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繁花落尽》陈小布

8、第七章

　　晚饭过后，大家都坐着闲聊。

　　少容拉了静雅到另一边说悄悄话，她知道静雅圣诞前要去英国，递过一张清单给她，她要的东西都列在上面。

　　傅少琛坐在客厅的另一边，侧过头去，少容和静雅不知正说到什么高兴的事，两个人都眉开眼笑。因是婆婆的生日，静雅特意穿了件喜庆颜色的衣服，浅粉色的薄纱料子，心字领口，头发被她顺到了一边，露着雪白细长的脖子，一团烟云似的歪倚在沙发边沿，脸色微红，眉间似有春风流转无限，说不出的俏丽娇羞，他只觉得再也别不开眼去，心中想起小时候念过的古诗，人面桃花，果是如此。

　　聂静雅转过头来，正对上他的目光，又嫣然一笑。

　　傅少琛起身走过来，“你们两个咬什么耳朵？又在埋汰我，是吧？”

　　“哪有。”少容取过一旁的清单给他看，“我不过是叫嫂子帮我顺些东西回来，你买单！”

　　“我每个月不都划零用到你账上吗？怎么还想方设法的敲诈！”

　　“我不用，难道给其他女人用？”

　　“听听，这口气，敢情不是我妹，是我老婆呢！”

　　“嫂子，你以后就别对他太好，反正我和妈妈永远都站你这边！”

　　静雅眉目含笑的看着两兄妹斗嘴，又想到长风，过往自己和他的种种，心情越发的好。

　　一直到很晚大家才散了，坐在车上，聂静雅想到婆婆许的生日愿望，对傅少琛说，“你什么时候和他们摊牌呢？要不你妈还老指望着我给她生孙子。”

　　“什么你妈我妈，难道不是你妈？”

　　聂静雅笑，“故意挑我语病是吧？明知道我不习惯，而且早晚不都得散！”

　　傅少琛没有搭腔，伸手过去扭开音乐，里面正唱着，“有人问我你究竟哪里好，这么多年我还忘不了，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聂静雅一直就喜欢李宗盛，一听是熟悉的歌，就跟着哼起来。

　　傅少琛却又伸过手去关了，心下烦乱。

　　“多好听啊，你干嘛关了？”聂静雅又扭开，“还别说，你车上的音响还真不错，是你自己后来改装的吧？”

　　傅少琛“恩”一声。

　　“这个效果，没有二三十万的肯定下不来，你可真烧钱，你这一套音响就够人家买个车子的了。”

　　“不花钱，还赚钱做什么？”

　　正说着静雅手机响起，是国际长途，虽然显示的只是IP地址，但她知道就是二哥，立马接起，两兄妹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她同长风讲话的时候总是带点撒娇的口气，像是小孩子的模样。傅少琛自然是见怪不怪，只是想着妹妹在哥哥面前大都如此，像是少容同自己一般。

　　待静雅收了线，他问，“你二哥当初为什么去英国，还走的那么急，连我们的婚礼都没参加。”

　　“那边有家公司请他...”聂静雅含糊着带过。

　　其实不过是因为两个人私奔，惹怒了大哥和父亲。那时候家中要她同傅少琛结婚，她抗争无效，长风干脆带着了她离家出走。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林，两个人并没有走远，不过是在市区僻静的地方找了套房子住下，其实也知道跑也跑不掉，果然没多久就被大哥找上门来。她不得已去求傅少琛，结果因他的一句话，还是不得不嫁。聂家担心他们再出什么乱子，干脆把长风“流放”到英国，勒令没有他们的允许不能回国。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千里，两小无嫌猜。小时候，她总像小尾巴似的跟在长风后面，“二哥哥，二哥哥”的叫，因她咬音不准，总把二哥哥叫成爱哥哥，到现在也没改过来，惹的家中的人老笑话她。

　　大约是因为大哥大自己许多的缘故，和她一直不亲。倒是长风，总是不嫌麻烦，很乐意的让她跟着自己。他大她四岁，他念书的时候，她正牙牙学语，那时候他总爱坐在家中院子里的桃树底下，拿本书念唐诗三百首，她也搬个椅子坐在旁边。她记性好，听几次，也会跟在后面奶声奶气的背诵。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山。”

　　长风每次都不忘纠正她，“是更上一层楼，不是更上一层山。”

　　她当时记下了，可是改日还是照样念成“更上一层山。”

　　春天里，桃花鲜艳开满枝头，风一吹，无数花瓣雨落在两个人的头上身上书上。等到夏天桃子成熟的时候，长风总爬上树去摘，摘一只就往地上扔一只，她在下面眼巴巴的等着，手上挽个小篮子，把那些鲜嫩欲滴的桃子一只只捡进篮子去。等她大一点，已不甘心只是在树下等着，也嚷嚷着要上树，可是她人矮，根本就够不着那枝干，长风干脆就高高的抱起她，她像只小猴子一样攀在枝头上。

　　有一次，她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结果害长风被爸爸一顿好打。长风一向宽厚，可是脾气也倔，挨打的时候不跑也不求饶，竹枝一下下的打在他腿上，连她也觉得疼，可是他楞是不掉一滴眼泪，后来反而是她哇哇大哭了，爸爸才住手。

　　她只觉得他傻，明明求饶就可以躲过责罚，为什么一声不吭的承受。可是长风反而说她傻，打在他身上，可为什么她却哭了？

　　因住的是独门独院的别墅，夏日里下起大雨，她又溜出房子外，谁也没有注意，唯独长风发现了跟出来，可是怎样哄了她都不回去，她反而缠了他随自己一起踏了小沟里的水玩，两个人的衣服皆尽湿透，结果回去，挨打的又是长风，只说他没看护好妹妹。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顽皮的紧，长风处处都忍让迁就他，其实他一直都乖，学习好又听话，每次挨打好像都是因为她。可是他从来没有责备过她，打完后照样欢喜的陪了她玩。

　　同学们都羡慕他有个好哥哥，上学放学都有哥哥骑脚踏车载她，她打小就不大爱念书，只觉枯燥，可是因为有他的缘故，枯燥的日子仿佛也容易过的多。到现在她还记得上学的那条路，两边栽满了柳树，碧绿的叶子垂落在地上，连同他们的欢笑声，都在风中飘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