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少年陌上行》莫非小妖

12、李氏

　　程遥毕竟不是专业学建筑的，而且就算他真的设计出了厕所的排放系统和浴室的引流系统，在这个时代也找不到相应的建筑材料来安装。所以，程遥仅仅是在现有的基础上来改装一下。

　　厕所弄成了斜坡状，而不是这里惯用的直坑状，这样一来，至少稍微能让人安心一点了。除了蹲炕，程遥还设计了坐便式的，反正这村尾就只有他们一家，别人不会跑这么远来上厕所。

　　浴室呢，则和厨房连在一起了，因为怕冷，听程文喻说，这里的冬天还是很冷的，而这里的夏天晚上睡觉时还需要盖被子【注解1】，为了防止洗澡的时候太冷，程遥根据北方炕的原理，稍微改进了一下，将四面的墙壁设计成中空能储存热气的。

　　鉴于这个时代没有有效能防腐且造价便宜的管道，程遥只能将浴室的排水处也设计成斜坡式的，这样一来，可以直接让水顺着斜坡流走。如果要泡澡的话，这样盗版设计就OK了，可是如果要冲凉的话，依然有些难度。难道要在屋顶上安装一个储水箱吗？那储水箱的水又怎么放进去？难道还是要靠人力一桶一桶拎上去吗？程遥想得脑袋都大了。

　　还没等两个人将设计图纸彻底弄出来，程文喻的嫂子李氏竟然挺着大肚子上门了。李氏来的时候，程文喻在学堂中，院子里就程遥一个人。李氏左右看了看。这屋子破败得可以，又小，基本上几眼就能将里里外外都打量完毕。李氏看着院子里的两条狗，颇有些不知意味地说：“哟，你们还养狗呐，半大的小子就是不知道过日子，这狗有什么好养的，还费粮食。”

　　程遥面上带笑地说：“这不是我们住得太偏僻了些么，养条狗也好防着些。”既然，他现在的身份是程文喻的表哥，那么按理他也该随着程文喻叫李氏一声嫂子。只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厚，所以让程遥亲亲热热地叫出这一声嫂子还是颇有难度的。

　　程遥这个人，你说他薄凉也好，你说他别扭也罢，反正他只将自己在乎的人归为自己的亲人。就如上一世，父母因为事故一起去世之后，面对那些亲戚们贪婪的面目，程遥直接一个人去了陌生的城市，即使从此之后，他只有一个人，他也选择了和那些人再不来往。

　　再说，按照李氏的脾性，她大概也不稀罕程遥的这一声嫂子吧，程遥表现得太亲热了，指不定李氏还以为他会赖上自己。

　　李氏果然没有在意这个，她很自然地走进屋子，理所当然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就像这里是她自己的屋子似的。

　　李氏心里是看不起程文喻这个便宜小叔子的，半个的小伙子了整天闹着读书考功名那也就罢了，如今竟然还捡了一个手不能挑肩不能提的人回家。

　　程文喻他能不能养活自己都难说，现在再带着个累赘……李氏扯起嘴角笑了笑，说：“听说，你们要将这屋子推倒了重建……原本我们已经分家了，这话不应该由我说，但是这建房子的花费可不在少数呢。你们还小，不懂事，不知道手头多存些钱的好处。我瞧着这屋子不是还能住人？不如就将拿钱存起来，日后也好用来买田或者讨媳妇不是？嫂子总是为你们好的。”

　　现在将钱存起来，日后程阿大有个什么事情——就算他没事，李氏也能闹出一些什么事情来——那程文喻这个做弟弟的，是不是就该把钱拿出来？就算是分家了，亲戚情分还摆在那里呢！

　　程遥自然知道李氏的打算，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袖，说：“家里的事情都是文喻拿主意的，和我说可没有用。”

　　李氏似乎就等着他说这句话，语重心长地说：“唉，我也就是这么一说，毕竟这房子是死的，钱是活的。文喻是这家的户主，你是个没根基的外来户，的确是得看他的主意。”

　　听李氏说这话，程遥心中真是笑出了声音，他先前一直以为李氏是个爱贪小便宜却没什么大主意的人，可是现在，他不得不说自己先前错看了。瞧瞧她说得这话，竟是在挑拨程遥和程文喻之间的关系。

　　没错，程文喻是户主，这新屋子造好了，明面上自然是属于程文喻的。如果日后程遥和程文喻分家，那么要搬出去的人自然是程遥，而不是程文喻。李氏的言下之意就是别让程文喻造房子了，这样的话，日后真分家了，那些存起来的银子，程遥自然还能占上一份。

　　若是程遥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指不定他还真被李氏说服了。李氏竟然如此看不得程文喻的好吗？程遥佯装自己没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只笑着不回话。

　　李氏见他这副“愚钝”的模样，也歇了要“点拨”他的心思。索性李氏这次来原也不是为了这事儿。李氏毕竟和程文喻在同一个屋檐下住了一整年了，知道这个便宜小叔子的性子。平时看上去是再温和不过的，总是一副乖巧模样，但是他一旦打定主意，那就谁也无法让他拐过弯来了。所以，如果程文喻真的下定决心，那这屋子是真的该推倒重建了。

　　就像上次分家，程阿大难道就舍得让弟弟分出去？他虽然看重李氏肚子里的这块肉没错，毕竟这是他老程家的香火，但是如果不是知道程文喻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只怕程阿大就是咬着牙也不会分家。程阿大今年二十三了，比程文喻足足大了十一岁，这么算起来，程文喻算得上是从小被程阿大带大的。这样的情分在，程阿大就舍得自己弟弟分出去吃苦？

　　要不是因为父母先后去世，程阿大守了足足六年的孝，指不定程阿大的孩子都能跑能跳了。程阿大先前是有个娃娃亲的，虽然没有正式定下来，但是双方家庭都有这个默契。早些年，农忙的时候，程阿大还会去人家姑娘家里帮忙干活。但人家姑娘就是因为等不起他，所以嫁到邻村去了，也就是李氏的那个村子。

　　至于李氏，她生得漂亮，自然眼光就高，看不起这个又瞧不起那个，结果挑挑拣拣就耽误到十八九了。李氏之所以嫁给程阿大，就是看中了这新造的房子，且程阿大父母双亡了，她嫁过来也不用伺候公婆，最重要的是，程阿大是个老实的，老实就意味着好拿捏。

　　眼见着成亲一年多了，碍眼的小叔子分了家搬出去了，自己又怀上了，李氏是极为得意的。因为这份得意，她和程遥说话时都很有几分高高在上。

　　不多时，程文喻就归家了，他身边还跟着程阿大，两兄弟有说有笑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程阿大一进院子，看见李氏在这里，当下脸上就黑了，深怕李氏又弄出什么幺蛾子。

　　李氏不以为意，主动迎了上去，对程阿大说：“当家的人也来啦，我这也是关心弟弟呢。我今个儿在大槐树下听见旁人说文喻要造新房子了，便就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这是在上眼药吧，是的吧，言下之意就是说程文喻心里没有他们这个做哥哥和做嫂子的，连造房子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做亲人的竟然只能从外人的口中听说。

　　程遥看了程阿大一眼，发现这个老实的汉子一点都没有听出李氏话中的意思，看来李氏是对牛弹琴了。

　　程阿大反而很欣慰地看了李氏一眼，点点头赞同地说：“你说得不错，弟弟造房子，我们自然是要过来帮忙的。文喻早几天就和我说过这件事情，我帮着他和做活的人家都说定了。”

　　事实上，那天请客吃饭的时候，程文喻还特意去请了自己的哥哥。但是程阿大听说掌勺的人是杨三姑姑，便主动说不过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李氏一直不喜欢杨三姑姑，她如今怀着孕，程阿大虽然不够细心，但是也不愿意因着这些小事惹她发脾气。

　　李氏闻言面上一僵，只是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她转眼就又笑了，说：“这造房子请做活的人是没错，可还有掌勺的人……”基本上，这时候村子里请人帮忙造房子啊、包短工啊都是需要管饭的，饭菜分量足口味好那也是主家的脸面。

　　程文喻立刻接了话：“这事儿自然是不能劳烦嫂嫂的，毕竟嫂嫂如今是我们老程家最精贵的人。”言下之意就是拒绝李氏过来帮忙了，而且这个理由还不能让人反驳。

　　程阿大更加欣慰地看着李氏：“你的想法很好，但是文喻说得对，你身子渐渐重了，还是让文喻去请别人来掌勺吧。”

　　【注解1】住山里真的好处多多，我外婆家的村子，一年四季睡觉都需要盖被子，从来不知道空调是什么。夏天早上起来还觉得凉，然后我外公在世的时候，我就穿着长袖和我外公一起去放牛。我外公活到八十多，从未去过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