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繁花落尽》陈小布

9、第八章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开始嫉妒，大约是念初一还是初二，学校里已有女生情窦初开，喜欢长风喜欢的不得了，让她这个做妹妹的给她们鸿雁传情。她们还常常贿赂了她，送她各种小玩意，其实她并不稀罕，她家境好，从来都要什么有什么，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几乎每天都有人叫她帮忙转交情书给长风，高年纪低年级的。她开始还觉得好笑，后来却莫名的难受，她竟然不想他恋爱拍拖。虽然那些情书他一封也没看，全都原封不动的退回去了。

　　后来越长大，她心里就越不安惶恐，他知道她有一天必会离开她，虽然他一直都未曾有过女朋友，可是她知道那是早晚的事。直到有一天，她去他房间找他，走到门口，听到里面面传来他和大哥长安激烈的争吵声，他说，“小雅又不是我亲妹妹，我为什么不可以喜欢她，不可以和她在一起？”

　　她当时惊呆了，爸爸待她一直很好，从小对她非常宠溺，虽然她也知母亲是后来才嫁过来的，可是她从来没怀疑过自己不是爸爸的亲生女儿。她本应伤心难过的，可是心里却反而踏实下来，因为她知道她和长风再也不必分开。怪不得这些年，她一直二哥哥二哥哥的叫他，可是印象里他从来没有叫过她妹妹，他只叫她小雅。

　　傅少琛送了静雅到公寓楼底下，又驱车离开。走到半路，才发现她的手机还落在座位上，这丫头总有些大大咧咧的，定是刚才接了电话后，忘记收进袋子里去了。他想着还是给她送回去才好，又原路折回，他眼睛扫过手机，迟疑下，伸过手去拿起来，手机设了密码，屏幕上是她和长风的大头照，两兄妹脑袋挨着脑袋，笑容灿烂。应该是几年前拍的，照片上的她还是短发，其实两兄妹并不像，长风的脸长，而她的脸圆，并不像他和少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走出去，别人就知道他们是两兄妹。但是照片上的两个人却不违和，那种亲密无间一目了然。

　　他试着按了一串数字进去，密码错误，再按还是错误，三次都不成功，她的生日，他的生日，结婚日子，都不是，他把手机又扔回椅子上。

　　聂静雅有点小洁癖，每次一回到家中，必定要换衣服或者冲凉。她刚冲完凉从浴室出来，便听见门打开的声音，走到客厅，竟是傅少琛回来了。她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问，“刚才说不上来的，怎么又回来了？”

　　虽然是冬天，因开着暖气，她不过是穿条白色的棉布睡裙，前面是睡美人的卡通图案，脚上穿着双毛茸茸的浅粉色拖鞋，裙子空荡荡的套在她的上，露着一双洁白纤细的长腿。长发上还坠着些晶莹的水珠，湿漉漉的垂在肩背上，衬的她一张脸越发的白，一双眼睛如黑玻璃般明亮璀璨，像是时尚画报上的美少女。他注意到她睡裙内没有胸衣，美丽的胸脯若隐若现，他只觉得喉咙发紧，他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可是现如今第一反应竟然是别转过头去不敢再看，他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在冒汗，连脸也是烫的。

　　他把手机放在鞋柜上，“你手机落我车上了。”

　　“哎呀，看我粗心大意的！谢谢你还特地给我送回来！”她走近些，“你还走吗？这都半夜了，就在这睡吧？”

　　他只怕自己不走，会控制不了做出什么事来，“我还有点事！”

　　“这大半夜的能有什么事啊？明天周末呢！傅总，没这么日理万机的吧？其实是家里的电视有点小问题，你赶巧来了，就帮我看看吧。”

　　他也不好再走，换了拖鞋问，“什么问题？”

　　“没有信号，电视，DVD一概播放不了。”她跟在他后面，看他红了脸，问，“是不是暖气开的太足了？”

　　她走过去调低些，又走回房间去，套了件厚外套出来。

　　他脱了外套，随手放沙发上，身上只穿见薄薄的毛衣，挽起袖子，检查电视，果然是小问题，不过是后面的线都插错了，怪不得电视DVD全都放不了。他心下只觉得好笑，看来女人对机器果然都天生呆盲啊！

　　他都一一又插过了，问她，“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今天就一并给你都解决了。”

　　“既然你都开口了，那我不趁机使唤，好像太不给你面子了。”她笑嘻嘻的从卧室搬出电脑来，“劳烦你帮我这个也看下，超慢，龟速。”

　　而后她找出一张唱片来，开了音乐，空灵缥缈的声音弥漫在整个房子里，“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会更明白什么是温柔，还没跟你牵着手，走过荒芜的沙丘，可能从此以后学会珍惜，天长和地久....”

　　“小小年纪，怎么总听一些老歌？”傅少琛坐在桌子边摆弄着电脑。

　　静雅慵懒的歪靠在沙发上，“念旧嘛！”

　　她眯着眼睛，陶醉在歌声里，想起长风，这个时候他会在做什么？是不是和她一样，也正在思念远方的人？

　　“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她低低的叹气。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他扫她一眼。

　　她站起来，似是而非的答，“时间过的太慢了。”

　　“我以为对于你们这个年纪的女生来讲，时间越慢越好呢。”

　　“才不是。”她停顿下又说，“反正你不懂。”

　　他啼笑皆非，“多愁善感了不是？”

　　“你还要多久？”

　　“至少还要半个小时，你平时都用这电脑做什么了？这么多的病毒，上了不该上的网站？”他不怀好意的笑。

　　“傅少琛！讨打是吧？！”她嘟囔着，“不过是看点小说而已！”

　　她走进房间拿了团毛线出来，窝在沙发上，“看你是在帮我的份上，我在这里陪你吧。”

　　“你还会织围巾啊？真看不出来！”

　　其实她也是刚开始学，织的并不好，总掉针，结果织了又拆，拆了又织，都两个月了，一条围巾也没织完。她天生对女红就不感冒，觉得简直比读书还难，没打多会倦意就渐渐袭来，沙发仿似又太柔软，只觉身体一直陷下去，而后线团滚落在地上，睡着了。

　　两人开始还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后来她渐渐没了声音，他弄好电脑看过去，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已经在沙发上睡了。他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她的长发垂落在沙发上，遮着小半边脸，他伸过手去轻轻的拨开来。她许是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嘴角微翘，红润的双唇如六月里的樱桃，他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蜻蜓点水般吻在上面，只是觉得这样美好，并不敢再动。她咕哝着别过头去，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他叫她，“聂静雅，回房间睡了，小心感冒。”

　　她皱下眉头，仿似不高兴被打扰了清梦，并没有醒。

　　“静雅...”

　　她声音迷糊，“别吵...”

　　他拿开她身边还没织完的围巾，俯身下去抱了她放房间床上，又拉过被子给她盖了。她睡的是客卧，一开始他就说把主卧让给她，可是她总说给他自己留着。

　　他回到自己房间，也已倦了，本想直接躺到床上去，想起她一贯喜欢干净，又取过睡衣，走进里间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