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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人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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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最毒,本是人心。
她早该清楚。
青空冷笑出声,努力维持着站立的姿势,面上浮起锋利冷漠。
“当真是煞费苦心啊。”
“当然,对象,可是你。”
毫不在意她语中薄冰般讥诮,师宴十指轻拢过阿妩鬓边发丝,温柔至不可思议,眉间暖意维持一瞬,在转向青空时融为冷厉冰凌。
“这一局,我布了千年。”
居然这么久……他那么早便开始计划了吗?
真是可怕。
心里这般忖度,面上只不动声色,从容至令人疑心她才是真正的猎食者。
事实上,也是呢……
纤细丝线密密困缚四肢百骸,青空只恍然不觉,话音竟仍是悠然。
“你是怎么做到的?”
师宴显然也察觉了,目光灼灼看她许久,骤然出口,却是答非所问:“第一次见你,我便知道,你与我才是同类……你的眼睛里有火……纵然掩埋冰下也挡不住业火天生的灼灼,你注定会让这火毁灭一切……所以我知道,你也是一个可以不择手段的人……”
“这赞美,似乎不能令人欣慰啊。”青空挑眉。
“所以我赌,只要我手里有你要的,你便一定会来。”
“很荣幸,你赌赢了。”青空颇为漫不经心,眸中隐隐月色浮动。
快要……完成了……
如今,只差……
偃师毫不在意地笑,小心牵动连接阿妩的丝线,牵引她款款走到青空面前,才得闲暇回应她方才冷淡话语:“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原应如此。”
眸中跃过膜拜般光彩,师宴加深妖红笑意,冰冷刀锋一寸寸游移于她苍白肌肤,虔诚姿态近乎可怕。
“多么完美的躯壳啊……神迹般的完美……完整的仙魄,纯净的灵根,又是天生蕴灵之体……这般完美,才是我为阿妩准备的躯壳……”
冰冷血色寸寸延绵,以仙人之骨浇铸的匕首,太乙金精佐铸,是唯一可以杀死仙人、毁灭仙魄的武器。
唯一的,可以带来永寂。
青空索性闭上了眼。
靠近了……
“比起冷冰冰的傀儡之身,这样有血有肉的躯壳,岂不更好?还有纯净的仙魄,只要吞噬了你,阿妩,便可以回来了!”
红莲业火乍然燃遍,灼灼里焚尽一切可能的温柔,只狠狠撕下猎食者完美伪装,显露温柔之下森森獠牙。
师宴颦着眉,挑剔般审视着她,十指轻佻抚过她染血侧脸,缱绻宛然对待挚爱之人。
只是,那苍白指尖所过之处,皆浮起涌动的黑气来。
汹涌黑烟如有生命般奔涌着,在她雪白面容上肆意突窜,仿佛受困封印的妖魔急于打破束缚他的诅咒,黑白交映触目惊心,那暴怒黑气拼命奔突意欲打破这层薄薄外壳。
冲破,这具人皮。
满意地屈指敲了敲青空诡艳可怖的侧脸,师宴笑得艳丽而无辜:“好受吗?”
想必那涌动黑气定然是巨大折磨,青空乍然睁眼,琉璃般眸子潋滟却只如珠玉反射的冷光。
“你如何将这煞气注入我体内的?”
终于被勾起兴趣,师宴狐狸般眯起眼,竖起一根手指:“自然山人自有妙计了……青台初遇,我便借着摔倒你身上注入煞气,不过是你,以防万一,我又用了寒泠玉簪……”
寒泠玉簪?
青空神色猛然一凛,眸中冰凌突现,语气立时讥诮:“你竟不惜伤了她的魂魄也要陷害于我吗?”
清晰痛意浮现,又被戾气狠狠压回,师宴手上匕首一紧,指往她脖颈,咬牙切齿般迸着字:“你以为我便愿意吗?让阿妩陷身危难……只是若不如此,你要我怎么办?如若不如此,多疑又谨慎的你才怎么会上钩?若不能夺舍你的躯体,阿妩又怎能真正回来?”
师宴放缓了语气,双眸生起幽幽鬼火:“只需等着,很快就会好……只是受这一点伤,只是一时损伤,很快就可以回来……”
“真正地,完美地,回到我身边!”
优美唇侧浮起冷笑,红衣偃师衣袂飞扬,修长十指燃起银色冷焰,冷冷锋刃幻成一道流光披靡而来,呼啸着直取青空心口。
“我承受了地狱般的痛苦,从幽冥的深处返回人间,便是要让阿妩重回我身边!”
一瞬的静止。
匕首延路带起的汹涌风声还在疯狂怒号,欲在加倍的嚣张里扩大这一剑威势。流光耀眼扑将而来,将风烟搅作一片混沌,在冷厉苍茫里冲向女子白晳脖颈。
风停了。
可那道流光,不见了。
十指间,空了。偃师眉目阴沉至极。
“原来如此。”
这熟悉至极的声音并不来自面前已无反抗能力的女子,却是来自上方。师宴猝然抬头,面色陡然惨白。
青莲般的女子,衣袂翩然,悠然立在画角飞檐之上。
他面色雪白,猛然移回目光看地上受困的女子,双眸聚起冰冷妖焰。
面前哪有什么青衣女子,只有一个渐次消失的小人偶,透明身子还裹了重重灵力之线,宛如蛛网上的猎物。清晰面目分明是青空容颜,却懒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即使逐渐消融也不曾消减半分。
好像,一个彻骨的讽嘲。
漆黑眸中浮出煞白怒意,偏偏那女子懒懒话音还讽刺般回荡耳畔:“偃师,你傀儡之术天下无双,看我这‘灵偶’又如何?”
“灵,偶?”
魔氛一点一点聚集,那冰冷如有实质般凌厉侵来。师宴十指寸寸收紧,却咬着古怪的笑意:“你原来一直未入局吗?呵……当我是一个笑话一样,在一边悠然看戏?”
青莲般女子垂眸,琉璃双眸映出分明一丝悯色。
“你入魇了。”
“我,入魇了?”师宴夤夜般瞳孔只有讥诮冷意,“我若入魇,你也一样!我若身在地狱,你必也同样身在其中!”
琉璃薄冰般外壳龟裂出细碎纹路,青空咬牙忍住眉间痛意。
宛然,纯白天女堕落人间,终究无可奈何地染上红尘烟火色。
准确刺伤她的痛处,师宴冷笑,削金断玉:“你同我一样,是连最珍贵之物也保不住的可怜虫!”
明月般的光芒,破碎了。
青空抬手,指尖有血色延绵,依晰温暖,却无可奈何冷下去。
师宴乍然喷出一口血来。而他恍然不觉,只痴痴注视自己的手。
失败了,怎么可能?
他故意用话刺痛她,就是为了让她撕心裂肺,让她恍惚失神。只要她失神,她的防护便不再是无懈可击的。
可她明明忆起那些过往,却竟然毫无动摇,为什么?
再度呕出一口血,师宴狠狠攥拳。
青空神色冰凉,语音也冷:“因为我的心不曾动摇。”
即使已知身在炼狱,也不能有分毫犹疑。
她原本比他更清醒。
兜兜转转,竟还是他输吗?
输?
用力压下心口血意涌动,一抹妖红笑意复苏。
不一定。
他已万劫不复,当然不吝孤注一掷,可她,却不是。
寸寸加深笑意,暴风暗影勾勒在含笑的眉目,酝酿着一场劫难。
“本以为应该用不上了呢,不过故人你总是给我惊喜……那于情于理,我皆不该藏私了。”
妖红的温柔寸寸牵连诡艳,师宴猝然一挥双臂,十指如飞,结出个繁复法印来。
那笑,也是步步成劫。
“故人是否愿往一唔呢?我精心准备的大礼?”
“傀儡之城,始为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