫你呢……你先喝点汤暖暖胃，然后去洗个澡，咱们等下就去镇上。”
“你起来很久了吗？”程遥用手捂着自己的额头问。
程文喻把碗放在床头柜上，说：“也没有多久，这些汤啊、菜啊都是昨天晚上吃剩下的，我只是放在炉子上热了一下。”家里的剩菜并不多，因为程文喻昨天晚上已经让村里人打包带回去好一些了，倒是让不少人觉得程文喻很大方。
其实，芸山脚温度适宜，一年四季都不会有很热的时候。入了秋，剩菜剩饭隔着井水放上三四天都没问题。有些人家蒸了馒头裹了粽子能一连吃上十天半个月的。但是，程遥多多少少有些挑食，剩菜剩饭放了一夜，他还会吃上一些，但要放得再久一点，程遥就不吃了——他过不了自己心理上的那一关。
也不是程遥娇气，但他现在有了收入，在这个时代还算是高收入，自然是希望把日子过精细一点的。
程遥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他的胃很难受，刚有心想把汤喝了，却被自己的口气给熏着了。他觉得自己还是先去刷牙洗脸比较好。见他这难受的样儿，程文喻只捂着嘴巴笑，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说：“我昨晚明明拦着你少喝些酒了，你偏不听我的，这会儿知道难受了吧？”。
大家喝的都是粮食酿的酒，度数不高，但是后劲却很足。程遥在现代也喝过这种酒，其实就是米酒，或者说是醪糟。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芸山脚的酒就是比他以前喝得酒香，当然也更醉人。
程遥在程文喻的脸上扭了一把，占足了便宜之后，才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哟，要不是怕你喝坏了肚子，我犯得着和你抢着把他们敬的酒给喝了么？你现在倒笑话起我来了，早知道昨天就让你多喝点，你今个儿就有的难受的了。”
程文喻捂着自己被程遥戳过的脸，目光闪了闪，说：“我酒量好着呢！我哥常和我说，我还那么小尚且需要被人抱在怀里的时候，阿爹就用筷子沾了酒放我嘴唇上，我吸得可欢了……阿爹说，我长大了保准有海量！”程老爹好喝两口，但也只会在每日睡前喝上两小口，他喝多了就醉，程阿大看上去人高马大的，酒量却也算不上好。程文喻的酒量却仿佛是天生的一样。
酒量好，不是一件坏事。但是，这也证明了程文喻的确不像是真正的程家人啊。
程遥哪里知道小孩儿又想到那些有的没的了，他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说：“我以前酒量也好着呢！”他以前酒量是不错，和朋友们一起出去唱K的时候，红的白的混着来，只要不过分了，他其实很少有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但是，现在这具身体严格说起来不是他的，以前练就的好酒量全部被清零了。
程文喻只当程遥在吹牛。他见程遥实在喝不下去那汤，也没了睡意，就把程遥推出门让他自己洗漱去。程遥正洗漱的时候，程文喻就把被套全部给拆了下来。这种被套自然不如程遥原先那时空中那种装了拉链的被套用着方便。
这被套说白了就是两块布，一块被面，一块被底，被底大一些，是棉的，被面和被芯一样大，是绸的——当然有些人家用不起绸缎，也会用别的料子——被底能把被芯和被面裹起来，四面留出宽边，然后需要用针线沿着四边把被底被面都给缝上。这一套被底和被面还是分家的时候李氏给送来的，被底和被面本身看着极好，但是里头的被芯都黑了……程文喻叫村子里的人给弹了一床新的。
夏天天气好的时候，村里的女人们常常聚在晒谷场上，把凉席摊在地上，把被子摊在凉席上，然后就跪在地上缝被子。程遥和程文喻两个人都做不来针线活，每次拆洗被套的时候，还得摆脱村里的女人帮个忙。也好在程文喻嘴巴甜，而且他们也大方，村里那些女人们多多少少都愿意帮这个忙。
等程文喻抱着脏被套出了内屋，程遥正在院子里逗狗呢。程文喻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你动作快些吧，洗漱好了就赶紧去吃饭，我们今日还要去镇上呢！”家里的房子是造好了，可是光有房子是不能过日子的，他们还需要采买好多东西。
程遥摸着后脑勺嘿嘿一笑，他直起身子站在阳光下伸了个懒腰，说：“对的对的，我们还要去镇上。话说，镇上有没有什么比较好的学堂啊？反正房子已经造好了，咱们家又不用忙活地里田里的活，家中就算有事情也都是零碎的活了……所以，你还是正经上学去吧。”
原来程遥还记着这件事情……程文喻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镇上没有正经学堂，不过，富贵人家里大概有请了先生的吧。”
“怎么会没有学堂？我看坪襄镇这镇子又不算小，怎么连学堂都没有？连咱们村里都有个学堂！虽然说，杨夫子那人学问人品都不怎么样。”程遥震惊了。早先杨夫子还没有把程文喻赶出学堂的时候，程遥就计划着有一日把程文喻送到镇上学堂中去了，可现在程文喻却告诉他，镇上是没有学堂的。
程文喻笑了一下：“这方圆十几里，就咱们村子和李尾村算是富裕的了。所以，咱们村里那些家里有孩子的，都还愿意往杨夫子的学堂中送，否则再小的孩子都是一个劳力，还不是都赶去劳作更实惠？别的村子……你看那姚村，就是咱们去坪襄镇会经过的那村子，就没有咱们村子富裕。姚村不比芸山脚小，可送来学堂的孩子只有三个。”这三个孩子里头，有两个还都是一家的，是姚村那个包了鱼塘卖鱼的姚卖鱼家的。姚卖鱼的本名当然不叫这个，不过他干这个很多年了，就得了这么一个外号。
杨夫子那里收的孩子不全部都是芸山脚村的孩子，芸山脚的孩子大概只占了五分之三，还有五分之一是李尾村的，剩下的五分之一是其他村子的。
程遥眨了眨眼睛，他想到芸山脚村的房子都是黄泥塑的，除了他们家新建的那栋房子以外，再找不出一件青砖绿瓦的屋子了，可就是这样，程文喻却说，芸山脚已经算是比较富裕的村子了。
程文喻解释了一下：“咱们村分了内村和外村，听说，往前倒个三四百年，内村只有十几户人家，全部姓程，那才是真正祖祖辈辈扎根在这里的。余姓和杨姓的人都是后来为了避开战乱迁徙过来的。当然，几百年过去了，现在三姓都混着住了。那些来避战乱的都是带着家当的，到了这里自然全部置办成了田地。”基本上农家人的普遍观念就是存钱置办田地再存钱再多置办田地，有了田地就有了安身立命之所，就能彻底安心了。
“所以，你看咱们村子里，除去像廖大夫那样近十几年才外来的，再除去那些不懂事好吃懒做只知道挥霍祖产的，其实家家户户都是有田有地的。只要手脚勤快些，就能有饭吃，有衣服穿，年末还能余下几个闲钱来。”程文喻又说。这一片地方气候好，差不多年年都是风调雨顺，既是如此，有了田地还能没饭吃吗？
程遥哑口无言。他的三观是在原本那个时空中形成的，在他看来，自然是有好房有好车有为数不少的存款，这样的人才能勉强算得上是有钱人，更甚至于，大概只有李嘉诚、比尔盖茨那样的才能算得上是有钱人。但是，现在程文喻却告诉他，芸山脚的已经是个很富裕的村子了，就因为村子里的人基本上都能吃得饱穿得暖。
原来，大家的追求真的很简单。你可以将这种简单称之为麻木，但是程遥更觉得这其实是一种纯粹。
“再说坪襄镇，你别看着镇上人来人往的好似人很多，但那其实都不是常驻人口。那里头有一些其实是像我们一样从底下村子去镇上赶集的，有一些其实是外来客商。”坪襄镇底下有好几百个村子，里头有盛产核桃、茶叶和板栗，所以镇上来来往往的客商才会不少。可以说，坪襄镇之所以能热闹起来，就是因为还有这些生意在。而镇上的住户大都是商户，商户不得从仕，自然就不设学堂了。
程遥垮了一张脸：“……那怎么办？不如我们也请个先生来家里教你吧。可是，你都说了这一带科举不兴在，只怕先生都不好请。”坪襄镇连带着它底下的村子，人口基数并不算小，但几十年来，这一片也才只出几个老秀才，却连一个举人老爷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富贵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