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不相思》鸢尾枝

11、宴席

　　我不知道在人生这场盛大夺目的舞台剧中，自己出演的是个怎样的角色。只是现在终于懂得，在匆匆忙忙的谢幕中，都是由受尽瞩目到光芒暗淡，最终归于平凡。
　　往日欢乐融洽的广播台，现在到处充斥着离别的气息。可米小子的《青春纪念册》还在一遍一遍不停的放着，像是催促，又像是留念。苏桥看到我走过来，估计是想起我昨天没接他电话的事，小小瞪了我一眼，还不忘顺手往我手里塞了一份稿子。
　　“我曾在157阶间疯狂的奔跑。
　　我曾在157阶下甜蜜的等待。
　　我曾在拥挤的生广为你开辟出一条通往美食的小路。
　　我曾抱你在臂弯中，护你从容而美丽的走过汹涌的人群。
　　我曾在荷花池旁与你一起看雨中的荷花。
　　我曾在荷花池旁与雨中的荷花一起看你。。。。。。”
　　富有磁力的男低音带着感情稳妥深情的念着，字字句句，都怦然于心。
　　我坐在苏桥旁边，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陆司晨抱着百合花等我的影像。
　　等他念完，我便接着他的念下去。
　　“说一段爱恨痴缠的风花雪月，
　　说一段两心相伴的相知无语，
　　说一段血浓于情的刻骨铭心，
　　说一段静默无声的三人成行。
　　说一声珍重，一句再见。却也许，再也不见。”
　　“走吧，我们先过去。他们把地点定在东区，估计再晚点人会很多。”苏桥放下稿子，拍了拍我的肩，说道。刚刚念完稿子，他的声音还是跟播音一样，低低的，很好听。
　　“好。”
　　我拿过放在椅子上的小包，跟着他一起出了广播台。路上的行人很少，太阳当空的大中午，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大部分估计都在宿舍呆着的。阳光透过树叶，在水泥地上洒下斑驳的身影，摇摇晃晃。可爱的小松鼠在树上跳来跳去，尽情享受没有人的打扰的时刻。
　　“亦瑶，我有没有说过，其实你一直都很优秀。”我拿着包的手一抖，忍住把包往他脑门上拍去的冲动。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说出这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来，我琢磨着他今天是不是中了500万的大奖，才会有心开玩笑。这。。。。。。可不是毒舌一贯的作风。至少在我的认知里，他几乎没夸过谁。不但没有意料之外的惊喜，我反而因他这句话，立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
　　苏桥见我没说话，把双手放进裤兜里，嘴角笑的更开。高大的身躯挡住了所有的光芒，我只能奋力的把头往上抬，竭力想要从他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证据，他刚刚说这话的证据，连我平时最爱观赏的树上的小松鼠，现时我都没心思去看。
　　被盯得久了，他才云淡风轻般看了看我。我不知道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是有多滑稽，才惹得他笑的如此花枝招展。
　　“我说的是真的，没骗你。跟你一起搭档了好歹也有四年，多多少少也算了解。每次看到你都是淡淡的表情，似乎对什么事都不上心。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对在乎的东西，都会用尽全力去守护。可惜。。。。。。我的好兄弟没能得到你的在乎。你知道，宋远那人，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从来都觉得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的，遇到你，他输得一败涂地，算是给他长了一个教训。”
　　我静静的听着，不知不觉脚步落在他身后。他停下来转身看着我，“你还真这么不经夸，随口说一说就乐不可支了，上辈子蜗牛祖先变的吧，要不要取皮下组织去做个玻璃标片，这么慢！”毒舌就是毒舌，没两句就现原形了。我偏偏就走得慢，就让你多等会儿。
　　等走近了，我才悠悠开口。
　　“苏桥，你知不知道，你的嘴巴从我认识你以来，一开口就很损人，让人吃饭都很伤胃。”言简意赅，神情恳切，我只是在很诚实告诉他这个事实，陈述一件跟我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
　　没想到某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还一脸的骄傲自得。“没办法，我就是靠这个才搞定女朋友的，谁让她天生就喜欢我这张嘴。”
　　“你不怕说的太多她会生气？”
　　“我不说她才会生气。”他笑的更灿烂，一副‘这你就不懂了’的表情。我实在想不通，有人会有爱听毒舌的受虐倾向。
　　他轻咳了一声，收起漫不经心的嘴脸，正色道。“走啦，跟你一起走真是浪费时间呀。。。大好光阴都埋没了，真是可惜。”
　　“你。。。。。。”他看着我跺脚，也不理我，一股脑把我甩的老远。就算姑娘我不是香不是玉，好歹也不用大老远就扔下我吧。

　　“瑶瑶姐，想什么想的这么专心，都不见你说话。”韩小雨坐我旁边，把手往我眼前晃了晃，关心问道。一桌的人都在忙着敬酒，似乎，我这稍微冷清了一点。
　　“没事。只是想起大一刚刚进来的时候，也是像你们这般洒脱洋溢，一心只想着怎样才能快速踩熟新学校这块地皮，放肆大胆做自己想做的事儿。”我打趣说道。
　　“原来瑶瑶姐也有不拘一格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你都是静默的。”
　　“人都有多面啊，可能恰巧你看到我的那一面不一样。”
　　对面的苏桥这时站了起来，脸上早已经染上了酒后的红晕。他端起面前的白色酒杯，稳了稳脚步，将杯子递到桌子中间，带着浓浓的酒气开口道。“咱们几个大四的马上就要滚蛋了，别的不说，只希望接下来的你们把咱们组的广播节目办的更好。担子以后就扛在你们身上。我一个大男人说得太多反而显得矫情，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我先干为敬。”苏桥说完，一口气喝完一杯酒。恍然看到我手里端着的牛奶，扶着桌子颤颤巍巍走过来，拿走我手里的杯子，转而将桌上一杯满满的酒塞到我手上。
　　“我说亦瑶，今晚。。。咱就得放开。这。。。。。。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都不肯陪大伙儿喝一杯。要知道，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了。”他满脸通红，话说的断断续续，将整个身体都压到我肩膀上。
　　苏桥一发话，整桌的注意力立马集中到我这儿来，大家都跟着起哄。
　　我悄悄瞪了他一眼，想要竭力挽回。“认识这么久，你知道我不喝酒的。”其实也不是不喝，只是我从小对酒精过敏，只要一喝，脖子以下的地方准会起一些小红点，有时候还很痒。再说就凭我这酒量，三杯下肚准倒，指不定到时候会胡说些什么。秉着能不喝绝不喝的原则，我刚刚都用牛奶推掉好几个来敬酒的学弟。毕竟论辈分的话，我还是算元老，人家也不好硬劝我喝。
　　“最后一次，怎么着也得给大家一个面子是不，大不了醉了我背你回去。你这身子骨，我还嫌轻了。”这苏桥，赶鸭子上架，摆明了是不喝就不让我下台的阵势，算你狠。
　　满桌的人都盯着我们俩，再别扭就真的连前辈的脸面都没了。喝酒而已，一仰头一低头的事。我拿着手里的杯子送到嘴边一口气喝完，大家才全都坐下。
　　“我可是表意了，你呢。苏桥。”趁他还在我旁边，也不管他到底醉没醉，看着桌上空空如也的瓶子，我从桌下拿起一瓶开好的酒慢悠悠晃倒他眼前。
　　“一瓶而已，大家可都等着的。”
　　“我现在算是明白古人的话了，真的是。。。怎么说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过奖过奖，请吧。”我伸手把他手里的酒瓶推了推，示意他赶快喝。他倒也大气的很，我只听得到他喉结里酒水流动的声音，不一会儿一瓶酒就见了底。
　　“师兄有魅力！”
　　“好！”
　　“再来一瓶！”
　　就冲苏桥这喝酒的能力，估计今晚上大家都不会放过他了。我突然心生一种捉弄后的愉悦感，倍感舒服。
　　可不幸的是，我也被韩小雨她们几个小女生灌酒了。只要沾了苏桥那一杯，我也估摸着没有不喝酒的退路了。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声音，还有人一个人，两个人。。。咦。。。。。。怎么有两个头。
　　半醉半醒间，感觉包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可手上就是没有力气去拿，最后索性不管了，疯就疯吧，反正也就这一次。等稍稍耳朵清醒一下子，总觉得我还有什么事没做，什么事呢。头越想越疼，偏生还想不起。
　　我真的醉了。从酒楼出来，凌晨一点还在路上跟着一大群醉汉走在一起。路灯发出微弱的光，却还是刺得我睁不开眼。韩小雨几个女生也醉的不省人事，亏得苏桥还记得说要背我，可看他醉的那样，我还真不放心，万一一个不小心把我摔地上了，岂不是得不偿失。最后他只能搀着我，重心不稳，连路看着，都是晃的。
　　包里的手机还在响，最后苏桥实在听不下去，一把拽过我手里的包，帮我翻出手机接了电话。
　　他说，“亦瑶，是宋远。”
　　脑袋里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了，我总算清明了一点。我竟然忘了宋远他们组的送别会！
　　“唔。。。。。。”胃里突然一阵翻涌，顾不上宋远的电话，我捂着嘴晃荡着虚浮的脚就往旁边的草丛奔去。
　　苏桥从后面跟过来扶住我一只手，还不忘跟宋远说话。
　　“嗯，她喝了很多酒，有点不舒服。”
　　“她还能吃亏？都灌了我好几瓶酒。”
　　“我们快到东区的校门口了，你在那儿等着吧。”
　　“放心，我看着的，她没事儿。”
　　挂了电话，他帮我拍了拍背，才觉得稍微舒服了一点。
　　快到东区的校门口，苏桥眼尖的就看到站在学校牌坊下的宋远。他像是打了一剂兴奋剂一样，拖着我走的更快，巴不得立马把我推出去。还不时低估，“你这么重，累死我了。”
　　宋远看到我们，大步流星走过来。他本来就长得高，路灯便把他的身影拉的更长，却又显得萧条。可我总感觉，他走的也不是很稳。
　　“诺，交给你了。幸不辱命。”苏桥说着，将扶着我的手松开。我感觉自己暮然落入了一个宽广的怀抱。
　　“谢了，兄弟。要不要我顺道送你回去。”宋远抱着我，问苏桥。
　　“不用。”苏桥摇了摇手。“我酒量还没这么差，先走了。”
　　“好，那你自己路上小心。”
　　我却在宋远怀里站的更加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