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不相思》鸢尾枝

12、醉酒

　　苏桥走远了，连影子也看不到。宋远抱着我还站在原地，只是扶着我的手将我下坠的身体往上提了提，让我靠的稳妥舒服一点。
　　“还能不能走？”四周变得一片寂静冷清，只有路边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跟刚才酒店的嘈杂喧闹形成鲜明的对比。宋远的话离的很近，听的便更加真切，只是，他也喝了酒。鼻子边簌簌的空气里夹杂着浓浓的酒味，不知道是他身上的，还是我身上的。
　　“还行，可以走。”
　　东区校门离宿舍区还有好长一段距离，中途还有一段小路。我在小路上走着走着便东倒西歪起来，总觉得双腿已经不听使唤。宋远实在看不下去，蹲在我面前拽着我的手一把把我背起。我晕晕乎乎，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熊扑般在他背上了。想着他今晚上不但没有责问我，还摊上我这么一个醉酒大摊子，做到现今这个地步实在很不容易，有一搭没一搭跟他说话。
　　我说，“宋远，对不起啊。我。。。。。。今天本来是记得去的，可是醉着醉着。。。。。。被那帮人。。。给糊弄糊弄，就。。。不小心给忘了。”
　　“你没事就好。打你电话一直没人接，我以为你出事了。”
　　我说，“宋远，我其实。。。一点也不。。。讨厌你，我一直都很。。。敬重你。”
　　他背着我走在明明很平坦的小路上，可我怎么总觉得，路有点晕飘飘的感觉。
　　“宋远，你说你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就会看。。。上我呢？我没有优越的家世，人。。。也不怎么样、整个学校。。。一抓一大把，总结了一下，我比较值钱的。。。好像只有自己。遇见陆司晨以后，唔。。。。我好像还有他。”
　　“你喝醉了。”他穿着薄薄的衬衫，后肩竟也浸出了汗。我伏在他背上，能听得到他后背传来的心跳声。
　　“咦，这怎么。。。不是去宿舍的路了。”把头靠在他右肩上，用手指着前面，好多车子。红的，白的，黑的。。。。。。都变了样。
　　“宿舍区已经关门了。”
　　他打开车门把我放在副座上，弯下腰仔细替我系好安全带，随即打开驾驶门上了车。
　　闭着眼睛躺在软软的座椅上，觉得比在背上更加舒服。凌晨一两点，窗边划过冷飕飕的风，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双手不自觉抱着自己的手臂把整个身体缩到一起。下巴一下子触摸到柔软的面料，滑滑的，薄薄的一层轻轻搭在我的身上，夹杂着酒气和男性身上独有的味道。
　　平稳的车速中，没有嘈杂的声响，只有身旁的人浅浅的呼吸声。像是突然放松一般，我脑袋里呈现出一片空白。
　　迷迷糊糊中，有人轻轻把我抱起，然后稳稳地放下，随之躺在一个更加舒适的环境里。感觉脸部蹭着软软的被子，我抱着就不肯松开。我努力想要自己睁开眼睛，奈何眼皮好重好重，像有千万斤一般。紧接着一大片温热的气息覆盖在脸上，脖子上，手上，全身的酒意似乎都随着毛孔的舒张散发出来，胃里的翻江倒海也平复了好多。那人替我细心盖好被子，轻轻把手放进去。迷迷糊糊中，感觉额头上，唇边，有凉凉的，软软的触感，我听到有人在耳边絮絮低语，是幻觉吗。他说，“为什么你就不能喜欢我，我不会放弃的。我不逼你，总有一天，你会看清他的真面目。”声音里，似带着无奈，又夹杂了些许愤怒。
　　我开始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看到姣白的月光穿透阳台的窗帘落下一条微亮的缝隙。为什么不开灯，这是哪里？周围全是熟悉的气息，心里升起了一丝心悸，抽搐着。等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我在四周摸索着，想要伸手去开开关。好不容易找到了，一阵冷风吹打着阳台上的帘子，猛地一声灌进屋里来。我才朦胧看到，原来阳台边上站着一个人。穿着单薄的浅蓝色睡衣，微卷的长发已经垂到腰间，风吹着她腿边的衣角飘荡起来，心里面有什么东西想要喷薄而出。她背对着我，看不清她的样子。我想要走过去，对面的人似是感应到一般，缓缓转过身来。我努力想要看清她的脸，她向我伸出手来，朝我微笑，眼里却溢满了泪水。我心口一抽，脚底下瞬时泛起丝丝凉气，直接穿透整个身体。我想要伸出去握住她的手，就在快要触摸到的时候，浑身却像使了定身术一般不能动弹。我看着她慢慢往后倒去，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最后全部都消散在四周的空气里。恍惚间，灵魂像是被抽空一般，总觉得我要失去什么东西了。有冰凉的液体顺着眼角缓缓流下，手死死的握成拳头，嘴角咬出了血迹。看着她的身体越来越往后倒，最后伸出的那双手再也看不见。我站在那儿，听到自己低低的啜泣声，不知道这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有人用手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背，想要抚平我紊乱的呼吸。另一只手似是在小心翼翼擦去我脸上的泪水，在我眉眼处缓缓抚摸。梦境渐渐消失了，在记忆深处退去，像不曾发生过一般，后半夜，一夜好眠。

　　我是被外间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吵醒的，头依稀还有点疼。睁眼，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除了我身下的这张床，外加一张电脑桌和旁边矗立的深黑色衣柜，整个房间没有一样多余的东西。简单，也单调，典型的男士专用房。
　　揉着微微胀痛的太阳穴，昨天，聚餐，喝酒。然后。。。。。。是宋远！
　　我抱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闻着自己浑身的酒味，双目无神的盯着门口。
　　外间的声音停了下来。我听到门锁打开的声音，门被推开，宋远推着把手进来。
　　他轻咳了一声，将我的视线成功的从门脚转移到他的脸上。
　　“亦瑶，我做了一点粥。苏桥说你昨晚喝了太多酒，收拾一下，出来吃一点。”也不等我回答，就退出去帮我带上了门。
　　鼻尖全是酒的气味，我慌乱跳下床跑到卫生间里用冷水冲了一把脸，才格外清醒过来。澡现在是没法洗的，先忍忍吧。
　　“宋远。”坐在餐桌上，想要回想我昨天晚上有没有什么不和举止的行为，脑袋里却连一丁点残破的碎片都不曾留下。
　　“蒽。”他手很不熟练的给我在电饭煲里盛粥，有一些顺着碗边流下来，简单的应了一声。
　　“我，昨天晚上，有没有，胡说些什么话？”
　　“没有。你很安静。宿舍区关门了，总不可能把你扔在马路上，就带你到我在外面租的公寓暂时过一晚上。”我犹犹豫豫盯着他的脸，一颗悬着的心渐渐放下来。他也不看我，自顾说着，低头专心舀着粥。
　　“不过。”他把粥放到我面前，我刚悬下的心又被吊起来。“你倒是说，你其实挺喜欢我的。”
　　“真的？”
　　“逗你的。”
　　他拿了勺递给我，我看着那一碗粘糊糊的粥，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事实证明，某些方面，我还是有预知结果的能力。
　　一勺粥入口，满嘴的细胞立马缩水了。这粥，很咸！
　　他看着我的表情，解释道。“我知道粥底有点糊了，但是应该还是能吃的。”
　　不想扫了他动手的热情，我使劲儿把嘴里的粥咽下去，脸色却不怎么好看。“还好。”
　　他也给自己盛了一碗。“这是我第一次做饭，你算是第一个尝的人，给你捡了个大便宜。”说着，他也拿着勺子舀粥往嘴里送。
　　宋远的喉结动了动，半天，我看到他抬起头眼里的歉意，也明白了，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人，能自己做一顿还真是不容易，最起码不是半生不熟的。
　　我说，“你比我第一次做的好很多了。我那时候还把辣椒，红油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里放。其实除了咸一点，味道还不错。”我舀了一勺准备继续往里送，他却起身过来抓住我的手，放下我手里的勺。“出去吃吧。”
　　我看着孤零零呆在桌上的粥，很是同情。

　　跟宋远一起吃完饭回宿舍，已经是快中午的时候了。小芝和杨阳没在，梅子对于我夜不归宿已经习以为常，倒是没多问什么。只是在我开门进来的时候充分发挥了鼻子灵敏的嗅感，闻到我一身的酒气，催促我赶紧去洗一洗。
　　等到真正站在浴室的花洒下，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到脚跟，我才有一种彻底清醒的感觉。
　　早上被宋远拉着出了门，恰不巧的就遇见了他篮球场上的几个兄弟。看着宋远拉着我的手，他们颇有意味的对看了几眼，暧昧不明。我刚想挣脱，可身旁的人似乎早就知道我会这样做，拉着我的手就更紧了。
　　等到了外面的小餐馆，整个人食欲都没了。
　　“你想要吃什么？”他问我。
　　“我不想吃。”
　　他却也不尴尬，叫来了老板，自己点了一份牛肉米粉，帮我要了一份清汤面。我凑合着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
　　宋远送我到宿舍楼不远处的大榕树就停下了。
　　他说，“亦瑶，以后再见的机会就少了。我喜欢你，你一直都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知道。但是只要有机会，我不会放弃你。我这人就一根死脑筋，认定的事没有回头路。我说这些不是想要给你压力，就是想着，说出来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他伸出手把我拥进怀里，再没有多的话。
　　“宋远，这样下去是没有结果的。你会有更适合自己的的女孩，到时候你就会。。。。。。”
　　“没有人比你更适合我。”他打断我的话，利落的放开我，转过身便潇洒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