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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请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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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杨三姑姑看来,程大和程二分了家,比起木讷的程阿大和他那个泼皮似的新媳妇,显然是眼前的这两个半大的少年要讨人喜欢得多。
人啊,活在这世上,有时就不能算计太多。
如今刚分了家,瞧着是李氏占了大头,她现在自然得意万分,整日扬着自己月份还不算大的肚子,一副扬眉吐气的模样,但日后总有让她觉得后悔的时候。
别的不说,单就看程文喻当着众人的面将那当了玉佩的二十两银子拿出来平分,李氏是觉得自个儿是占了便宜迫不及待地收下了,但是这么一来,别人先前都能理解她这个嫂子提议分家的举动,如今却是赞同程文喻有情有义的多一些。李氏生生把自己舆论上的优势整没有了。
想到这里,杨三姑姑脸上的笑容便更多了些,她爽利地说:“我当是什么事情呢,你小子是大地方来的,姑姑知道你必然是见过大世面的。要是你拿出来的东西当真新鲜,能入管事的眼,我这边也不过是多说一句话的事情,你安心等着好消息就是。”
这边谈完了,程文喻又赶紧凑上前去,和杨三姑姑略略谈了一下要新起房子的事情,一是需要上她家买些野货,二来也是想请她明天过来帮忙掌勺。杨三姑姑自然是应了。
“你这是……有什么想法了?”杨三姑姑走了之后,程文喻转而看向程遥。
“哪有什么想法哦,我不过是想着和杨三姑姑关系好了,日后在村子里也有个依靠。我看杨三姑姑这人很有原则,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对人总是不错的,这样的人反而更易相处。你现在和你哥哥分了家,总要在村子里多结些善缘,我觉得我们和杨三姑姑两家日后可以多走动走动。而且,我的确是看上她在外面的路子了,就算我们不指望着她认识的贵人助我们飞黄腾达,但有门路总比没有门路好……”
程遥有条不紊地分析着,而程文喻瞪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看着他,认真地听着。
被人这么瞧着,程遥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放低声音说:“你会不会觉得我……嗯,太过世故了?”
“这样很好啊,你长着一张很好欺负的脸,我一直都害怕你日后被人骗了还给人数钱呢……看你现在这样子,想来我前些日子是白担心了。”程文喻装模作样地摇了摇头,然后抱着来福回屋子中去了。留下程遥在他身后咬牙切齿,这小子竟然敢一直把他当小白养着!
第二天,村长、里长、程姓的族长并其他几位村子里比较有名望的老人都被程文喻恭恭敬敬地邀请来家里吃了一顿。杨三姑姑的灶上手艺自然是让人放心的,一道红烧鱼,一道腊肉炒蒜,一道爆炒兔肉,一道炒鸡蛋再加两道素菜,主食是糙米饭,不过每个人都分到了大半碗的白米粥。就算不考虑主家目前两个小娃娃当家无田无粮的情况,这也已经算是很好的招待了。
这顿饭过后,建新房的时间就定下来了,程族长在饭桌上就拍了胸口保证,一定把这房子当自己家的造,保管牢靠得等程文喻的儿子娶新媳妇了都不需要重新建过。
自从原始社会末期,私有制存在了以后,人心中自然就会有几分自私。即使在这古代,老人摔倒了,众人都会想也不想地就去将他们扶起来,做生意的人一般也还都凭着自己的良心在做事,但是自私自利的人也并不是没有。
根据程遥的观察,这村子里的人其实也分了三六九等。他程遥是外来户,程文喻虽然是在村子里长大,但毕竟是个众人都知道的捡回来的小子,如今和程阿大分了家,可以说,他们两个就是那种最没有根基的人了。
如果和别人起了冲突,即使那人是和程狗赖那样的赖皮,但只要那人根基更深厚一些,别看程遥平日里讨人喜欢,指不定事后他们两个还要咽下苦水,认下这个亏。
所以说,和村长、里长、族长们搞好关系真的很有必要。就像这次造房子,虽然明面上是程文喻和程遥的事情,但是程来根在饭桌上提议让他家的婆娘到时候来给两人帮厨,那么明眼人就该知道,程族长是在看顾他们呢。
这个年代或多或少都是有些迷信的,如娶嫁、出远门这样的大事都是要请个好日子的,以求个顺顺当当。听说今年的四月二十三是个好日子,于是新房子破土动工的日子就定在了这一天。
终于要造新房子了啊,想想看这段时间的各种不方便,程遥简直要泪流满面了。
对程遥而言,第一不方便的就是上厕所。
这时候,一般人家都在柴房中放置了马桶,晚上基本上都在家里解决了。等到马桶满了,就直接小半桶屎尿掺上大半桶水的拿去浇菜地。而白天,村子里是有几个公用厕所的。说是厕所,其实就是在地上挖一个超级大的坑,然后在这坑上面用木头搭了房子,只不过这“房子”的地板上被开了一个长条形的小洞。
而这厕所说是公用的,其实也是私人建的,不过谁都可以上。但是因为腐熟的屎尿算得上是很好的肥料了,于是这些排泄物的所有权就属于建厕所的人,别人是不能随意取用的
每次有人上厕所的时候,就顺着台阶爬上去,然后蹲在小洞上,往坑里拉。虽然每个坑位上都有门,隐秘性是够了,可是那坑真的很深,而那地板是木头造的,每次蹲在地板上的时候,都有种“如果地板被虫蛀了,我就会掉下去吧;如果我掉下去了,我会被这些排泄物给淹死吧”的惶恐。【注解1】
程文喻笑称程遥是杞人忧天,而程遥真是有苦说不出啊!擦屁股用的自然不能是精贵的纸,而是晒干的玉米苞子,程遥总觉得自己的屁股在这短短的半个月中连老茧都磨出来了。
第二不方便的就是洗澡。
虽然说,在现代的时候,用个木桶装了热水泡澡也是一种时尚,有些人还就喜欢花大价钱把自己家的浴室装修成了那样复古的风格。但是,在这个时代,当你没有浴霸,没有自动引水排水的设备,热水需要自己去灶头上烧……你会发现,你将无比怀念大学时那种花两三块钱就可以冲一次热水澡的澡堂,即使当时的你还嫌弃过那个澡堂是共用的。
程遥是一个很注重生活品质的人,他就是那种浴室的整体装修占了大头的人,可是现在,别说他没钱,就是他有钱,他也没有技术将浴室弄成之前的那样了。
第三不方便的就是做饭了。
先别提程遥如今手艺不精,做的饭菜只能勉强入口,也别提一做饭就是满屋子的油烟,呛得人眼泪都出来了,只说一边炒菜还要一边注意着灶台中的火,程遥就觉得亚历山大。他现在好怀念自己那个装修好了之后一次都没有用过的厨房啊。
想着这屋子大概是他今生唯一落脚的地方了,程遥忽然觉得肩膀上责任很大,他必须要尽快鼓捣出一张设计图纸来,即使现在很多技术还没有,但至少他要保证新房子的厕所是符合他审美的。
啊,为什么说这屋子大概是他今生唯一的落脚点呢?是因为程文喻小朋友很认真地和程遥谈过了,他虽然一心想要考取功名,但其实他对于做官什么的并没有大志向,只是想着身上多一个举人老爷的头衔,也好更有底气地过悠闲日子罢了。
这样的想法和程遥不谋而合,如此这般,这芸山脚下的屋子大概是他们这辈子都要守着的窝了。
趁着离四月二十三日还有一段时间,程遥便开始规划着这房子该如何建。他也不敢浪费纸张,便学着程文喻的样子,用棍子在沙子上作画。
程遥读小学那会儿,正赶上所谓的素质教育改革,一大堆的兴趣班如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程遥学过钢琴,也学过毛笔字。他对钢琴的兴趣倒是一直保持下来了,虽然从未去考过级,也没有很专精,但是闲暇的时候弹一两手还是很能糊弄外行人的。
至于毛笔字,程遥坚持了两年,读初中以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兴趣班。等到了读大学的时候,他更是连笔都不怎么握了,双手天天摸键盘。这么一来,他的毛笔字还真不敢让人恭维。如今看他写字的模样,只能勉强说一声不难看,不像鸡爪扒拉过的。
【注解1】这个就不详细描写了,怕恶心到大家。
我村子里如今还有很多这样的厕所。小时候倒是习惯了,爬上爬下从来都没有怕过,等在城市里读了三年的小学,回家时就再也不敢上这种厕所了,每次都好想哭啊,真的很怕掉下去啊。
我两个城市里长大的婶婶随我叔叔回老家的时候,都不敢上这种厕所。
厕所可以随便上,但厕所中的排泄物归属真的是只属于建厕所的人的。
我记得小时候吧,有一个人没有经过主人的同意,在他的厕所里舀了粪水去浇地,然后……你们猜不到吧……厕所的主人为此跑去他门上和人干架了。
我们方言中有句老话,是说一个人太小心眼的,大概意思就是“连屎都要抢的”……果然是有人抢的……我家也有一个这样的厕所,然后别人需要施肥的时候都会和我妈说一声,我妈妈一般都是答应的,你们大家随便舀吧……额,好吧,这没什么好说的,果然话题越来越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