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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大学篇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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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约到了说好的时间,毫无悬念地,赤司征十郎送来了第二个名额的好消息。
同时,浅井由崎亲手将报名表递交上去的瞬间,她凝视着嘴边仍旧挂着笑容却不见往常自如的学生会长,动作犹豫的时间并不长,乃至于藤原伺差点看不出端倪。
至于真正进行眼神交流后的赤发少年,无疑明白她那点杞人忧天的小心思。
赤司征十郎突然的忙碌使她措手不及,甚至将先前游玩遭到小劫犯以及几日前遇到的奇怪青年二事皆抛之脑后。
她自知再怎样询问下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却忍不住四散的思绪——
浅井由崎感到恐惧。
不是对这件事情的结果好坏感到恐惧,而是更长远的,无法定性的今后。
不论最终成败如何,他或者她是否满意——赤司征十郎是否站住脚跟,浅井由崎是否获得认可——重中之重的是那颗心。
实际上浅井由崎抑制猜疑这么几天已经算是她的忍耐期了。如她过去所做的一切,站在身后一味给予信任,支持,甚至鼓励不是她期望的一切,她习惯也喜欢站在事情的中心亲自迎接她本应面对的所有险峻。
即使这位年纪轻轻的大一学生并没有接触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所以说啊,由崎你虽然看起来超级好对付,但意料之外是个麻烦的人呢……”友人河野茜扶额,似乎十分无奈答道。
对此浅井由崎吐不出半点反驳。她默默地垂下眼帘盯着桌面反光的自己,不知又开始思考些什么。没过多久,高跟鞋与地面碰撞发出的脚步声靠近,来的人是店长,三十四五岁左右的女性。
“小茜,接班的新人已经到了,你来帮忙引导一下吧?我这边有点事情要忙。”
“啊,是,完全没关系——阿石姐辛苦了!”
由于店内暂时没什么客人,店长应该是在为明日的餐饮供应下功夫。
名为阿石,套着深红色围裙的女性点头微笑着,对着孩子气的河野茜,对着心境紊乱的浅井由崎。
“由崎,你稍微等等我,大概二十分钟就能完全OK啦。”
她点点头。
除去每次来店里与友人聊些不知真假的事情,吐露心里话时,浅井由崎同她交换的那一抹微笑,除去她偶尔生疏地学着河野茜唤出“阿石姐”,她们从未真正开口交流过。奇妙的是她早已下意识将这位女性视作发展的榜样。
早晨早早起床,看着枕边人深眠时微微泛红的脸颊,从冰箱取出昨日准备好的食材为一家四口准备早餐,并且根据搜索的资料为家人的便当开拓些新花样——“试着用酱料画一些小兔子之类吧?”似乎十分稚气的想法。端盘上桌后松开围裙,不耐其烦地想尽办法叫醒爱睡懒觉的三人,可以试着掀被子拉窗帘或力度适中地拉扯少年软嫩的脸颊,献上今日的早安祝福。
她所期待的,存在于未来的清晨,大概便是如此吧。她绝非是追求独特的存在,相反的,她希冀的是平实中一层一层建立的另一份惊喜。
在睡梦中呢喃着什么的人,苏醒后微微睁开双眼,迎接一日的晨光而欣然一笑,唇角荡漾着点点暖阳,任那片美好遁入内心最真诚的世界——这难道不是一份惊喜吗?
她臆想起未来的生活。
至于她究竟有没有得到幸福的眷顾,那便是之后的事情了。毕竟友人河野茜的一惊一乍哪怕她习惯了,还是没办法置之不理。
“我怎么又看见你啊阴魂不散的!”
“你以为我想看见你吗你叫什么啊傻逼吗你是!”
这一下两个人的身份明了了——以“傻逼”称呼对方的人,在浅井由崎迄今为止所掌握的认知范围内也只有那小少爷了。
“我说,佐藤和人,现在我是你的前辈了,你是不是该换个更加尊敬一点的称呼啊?”
“你都没叫过我前辈还指望我献殷勤?我是一个正直并且有底线的人。”
诸如此类的对话,一旦龙头打开是绝对轮不到自己停下的那一天的,所以浅井由崎选择人为地制止。
“你们可别脱了校服就把自己当作社会人了,这可是在工作的地方喔少爷小姐们?”她认为自己义正言辞的口气能获得现实环境的肯定,自己这不是做了好事吗。
之后发生的一系列谁和谁的斗嘴或者谁的打断或者谁和谁和谁的互相调侃,相比太阳堕入土地怀抱后发生的事情实在过于平淡。
甚至平淡得有些讽刺。
他们是在大约七点过半时离开的咖啡厅,与阿石店长告别后二人总算是脱下制服,扑面而来的略微热气钻进身体各个毛孔。
早知道应该申请晚班的,回家里又不能因为这不高不低卡中间的破天气开空调。仍然沉浸于店内制冷设施的河野茜有些后悔。晚班的工资比平时高一点,碰见的人也比平时质量好一点,一石好几鸟。
而浅井由崎向来担任着队伍里默默欣赏的角色,现在也是那样昂首挺胸目视前方。虽然时不时视线会停留于几处有趣的路边招牌或是有趣的人身上,但周围人基本看不出她在思考什么。
这次有一点不太一样,细微地。
“我说,浅井。”
“嗯?”
“你不觉得,最近赤司的出现频率混乱得可怕吗?”
连佐藤大少爷这种脑迟钝者都有所察觉,只说明确实如此,并且明显得很。
恐怕大家都是清楚的吧,和音、前辈和茜。
果不其然,河野茜用手肘轻轻敲了处于她左边的青年,“喂喂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又不是凭空捏造,本来就挺可怕的一件事情我提一提又怎么样啊……”
河野茜像是放弃与他对话,低头叹了口气。
佐藤和人嘴上抱怨着,也没有再提。小少爷似乎正不满于此时微妙的气氛,双手托着脑袋时不时哼出不知名小调子。
三个人走过街道,穿越人群,照明灯撒下橘黄色的热度,与空气结合,却是刹那间没了路边大甩卖的大喇叭声响。
茜下意识瞅瞅右边的浅井由崎,依然端正地,向前行走着。
她才不信这面上波澜不惊的家伙一点都不在意。
“今天那个畜生啊,又在公司里发脾气。说什么我们都白吃了他的饭。嘁,不就是一个社长吗那么嚣张。”
“社长也不是第一次了,你就忍忍他啊。好不容易熬过了三个月你别因为他骂人就……”
“他哪里只是骂人?你不是也被他打了吗!居然打女人。可恶!”
十米高路灯的照射下,微亮的街道成为东京人消极心情的承载地。他们喝过酒,摇摇晃晃支撑着,把一天最糟糕的事情与黑夜分享,第二天仍旧身着西装继续一头栽回平凡。
白天,他们像是上帝眷顾的人类,顺着摸索不清,却早已设定好的道路颤颤巍巍前进;晚上,他们像是来自地狱的鬼,身周黑焰烧灼身体,滴落夜空如出一辙的油脂,被桎梏着拖行。
赤司征十郎对此不屑一顾。
他是人们常说的“含着金勺子出生的人”,从小被呵护的金蝴蝶。甚至有些人看来,他扑扇翅膀时都挥霍着金银气。
不过比起金色这种有气味的颜色,他更中意带给人视觉感受的赤红。
“征十郎君最近过得不错啊,看起来。”
女人的声音像是钟声和黑夜的产物,尖锐但悠远,沉醉在败落的空气中。
他看见自己抬起手,下意识拂上杯口。在不需要任何液体饮料的情况下,他只好伸出食指环着杯口轻轻摩挲。
毫无瑕疵,圆润的很。
和它的主人一样。
“我应该多谢你的关照。”
不知是否由于灯光过于暧昧,今晚他的眼神总是十分矛盾,仿佛慵懒似的半合,却充斥着压倒性的侵略。
“多谢谈不上。我也算是做了一些充实有趣的事情。平淡的生活尝尝鲜就可以了,久而久之人是会变得麻木的。嗯,还是那些大一点的,有意思的事情更适合我们。你说是不是,征十郎君?……啊啦啦,这是生气了?”
很明显,那双染上烈焰的眼瞳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女人,深邃中藏匿着猩红。
“我不是没有警告过你,别做出些无聊的事情。”
女人没能一直保持她的从容不迫,她咽了口口水撇开视线,借这点时间缓和自己。
她不禁背后一凉。
“这里可不是赤司家的宅子,这样说话可尝不到甜头。嘛,既然是征十郎君,我倒是完全完全可以接受呢。”
没人可以否认,这个坐在真皮沙发上正品尝着不知名的红酒的女人,比起佐藤家两只笼中鸟,相比赤司家的雄狮,生活得更加开心。
她总是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你也知道的吧,赤司到现在都没能对我们坦然相对,这个笨蛋有什么事情还是自己撑着……我不管那家伙是不是给你打了预防针,你自己肯定心里也不爽啊!对啊我也不爽啊!”佐藤和人最终还是忍不住。比起被说是不识时务,他必须点开这个话题,“我承认赤司是厉害,可是他再怎么厉害也不能把自己当神样的,浅井你说是不是?”
这下子河野茜也没办法再阻止什么,合上嘴静待回音。
毫无疑问,浅井由崎同样按耐不住。她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也清楚那个人的想法。她只是不明白现在应该怎么做。
高中做的事情太过火。都是成年人了,不能肆意妄为了。
她在成熟的世界中挣扎。
“噢噢噢赶到了赶到了——”
“两女一男?这和计划不对啊。”
“管他的,要上一起上。”
思考的途中,她遇到了阻碍。也许与她有关,也许无关的阻碍。
河野茜最先注意到这群人的存在,很快她便在脑中形成了各种各样猜测。
佐藤和人像是嗅到什么气味,借着墙壁那一边目光锐利地辨人。
其实他不需要什么身份辨别——这个气味他不陌生。
酒精和香烟混合,加上腐烂和恶臭。
“喂,”他们衣冠楚楚,运动服整齐得令人鄙夷,“给老子乖乖的呆着,不然他妈的就等会儿跪着哭。你们选哪个?”
赤司征十郎转身而去是在女人喝过第二口红酒后的事情了,也是她惊吓过度走神之后的动作。
说实话比起计划施行得如何,下巴上的痣是否仍然被粉底遮盖着,她完完全全走了调子。
事情的发展在未开始前她就有了计划,各种情况都进行了推测,也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她不是不知道赤司征十郎的脾气,也不是不知道她所做的事情被揭发后带来的影响。
应该说她清楚得很,因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但是。此时此刻她的瞳孔收缩,眼睛睁大,不敢过度呼吸而变得急促,手脚僵持在那里一动不动。
推门而入的仆人感到奇怪,便上前轻声问道。
“小姐?您没事吧?红酒……快洒了……”
她这才缓过神来,猛地眨眨眼盯着手中倾斜的高脚酒杯愣住半晌,杯中酒醇红,危险慑人,像是一条蛇盘旋于边缘地带,就等着猎物上门。
她甩开蛇牙似的猛扔开酒杯,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像血液溅起那般刺耳。
对,如果方才对面坐着的是一条蛇,自己早已经身中毒液命不久矣。
一旁的仆人下意识后退一步,显然是被吓到,然后自家小姐的声音一棒打上来。
“给我拿啤酒来。快点!”
“是,是!”
她受不了红色,也受不了什么高雅的侵略。她现在只希望酒精能够唤回她的理智。
至于小巷子里发生的事情,也已经落下帷幕。
佐藤和人很不爽,十分不爽。他随便找了个绿化带边的座椅坐下,对着天翻了不知道多久的白眼,而河野茜只是站在他边上不言不语。
实际上那些混混的出现并非仅仅如此。
浅井由崎垂目揣摩起刚刚发生的事:忽然间莫名其妙冒出一帮混混——看行事作风还没有□□那个水平——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出手要打架,好是和人混过一阵子,这才挡了几拳。正当大少爷不小心被打出了血,女生们正要报警,那边一帮人接了个电话又莫名其妙走了。
那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找到他们?和先前那次外出抓住自己的两名青年有关吗?
她一无所知。
“我告诉你们——这次要不就是有仇人找上门了,要不就是倒大霉栽了。那群畜生居然还打老子脸!”
“你说话能文明点吗?”
“又不是你被打,站边上干嘛?挡我光!”
“挡着你的脸不被别人看到好吗?”
两人仍然在斗嘴。不难看出,河野茜是在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开导着这位左眼青了一块的大少爷。佐藤和人心情不差,大概一半都是河野茜的功劳吧。
“浅井。以防万一我劝你还是和赤司报告一下,要真的是哪个混蛋坑我们,死都拼回去!”情绪激动的佐藤家少爷不小心带动了手臂伤口,哎哟一声缩回座椅上喃喃:“这时候不应该带着组里的谈判吗,不来顿大餐还非得叫群毛头小子……等等,组里!?”
“怎么了你傻啊?”
“你才傻——喂浅井,我突然想到一个嫌疑人了。”
嫌疑人?
“你们听说过雨生家吗?”
“你是说那个营销公司?”
“不是我说河野茜你真是太肤浅,营销公司多大能耐能搞这么大?”
“那人家就是有能耐你管得了?”
佐藤和人少见地放弃还嘴,转头向另一人,“那你们就都是不知道了?”
两人摇摇头。
“据我所知,雨生家是和□□有关系的……不,不是,雨生家本身就是□□。”
至此,两人纷纷露出惊讶的神情。
“事先告诉你们,之前雨生会既不大又人少,但路子超——级多,它整个就是个道上的中枢站,所以几年前开始才搞营销。雨生家现在跟□□也好上市大公司也好,大部分都有交情,懂吗?”
在□□合法化的日本,地下组织在外活动早已不全稀奇,可这对于浅井由崎和河野茜来说不乏冲击力。
“雨生家有谁和我们有仇吗,非得找人下手?”
“说了你傻还不信。□□要是想找你们麻烦怎么可能只找一些不入流的混混?况且他们事儿没做全不也走了吗?”
“所以说这只是一个预告?”
佐藤和人一副“你们智商终于上线”的表情点点头。
三人陷入了死寂——被人找上门实在压着他们坐立不安。
河野茜扪心自问称得上是个良好公民,哪怕没周围人会读书也从不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事,浅井由崎更不用说,让她杀人放火还是下辈子现实些。
这时候谁的包里传来一阵钢琴乐,浅井由崎取出手机看着来电人眉头一紧。
“由崎,你现在还在外面吗?”电话一接便传来赤司征十郎略微急切的声音,因此她便大致猜到了来电原因。
“嗯,在外面。”
“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开门见山的提问足以证明她的猜想——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不然他几乎没有过这样大的情绪波动。
街道边车灯划过的痕迹照亮脚下的土地,她将视线投向身旁安静下来的另外二位当事人,恰好他们也注视着自己。对上眼神的瞬间由崎感到一丝犹豫,使她忐忑不安。
“说什么呢,当然没有了。突然怎么了?”勉强挤出不像样的笑容,她努力加重自己轻松的口吻。幸好是电话通信,假如对方正切切实实地站在面前,自己一定逃不过那双眼睛,浅井由崎如此安慰自己。
“……没什么,没事就好。晚上稍微小心一些,早些回家。晚安。”
“嗯……晚安。”
当友人接通电话放于耳侧时,河野茜不难猜出来电者身份。哪怕灯光之下只剩一圈模糊的轮廓,她也清楚地看见友人右手轻颤着,胸口一上一下起伏,就连支撑身体的双腿都僵硬起来。
其实对于轻微近视的河野茜是无法用肉眼观察到这一切的,但她保证自己从小一起相处的友人此时此刻正感到不安,或许还有一点点失望。
“是赤司君吗?”她明知故问,由崎颔首作答。
佐藤和人猛地直起身子大叫:“你搞什么浅井由崎!你和赤司说没事算什么啊!”
“在我们遇到危险时你挺身而出真的十分感谢,可是……”
“我问你为什么不和赤司说实话!”
佐藤和人气得面红耳赤,好像下一秒就会动腿踹飞边上孤零零的垃圾桶。
“他肯定遇到了什么事情才慌慌张张找你问话,指不定就是雨生家的人犯事。呵,你可别告诉我你要原谅他们。”
愤怒是理所应当的,浅井由崎在期望能有人理解她的同时并不在乎得到所有人的理解。她可以解释,解释一遍两遍三遍,只要达到效果,乐此不疲。
“我不会原谅没事找事的人,但你也没有足够的证据确认你的猜想。即使雨生家确实有人和我们有仇有怨……”她径直注视着那个有些狂躁的人,一边说明一边呼吸安抚自己内心的波动。正因为没办法直接帮到征十郎,所以绝不能给他带来哪怕一丝一毫的麻烦。“征要是知道今天发生的事,一定不会就此罢手。到时候假如与雨生家无关,再或者这就是雨生家的圈套,吃亏的必然是他。……我想你也不希望见到征四面楚歌的模样吧?”
佐藤和人不太清楚怎样应对这番话。尽管这似乎有些违和,好像并非自己心中所想,却无论如何找不出反驳的地方,只好不解气地咬起下唇踹了一脚木椅。
河野茜是明白的。她明白浅井由崎做法中不恰当的地方,她明白佐藤和人不认同的原因,她什么都明白,她也什么都没说,甚至气氛尴尬到蝉鸣声都变得快要布满全世界,她仅仅杵在一边拨动手指。
河野茜发现今天的月光很淡,在路灯的照耀下淡得虚无缥缈。明知月光的存在但仍旧捕捉不到它的影子,她感到心里被挖空似的难受。
等到佐藤和人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打算离开时,他听到浅井由崎的声音突然停住脚步。
“和人,我拜托你……今天的事情请对所有人保密……”
他先是啧了声,对于浅井由崎可怕的顽固而无奈,接着说道:“我没办法否认你的想法,但我知道你这个样子肯定不行。”背对着所有人,他的声音混杂在黑色之中异常低沉,“你们一个二个都想着帮别人,心里不爽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可是一旦自己遇到事情也考虑着保密保密保密……怎么看都是两个蠢货。”
这次佐藤和人真的离开了,回到那个同样不得安生的家里。
之后放任做错事孩子一样垂头丧气的友人冷静了一段时间,河野茜这才提议离开。
实际上河野茜是希望尽早离开的,不仅仅是因为夜晚安全得不到再一次保障,更有一个无法确认的理由。
她总是感到谁在看着她们,一种熟悉而阴冷的气息,从二人发生争执开始便缠绕着她心尖。她不太敢随便回头,也不太敢和人诉说,生怕引起不太好的后果。
最后她终是这样子离开了。
后来她后悔的要死。
接着不明所以的藤原伺与佐藤和音自知少看几幕。说不担心是假的,但既然当事人不打算吐露,加上他们本身情商智商高因此完全没有多问。
或者赤司征十郎私下里二次确认河野茜佐藤和人情况,他们也守口如瓶。
再或者那晚捧着啤酒一饮而尽的女孩受到来自谁谁谁的威胁后同样杳无音讯。
夜晚巷子里突如而来的事件似乎是要石沉大海一般,尘封于那天无边的黑夜中。
浅井由崎每日迎着晨露掀开窗帘,跟着课铃完成笔记,随着旭日拨动琴键,赏着夕阳观赏部活,最后面对月光晚安。
生活仍旧平静。
只是佐藤和人对浅井由崎态度越来越缺乏耐心,佐藤和音总是一边说话一边私下揣测故事的起源,藤原伺时不时传递来惹人怜惜的关心,河野茜常常高谈阔论打断各种对话,赤司征十郎和浅井由崎一往如初。
两位故事的主人公反应似乎淡漠得催人心急如焚。
河野茜时常有一种错觉,好像这两个人彼此达成了什么协议似的丝毫不提起这件事情,也不知是默契还是逃避。
这几天浅井由崎反复询问自己,为什么那日接下电话,想法还没来得及在脑袋里滤一遍,自己就那么顺口地吐出了谎言。
不,实际上她有足够时间思考——可以是接下电话前犹犹豫豫的几秒,也可以是对方问出问题后与另外二人对视的几秒——她避开了思考。
哪怕明知道她的谎言实在没有水准,从而显得多余,她还是下决心赌一把,却不知道究竟在拿什么下注。
是那份信任吗?是自己珍视的,自己想要得到的那份信任吗?
她最后听到的“晚安”呢?被脑海放大千万倍,那句有气无力的“晚安”呢?
又是自己希冀的什么。
她有些不明白自己究竟为何遮遮掩掩。
是在担心事实所牵动的结果吗?
也不完全是。
边想事情边叠好晒干的衣服,她完全没意识到窗外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的轻声细语,惹得街道上小孩子们焦躁不安,放弃沙土躲进母亲的怀抱。
静静躺在桌面的礼盒生病了一般染上一片灰色。
也许雨太小了,淋不到的人才注意不到吧?
藤原伺近期几乎是数着日子过。
他不太习惯排除在外的状态,但他压根没想过从谁那里了解到什么,况且是在没人愿意的情况下,纵使另一位与他位置相似的学妹佐藤和音已经有几分按耐不住。
他不得不承认,现阶段这个六人小团体的相处模式实在很诡异,诡异在三类不同人的态度上——乍一看就是知情者,细看了才是知情者,和怎么看都不是知情者三类。
毕竟自己可是拥有一个温柔可靠的前辈形象啊,他下意识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这时候温柔的前辈就会叹口气,为自己不是一位自来嗨咋咋呼呼的小青年而惋惜。
但灵感是源自大自然的,你特意去找它它躲着,你傻愣着它屁颠屁颠跑出来。因此藤原伺帮母亲刷碗筷时无意瞥见窗外身着浴衣的小辈们捧着嫣红的脸互相交谈的那一刻,他发觉烟火大会快到了。
而正当温柔可靠的前辈愁着找不到人讨论,自家更温柔可靠的后辈便提议道:
“一起去观赏五天后的烟火大会吧,我们六人。”
We that have done and thought,
That have thought and done,
Must ramble, and thin out
Like milk split, on a stone.
我们曾做过什么,想过什么,
我们的所做所想,
都将漫流,稀薄,
犹如牛奶泼洒在石块上。
——叶芝《泼洒的牛奶》( Yeats Split Milk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