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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有谁说一梦十寒 ...

  •   九。My Sunshine
      程安柒说,小傻这名字太傻了。
      我点头,所以你他妈以后敢这么叫我,我就废了你。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完全就是一副孩童思考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问题时的神情,不差半分。“哦,这样吧,既然不叫小傻,那就叫桑傻好了。”
      “我去年买了个表!”我破口大骂,跳起来掐住程安柒的脖子:“不准这么叫!”
      以前安奚还在的时候,听说了我这个乳名,嘲笑了我一个星期,还乐此不疲地喊我“桑小傻,桑大傻,桑傻哈哈哈哈……”
      可就在我走神的时候,程安柒那个scum已经跑开了,还坏笑着跟我挥手机:“我把你联系人的名字改了,就叫桑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那时只顾着追着他打他,哪曾想过,他输入的根本不是“桑傻”,而是我后来爱极了的名字——“My Sunshine”。
      ……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再碰过酒。不用问为什么,我怎么会告诉你我喝得连发了一个星期的高烧。
      桑铮和席凉居然又不在!要不是程安柒一直守着我,我他妈早烧死了好吗!那两个人稍微有点爹娘的样子也不会给我再添个弟弟妹妹的好吗!
      程安柒那个蠢货也是,你他妈观察了我三天了!还不送我去医院!你他妈光给我擦酒精有屁用!你当我是超人我能自己愈合啊我日你大爷超人也不能自己愈合伤口的好吗!拜托你用大脑想想啊大哥!!
      那天晚上我烧得迷迷糊糊的,缩在被窝里满头是汗,痛苦地咬着被角,因为难受,脚趾紧紧蜷缩着,骨节发白。
      可是恍惚之中,我竟听到了林景的声音。
      他说:“这是什么情况,你是谁?”
      然后是程安柒的声音:“我是她堂哥,小丫头被人甩了跑出去疯,喝多了回来就这样了。”
      好一段时间寂静无声,就好似我正在做着的那个梦。梦里是战场,弥漫着浓重的硝烟,迷得我睁不开眼,而林景的声音就从身边传来:“桑言,你他妈这么着急去死?”远远地,从对面传来了程安柒的声音:“桑言你这个蠢货!”
      嘴里的被角忽然被人狠狠扯下,震得我牙齿生疼。
      我似乎看见林景坐在我床边,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别咬!脏死了!”
      “唔……”我迷迷糊糊哼唧到:“你不让我咬袖子,我咬被子也不行吗?!”
      “不行!”
      一只凉凉的手放在了我的额头上,我因为被凶,委屈地翻了个身,钻出被子,滚到里面,抱着枕头瑟缩成一团。
      “她烧了多久了?”
      “呃、嗯,六、六七天了吧?”
      “六七天?你当人是个炉子能烧六七天?”
      “……那我不是找你来了么?”
      “……我……算了,我给你开盒退烧药,你喂她吃完,赶紧送去医院,估计已经是肺炎了,再烧下去人就毁了。”
      ……
      我一度怀疑程安柒跟林景认识。我总觉得那天我听到的话都是真的,而且他们好像很熟的样子。但是我问程安柒,那个傻叉反过来问我:“啥?那个医生叫林景啊?开玩笑,我怎么会认识他,我就是看对面儿有个诊所我才打电话把他叫过来给你看看的,不然你真翘了,我怎么办?”
      妈的……什么叫我真翘了他怎么办……这话说得我瞬间红了脸。我在心底默念:不能多想不能多想不能多想不能多想不能多想不能多想不能多想不能多想……
      程安柒一个脑瓜崩弹到我脑门儿上:“想什么呢桑蠢,你还欠我钱,没还完我怎么舍得你去死?”
      你说这人怎么能贱成这样呢?!
      ……
      后来暑假的那两个月,我便天天与程安柒厮混在一起。
      我在院子里和程安柒打羽毛球的时候,曾看到过习澈安一脸忧伤地看着我们。只是他就站在窗边,扒在窗户上,却从来没有下来过,也没有喊过我。
      如果他能开口叫我一句小傻,或许我能原谅他。可是我在心底反问自己,他错了什么?他做了什么需要我去原谅?他只不过就是告诉了我,一个我不能接受的事实。仅此而已。
      我和程安柒在院子里拔草喂我新养的兔子时,也曾在抬眸的一瞬,瞥过林景的门口,看到过颜亓几乎贴在玻璃门上的脸。
      如果他喊我,我大概是会甩他一耳光,冷冷地抛下一句“滚”,然后转身走掉。可他又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瞒了我他姐姐是颜朵,可他姐姐是颜朵,这又有什么错呢啊!
      我也曾和程安柒一起去看电影的时候遇到过林景和颜朵,他们就坐在我们正前,但不知是没看见我,还是不想理我。
      如果……不,林景不可能再喊我了,我也……不想听到了。可我心里那一丝期盼又是什么?在每一次不经意间望见他的背影的瞬间、每一次和他对视上的短短几秒里,我都在想什么、渴望什么?
      我想和他回到从前,回到我们都不曾开口触及感情的那段日子。他做他的林小二,我做我的小傻。我们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开着过分的玩笑,我能跟天王老子他二大爷一样从他那里赊了账从不用去想还的问题,我能嘴上嗷嗷叫着却心甘情愿地给他做劳动力,我们还能在撞见对方身边的异性时戏谑地大笑着说,终于脱单了啊!
      或许他说的对,他不能保证他等我长大,但他对我的感情从未掺过半分假。把这段感情从未真正放在心上的人,一直都是我。
      我才是那个不认真的人,才是那个因为一点点小事就闹别扭的人,才是那个当面一套背地一套、脚踩两只船的人。
      我才是,应该被人唾弃的人。
      可林景他每一次都在原谅我,不管是那些他看到过的、没看到过的、知道的、不知道的。一直在原谅我、娇纵我、宽容我的人,是他啊!
      如果我知道他那天在楼下抱着颜朵,是因为颜朵的爸爸心肌梗死成了半瘫,原本在帮忙的他却被我一通电话喊了回来,而且还左不见人右不见影的让人等了十几分钟。等到颜朵家里人打来电话说是出了点事儿,颜朵整个人都哭成了泪人,一把就扑进了就近的林景怀里。这种时候,恐怕连我都不会推开她的吧。(作者桑:可是就算她身边只有你,恐怕她宁愿去抱电线杆子也不会愿意扑进你怀里。主角桑:骂了隔壁的!滚!)
      要是我那个时候知道情况,那我后来对待林景的态度会不会好一点,会不会不说出那样子过分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啊……
      可是,如果世上有如果和要是就好了,我一定把它们敲晕了拖回山洞强×个万儿八千遍的。(作者桑:哟,你不但做了攻,而且还3P呐!主角桑:谁来把她拖走!这种悲伤的情节里你为什么总是来吐槽!)
      原本想着开学了,就可以不用再郁结烦躁,经期综合症终于离开我了,可我忘记了,我和颜亓是同桌。
      他几次欲言又止,想要跟我说话,可一见我那张冷冰冰的脸,就又把话吞了回去。到了后来,他便也习惯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去食堂吃饭,一个人去小卖部买水,一个人在校园里晃荡。
      倒是程安柒,明明大学不在本市,还每个星期都要抽半天时间,坐两个小时地铁来看我。虽然他美名其曰是来找他好基友娄昀离滚床单的,但谁都能看出来,其实他的目的就是我。
      我开他俩玩笑:“说好打炮的,也从来没见过你们两个一起睡过啊!”
      娄昀离一脸阴沉地看着我:“想看?”他一把搂住比他高了半个脑袋的程安柒。
      程安柒不得不蹲下身子配合他作小鸟依人状。
      “嗯!我要……咳,看。”我忽然想到当时桑铮问席凉:“你要?”席凉回答他:“嗯!”然后就、就……然后我刚好在“要”字后面卡了一下……
      妈的他俩不会多想吧……
      娄昀离那个傻逼忽然笑得一脸春光无限,灿烂并扭曲着:“来来来我给你看照片。”
      我好奇地凑过去,却不小心撞上了同样好奇的程安柒。
      程安柒瞪我一眼,也不说话,就直勾勾地盯着娄昀离打开图库的手机。
      第一张图是两个人在浴室分别只围了条浴巾在腰上,胸膛贴着胸膛的照片,好像还是程安柒拍的。
      第二张是……娄昀离的自拍照,第三张、第四张……好像都是。
      原本没了兴趣我都要退出去了,结果,我看到了一张超级劲爆的!
      那是一张程安柒的半裸照……他好像睡着了,紧紧闭着双眼,微蹙眉头,上身裸着,一直能看到肚脐……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卧槽八块……比颜……比桑柏还多两块……嘤嘤嘤劳资要去“仰卧,起坐”,劳资也要腹肌……视线再下移……咦?没了?
      “娄昀离我日你大爷你什么时候拍的!”程安柒第一时间就傻了眼,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咆哮着揪住娄昀离的衣领。
      娄昀离一把把手机扔给了我,没心没肺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程安柒你这个傻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有点为难地看着手机。我是往下翻呢,还是不翻呢……忽而,程安柒怒气冲冲地咆哮着吼我:“桑蠢,你敢往下看我就掐死你!”
      “唔,”我看了他一眼,往后退了几步,毅然决然地往下翻了下去。
      嗯,反正我还欠他钱,他不舍得的。
      里面很多照片都是他们两个一起拍的,而且有些是裸着上半身的……他俩不会真的是gay吧……
      程安柒一看我表情不对,马上扔了娄昀离跑过来跟我抢手机。
      我哈哈大笑着,边跑边回头骂程安柒:“程安柒你这个呆逼!你跟娄昀离不会真的搞在一起了吧?!”
      他几乎是跳起来了,一把把我扑倒在草坪上,什么也顾不上就开始抢手机,声音急得冒出火来,都能把草坪点着:“卧槽!桑蠢你放手,把手机给我!”
      我死抓着手机按在背后,就是不给他。
      忽然,手机里传来一道沙哑的男声:“嗯?昀离?安玖在开会,你们……在干嘛呢?怎么那么吵?昀离?”
      我和程安柒同时一愣,就好似机器人断了电一般,瞬间卡住,一动不动。
      “安……琨珩哥?”程安柒瞪我一眼,从我手机抢过手机,起身走到远处打电话去了。
      “嗷嗷嗷!娄昀离你给我说清楚那张照片还有那些裸照的事情!”我嗷嗷大叫着朝不远处刚爬起来的娄昀离扑了过去。
      娄昀离一见我,撒腿就跑:“桑言你他妈这么凶干什么!”
      是啊,我这么凶,这么放肆,到底是在掩饰什么?
      还是因为那个声音像极了安奚,让我心中埋藏着的名为思念的癌细胞苏醒,无法压制地迅速扩散开来,燧蚀着我千疮百孔的心脏?
      ……
      在我高三那年春天,林景终于和颜朵步入了婚姻的坟墓。
      我……祝他们早离。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又撞见了颜朵和林可。
      我勒个去,你们能不能频率不要这么高?被撞见了真的好吗?我现在就是看颜朵不顺眼,极度巴不得她马上去死。只是我没办法拍了照片去给林景看,而且林景也不会想看到我。
      于是,我抱着怀里的一摞书,甩下蹲在门口等了我半个小时的程安柒,嗨皮地蹦哒到了林可面前,完全无视掉笑得娇美纯甜的颜朵。
      “林大哥!”我也笑,笑得比颜朵更加的既可人又恶心,尾音都嗲着往上颤:“好久没看到你了,你是不是都搬去外地了啊?”
      林可先是一愣,完全没想到我会出现在他面前,甚至还跟他打了招呼。可人家总归还是见过世面的,揣在口袋里的左手立刻掏了出来,特别自然地放在了我脑袋上,摸了摸我的刘海,笑得一脸虚假却看不出破绽,就好像他本来就是看着我长大的哥哥一样:“桑言啊,是有阵子没见到你了。小丫头最近怎么样?”他瞥了眼我怀里抱着的书,抽走翻了翻,又递还给我,依旧笑得假惺惺却不自知:“高二啦?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只有这么高呢!”说着,他用手比了比,高度只到我耳朵。
      我故作不经意地扫了眼确实只到我耳朵的颜朵,冷笑到:“是吗?我四年级就有这么高了。”整了整怀里的书,我抬头,盯着林可有些不自在的脸,面无表情:“林大哥,嫂子喜欢抱你胳膊,你抽什么呢?她肯定很不开心,是吧,颜朵?”
      林可的脸色瞬间就有些难看,他尴尬地“呃”了两声,然后咳了两声,扭头看向别处。
      颜朵则是抱紧了林可的胳膊,扬起脸,挑衅到:“是啊,但是我开不开心跟你有什么关系?”
      我冷笑了声,回头瞥了眼正在拽柳树枝的程安柒,嘲讽到:“但愿林景别看到。”然后转身就走。
      有那么一瞬,我心里竟生出快感来……我日,我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程安柒那个傻叉,拽了几根柳树枝,编了个草帽扣在我头上,还点点头:“嗯,挺符合你的气质的。”说着他接过我怀里的书,盯着我身后远去的一对“璧人”,皱着眉疑惑到:“那是谁?”
      我扯开背包的拉链,把书本放了进去,拿出水瓶拧开,喝了口水,喘了口气,撇嘴面无表情到:“我家对面诊所的那个医生他哥哥和老婆。”
      “咳、咳!”程安柒瞪大了眼,一激动,我还没拉上拉链的书包瞬间被丢在了地上,里面的书啊笔啊掉了一地,最主要的是,我的一包粉色的……姨妈巾掉了出来。
      “我日你家户口本!”我大叫着踹了他一脚,蹲下捡东西。
      “桑言,”一道浑厚的男声从我身后传来,阴影笼罩在了我头顶,“你刚说什么?”
      “我日……”你家户口本还未出口,我忽然一个激灵,操,这声音……不是我那傻逼生物老师吗……“……咳,匕老师。”
      匕卫军一生物书招呼在我头上:“你个铲铲!多大点的幺娃子就给老子学骂人!你个兔崽子你要日谁?!”
      “咳,”程安柒自觉地默默举起手:“我……”他一看匕卫军脸色不对,立马补了几个字:“……家户口本。”
      我心里暗骂着程安柒这个傻叉为何如此可爱,脸上却兜不住绽开了花。收完东西,我刚站起来,匕卫军老师就一脚踹在我腿上:“你笑个锤子!”
      “……”我马上笑容一敛,严肃到:“铲铲!”
      程安柒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匕卫军也憋不住抽了抽嘴角,最后还是没绷住,笑了出来。
      我真诚地给老师九十度鞠躬道歉,被他训了二十分钟,才被他打发走。
      其实有十五分钟都是在骂程安柒。
      匕卫军还没走远,程安柒就自顾自地大笑了起来:“sunshine,听到他说什么了吗?他说你动不动别老日来日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声音太大了,我总觉得匕卫军他听到了……于是缩着脖子回头看了一眼,结果我他妈看到匕卫军狠狠瞪了我一眼,大有还要过来的架势。我拉住还在狂笑不止的程安柒,连忙跑:“我日你……程安柒FUCKYOU!你笑那么大声我明天死惨了!”
      “你还日……”他几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都跑不动,捂着肚子半蹲在原地狂笑。
      我看他软硬都不吃,只好娇嗔着恶心他:“哎呀讨厌啦~安柒不要老揭卧我底了嘛~”说着,我还伸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胳膊。
      果然,只有比贱人更狠,他才肯服你。程安柒果断打住了笑,打了个寒战,摸了摸胳膊,“噫”了一句,落荒而逃。
      ……
      我高三寒假那一年回家,刚好是大年三十那天,站在阳台,手里端着一盘程安柒给我炸好的春卷,边咬边看着窗外的年度大戏。
      窗子结了雾气,我透过刚擦干净就又模糊不清的一小片,看着对面诊所门口站着的七八号人。
      程安柒已经穿好了鞋子和外套,身上全是冷气,却突然从后面抱住了我的腰,吓得我一惊:“啊!你干嘛!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程安柒你这个死流氓!”
      他淡定地咬住我手里剩下的半只春卷,含糊不清地说:“那我走了。”
      我猛地回头,一头撞上他的下巴,他差点把春卷吐出来。“你不要留下来吃点吗?”我自言自语地嘟囔着,拿起一只春卷往他嘴巴里塞:“喏,要不你都带走吃了吧。”
      忽然,他就停住了,深邃的眸子折射着窗外昏昏沉沉的天光,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快得我抓不住。他摇摇头,笑得万般宠溺:“留给你,你不是喜欢吗?菜赶紧吃了,不然就凉了。我那边还有点事情,不过就算再晚我也回来的,不用等我,你先睡就好。”
      这种语气和感觉……好像我跟他是多少年的老夫老妻了一样……一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脸红得厉害,当即就低下了头,不经意间就显出了小女儿姿态:“嗯,知道了。”
      他终于放开了手,往门口走去,末了,还要盯着我看几眼,看得我热到脖子根,才微笑着出门。
      我突然想到那天叶子问我的那句话:你不会跟他同居了吧?
      ……日,怎么可能!
      他不过就是懒得收拾老房子跑来蹭我家,我又缺个给我做饭照应的伴儿……
      怎么都感觉越抹越黑……
      可是我们的确是纯洁的友谊……我怎么自己都觉得这话违心,明明刚才还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来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烦啊谁要去在意这种东西啊!让我浑浑噩噩迷迷糊糊矫矫情情地过完这一生会怀孕吗?!
      我皱皱眉,吸吸鼻子,拿起春卷泄愤一般塞进嘴里,转头接着去看院子里那几个人吵架。
      哦,颜朵和林可的地下恋情被发现了,是出去采购年货的那天,亲眼被刚从超市里出来的林家二老看见的。随即,被刚巧从隔壁美容院里出来的颜妈妈逮了个正着。
      真棒!我舔着刚被程安柒那个畜生含过的手指感叹着。太解气了!
      颜朵一开始还哭哭啼啼跟四老以及被扣了绿帽子的当事人林景道歉,后来就完全强硬了起来,虽然不如泼妇骂街那么凶残,但也差不多了,就是她比泼妇多点教养而已。林可根本不表态,蹲在路边的水泥台子上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我看不清背对着我的林景是什么表情什么反应,但出了自己老婆跟自己亲哥给自己扣绿帽子这种事,傻子都不会有好脸色吧。
      其实我心里挺庆幸的,若不是这次事发,还不知道林景要被坑成什么样呢!
      我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
      跟我有个鸟关系!瞎操心!
      事实证明,我就是爱瞎操心,所以才会扯上根本就扯不上的那层鸟关系。
      他们吵了半个小时,我实在看不下去了,端着盘子缩进沙发,看春晚。
      待我风卷残云一般席卷掉半桌子菜的时候,终于想起来再去看看啥情况。
      这不看还好,看了吧,就……
      林景一个人站在风雪之中,就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成为一座孤寂的石雕。
      他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羊绒衫,我之前还嘲笑过他黑色羊绒衫上的图案闷骚来着,只是现在被纷纷扬扬落下的雪花糊住,再看不清。
      我猛然发现,他竟是面朝着我这边站的。我看了好久,看着诊所门口僵住的石雕,看他身上落满雪花,看他终于抬起头来。
      那么一瞬,我心里竟生出疼痛来。
      我实在蛋疼,竟傻乎乎地端着剩了半盘子早已凉透了的春卷,走出门,顶着风雪走到他身边,拿起一个递到他嘴边,扬着脸天真地问到:“你要吃吗?”
      林景愣愣地看着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他抬起早已冻僵了的手,颤抖着接过了我手里的春卷,再不动。
      石雕手里又多了一只春卷,身边多了个人。
      那个人是我。
      我等了好久,他还是不动,连话也不说,我终于忍不住,把盘子递到他手边,继续小心翼翼地假装着天真:“外面好冷,我感冒了,先回去了,都留给你。”
      他根本不接我硬往他手里塞的盘子,就只是一直看着我,眼睛里蓄了好久的泪光终于落了下来,砸在盘子里,晕开了一片雪花,露出几个字。我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林景就一把把我捞进怀里,死命把我脑袋往他胸口按。
      他身上全是雪花,呛进鼻子里很难受,所以我拼命挣扎,终于挣脱,却也失手把盘子丢了出去。“林景,你还好么,你别……”
      “哭啊”我还没出口,他就突然崩溃了一般号啕大哭起来,只不过才嚎了两句,声音就被他自己压了下去。他蹲坐在雪里,冻得紫红的手捂住脸,哭得绝望而压抑。
      “……你别这样,我不是故意要推开你的,你身上好多雪花……”我蹲下,平视着他,差点伸手去摸他脑袋。末了,我违着心补了句:“但是很暖和。”
      这样的桥段,似乎在哪里出现过……只是我想了好久,想到林景不哭了,都没能想起来。
      ……我想给自己一个评价:贱,太贱了,贱爆了!
      桑言你他妈真是不犯贱就会死星人……不,我明明就是不犯贱就会怀孕星人!!!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我把快死了的林景领回家了。
      ……林景你都二十九了你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不要缩在我家鞋柜角上你过来把饭吃了好不好算我求求你了行吗……
      这些话我纵然是不敢说出口的,但是我真的想在心里把林景千刀万剐了……
      等到林景小朋友终于坐到饭桌前拿起筷子,春晚已经到了尾声,开始唱难忘今宵了。
      他跟个死人一样还是不说半个字,像猫一般一口一口吃着我吃剩下的饭菜,只能看到眼泪一滴接着一滴落进碗里。
      外面忽然开始放炮,我趴到窗户上看,又觉得不过瘾,就穿着拖鞋踩着雪地跑了出去。
      然后我发现这是我这一生里过得最不开心的一个春节。
      程安柒蹲在诊所门口,满手是血。
      我跑向他,在震耳欲聋的跑声里喊他:“安柒,你蹲在这里干什么呢?!怎么不回……”我忽然想起来,家里还有那个一直在吃自己眼泪的林景小朋友……
      程安柒打起手机上的手电,照亮了他一直在摆弄的东西。
      是那只盘子。被摔碎了,然后被他拼起来了的盘子。
      而他,摸黑拼的过程中被划破了手,一手血红。
      “安柒,你……”我怔愣着,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摇摇头,用拇指抹去了盘子顶端被血和雪覆住了的地方,好让我看清,那里几个端端正正的黑色字母:My Sunshine。
      这只盘子……好像是他去河北邢窑……自己烧的……带回来送给我……做生日礼物的……
      我竟然忘记了……
      良久,他从散落在雪地里的几只春卷里摸出一只来,把手机塞到我手里,当着我的面掰开了那只春卷,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打开纸包,拿出一条细细的铂金链子,下面坠着一只戒指,镶着的碎钻在手机的强光里闪闪烁烁……
      他颤抖着手勉强帮我把项链戴上,然后继续盯着我许久,终于沙哑着开口:“桑言,好好照顾你自己知道吗?别再看错人害自己了知道吗?”说罢,他忽然侧脸贴过来,在我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捂着嘴巴走了。
      那种语气,就像是要和我永别一样。他是要离开了吗?可是为什么呢?
      我摸摸脸颊,那上面,还残存着他的眼泪。
      程安柒就那样当着我的面,在轰隆隆的炮声的掩护之下,踉踉跄跄着落荒而逃。
      我的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这是怎么了,之前还跟我说的好好的,不用我等他回来了,我要早点睡,要好好吃饭,要……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他是不是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了?
      我回头,家里的窗户上贴着一个人影,是林景。
      难道说,程安柒是看到了林景?但是,没可能啊!如果只是看到我把林景领回家,以程安柒的气量,他怎么可能会吃醋到这种程度,甚至还哭得伤心欲绝,就好像全世界都抛弃了他……等等。
      我摸上胸前那只戒指,心中忽然腾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凄怆。我忽然疯了一般蹲下身去,把手边的春卷一只只掰开,最后终于在一只里面发现了一张已经被油脂浸透了的字条,上面晕开了的清秀字迹依旧可辨:
      “My Sunshine,我忽然离不开你了,能嫁给我吗?戒指在春卷里,玫瑰花等我去买。等我回来。”
      My Sunshine……
      Sunshine……
      程安柒的手机还在我手里,我翻过来一看,他的屏保上是我熟睡的照片,下面是手写的两行荧光字,乍得我不光眼睛生疼,就连心脏也疼得要命。
      My Sunshine,
      我的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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