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骨》九画

13、01梦魇

　　夜，街角的公交车站里站着一个裹了灰色大衣的人，四周很寂静，寒风凛冽。

　　没过多久，一辆公交车缓缓地驶了过来，停下。那人上了车，刷卡，扫了一眼车厢内便找了个位置坐好。许是末班车的缘故，车里总共只有七个人，四个人坐在后座，一个人坐在司机后背的座位上，一个人站着，刚上车的那人，则是坐在靠后车门的边上。

　　上车的人是丁乐，他搓了搓冻的有些僵硬的手，把脸从围巾里露了出来，扭头看车窗外。路边是绿化带，隔了一小段才会有昏黄的路灯照射，而陷入黑暗的地方似乎有星星点点的红色小花迎风开着，妖妖娆娆的如火般在路边燃烧。

　　丁乐眨了眨眼睛，那些小花便消失不见，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车子里很安静，站着的那个人始终看向车窗外，一动不动。只有坐在司机后面的那个人，偶尔回头看着丁乐笑了笑。那是个有点胖的中年男人，脚边放着一个大的黑色布袋，他瞅着丁乐后下意识看了旁边站着的男人一眼，又移回视线继续发呆。

　　站着的男人很高，穿了件立领的黑色风衣，角度原因丁乐看不见他的脸，一只手拿了把伞，另一只手抓着吊环。就在丁乐想心思的时候，车子停了，丁乐看着外面的站牌有些呆，想着他们这什么时候有个叫“沿溪”的站点时，上来一个人。

　　这人穿的有些单薄，双手抱着身子缩在前边的座位上，脸色被冻的苍白。

　　公交车行驶了一小段路，遇到红灯停了下来。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那个被冻的发抖的人突然站起身走到丁乐面前站着。丁乐仰起头看人，捏了捏自己的手指皱眉。

　　绿灯的第一秒，丁乐轻轻说道：“司机师傅，今天修路么为什么要改道？不是右拐？”

　　话一说完，已经行驶到路中间预备左转的车子，突然来了个右转。坐在司机后头的中年男人看着丁乐古怪的笑出声，声音有点哑。丁乐没去在意后头的人，他的目光已经被一直站着的那个人吸引住了。

　　在听见丁乐说话时，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轻轻的回了头，眼神古井无波，但长得很英俊。他迈开步子走到后车门处站定，正好到站，公车停住。

　　“下车。”

　　声音淡的像平静的湖水，但在丁乐的耳朵里却如同惊雷。丁乐急忙站起身下车，顺便把脸色苍白的那人也拽下了车。待他们走到站点里时，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珠哗啦啦的击打着一切，似乎更冷了，但却带着新生。

　　在车上时没发现路上有其他车辆，下车后没过一会就有三三两两的车辆经过。丁乐低着头看自己湿了的鞋子有些懊恼，咬着嘴唇动了动脚趾，小声嘟囔道：“冷死了。”

　　一把黑伞突兀的横在了自己眼皮底下，丁乐抬起头看人，有些呆。

　　那人把伞放到丁乐的手里，轻轻道：“早点回家。”

　　伞柄的抓手处是木制的，刻了片叶子。丁乐傻乎乎的拿着伞，直到那人的衣角都消失在风雨里后才想起要道谢。而被他拽下车的那个人，不知道何时，早已消失不见。丁乐打开伞，步入了风雨里。

　　随后，轰隆一声，钟离醒了过来。

　　钟离被雷声惊醒一脑门磕在桌子上，“啪嗒”一下，手里拿着的东西就掉到地上。他痛呼一声还没来得及揉额头就心疼的捡起掉下去的板子，幸好唐远来他家嫌弃地板冷冰冰的就买了地毯铺着，否则他画画的板子就要离他而去了。

　　电脑屏幕因为震动又亮了起来，上面是画了一半的插图。唐远的新书要出版了，不是他偷摸摸写的什么纯爱，而是一篇关于“引路人”的故事。没错，原型是白饮岁。网上反响特别热烈，于是唐远的编辑要求他弄一个系列，先出一本。

　　钟离副业是插画师，算是唐远的御用画手，唐远的每本书总有一张图是钟离画的。用现在的小姑娘的话来说，他算是大大？反正微博粉丝蛮多，出过一本画集，钟离觉得麻烦就再也没出过，偶尔接二次元朋友的约稿。

　　最近的几天，钟离总是重复做一个梦，至少对钟离来说，是一个无关于自己的梦。

　　那一趟车，车上的人他只认识丁乐，可为什么会一直梦见丁乐？原本那辆车会如同往常一样不停的行驶下去，直到天亮他醒过来。但是这一次变了，丁乐突然说了话，而那个拿着伞的人，也说了话。

　　钟离看着屏幕上的图发呆，唐远要求画一个场景，人物是侧面。他确实画了侧面，不过只是三分之一的侧面，且画上的人不是参照白饮岁，而是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

　　窗外风雨似乎没有停歇，钟离把图稿存好关了电脑，决定老老实实地到被窝里睡觉。冬天打雷下雨简直是异象……至于还在熬夜磨蹭的唐远，他已经懒得管了，反正总有人会管。

　　第二天一早，风停雨歇。

　　打算赖床的钟离接到了半夏的电话，大概意思是川乌有事出门她一个人估计看不过来请求支援。钟离蹭了蹭枕头和被窝缠绵了五分钟后，起了床。

　　从停车场出来后钟离发现，小花园的泥土上、枯叶上有一层白白的结晶——结霜了。他皱着眉头想，昨晚上不是下了很大的雨吗？怎么地面没有湿反而是结了霜呢？随后叹了口气，不会又是梦吧……

　　早晨八点半，半夏正从厨房把点心端出来放到冰柜里保鲜，钟离就到了。甩着手呲牙咧嘴的揭开围巾，他看着半夏问道：“川干啥去了？”

　　“干正事。”半夏一本正经的回道，继续摆点心。

　　此时，有几个大学生三三两两的推门进来，要了热奶茶和三明治就坐到座位上聊天。钟离脱了外套接过半夏餐盘里的东西按了铃，那几个学生回到柜台拿了东西回去又继续聊，八卦之态势同水火。

　　几个女大学生凑一块八卦兮兮的。

　　“诶我听说那段路今早又出车祸啦。”

　　“你怎么知道？”

　　“我小舅他们开车来旅游么，今早天没亮正好下高速，可是路上遇见堵车，一问才知道他们前面出车祸，到家了还抱怨呢。”

　　钟离努了努嘴，车祸这种悲惨的人祸全世界天天都在发生啊。他还没感叹完，那姑娘下一句就让他皱了眉头。

　　“你们记得昨天是啥日子么？”

　　“啥？哦哦对，晓得了。好恐怖哦这次又是死了几个？”

　　“听我小舅说死了两个人，是一辆出租车里的司机和乘客。那车不知道撞了什么都烂了，车子整个翻过来，是第一趟公交车司机发现的，报警然后那里就堵上了。”那女生神秘兮兮的继续道，“我还听说，有人看见啦，昨晚上真的有48路车。”

　　“诅咒一样的。”

　　“……卧槽末班车真的好恐怖。”

　　钟离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总感觉说的好像是都市传说？

　　女生们吃完东西急忙离开了，大概是赶着上课。没过一会儿，丁乐就到了，还喘着气。半夏乐呵呵的笑话他，说小朋友你不行啊，几步路喘成这样要多锻炼。丁乐也傻笑，打了招呼就到厨房帮忙去了。

　　钟离让半夏看着柜台，自己溜达到厨房去蹭吃的，咬着热乎乎新鲜出炉的薄饼很是满足。小家伙手艺太棒了，他决定要偷师。厨房的糖粉用完了，钟离自告奋勇的给人瞎找，在储物房边上看见一把黑伞，伞柄上是他熟悉的叶子形状。

　　喉咙里有点甜的香脆薄饼似乎塞住了他的食道，让钟离有点喘不过气。他扶着墙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把伞依旧安安静静的躺在那儿。

　　丁乐探出头喊他，“小老板你找到了吗？”

　　“找什么？”半夏走过来问。

　　“糖粉。”

　　“厨房左边柜子第三格里还有。”半夏答道，然后回过头拍钟离，“怎么了看什么呢？”

　　“这把伞……”

　　半夏一瞅，漫不经心的道：“哦这个啊，乐乐昨天晚上我都打烊了才打伞来的，一身湿宿舍关了回不去，说是给人补习回来晚了，今天一大早给我做了早点才回去的。”

　　末了还补一句“真是好孩子啊。”

　　“昨晚上有下雨么？”

　　半夏歪着脑袋想，“没有啊，大概是城外边下了吧。”

　　钟离深吸了口气回到厨房，丁乐挽着袖子还在烤饼干，直到给热乎乎的饼干扫黄油才发现钟离靠着门口杵着，笑眯眯的问：“怎么了？要吃吗？”

　　“乐乐。”

　　“嗯？”丁乐夹了几个放到小碟子里，“夹心的，有点烫。”

　　“听半夏说你昨晚上很晚才回来。”

　　“啊对，帮同学补习去了，他正好有事。”说到这个丁乐还有些不满，“昨晚上的末班车好怪啊，经过的地方都好像不是平常的路，而且车上有个人好吓人。我看另一个人有点怕的样子就把他带下车了，不过遇上一个好人，下了大雨还把他的伞借我。”

　　“是吗……”

　　“嗯。”丁乐点了点头，问道：“好吃吗小老板？”

　　钟离塞了一嘴饼嚼了嚼，“嗯，好吃。”然后一脸生无可恋的出去了。

　　下午三点，川乌一脸倦容的归来。钟离没心思去“关心”他，而是坐在角落一边画图一边发呆。手机吵吵闹闹的响了起来，来电人——汤圆。

　　“钟离我不是要催画稿不要挂电话！谢修要见你。”

作者有话说

　　昂，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