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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大学篇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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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语是人人不得不佩服的语言。浅井由崎如此认定到。
她佩服汉语的强大,美丽,神秘以及变化多端。举个例子,汉语一句话在不同的语境下含义大不相同,复杂而深沉
不过她更为汉字构字赞不绝口。
比如说,一个情。
情,一心一青。
而这个“情”字大概是要表达情、心、青三者的关系。
情因心青,亦是情青因心。
若是心青春永驻,情也会亘古不变。若情四季常春,心也会焕然永生。估摸着,这一个字便是如此含义吧。
那么,反推过来,难道心死情灭、情死心灭吗?
也许心死情不灭,也许情死心不灭。
人心交织,善与恶的差别再也不那么鲜明的时代。谁也说不定。
“你这几天与和音说过话吗?”佐藤和人一边转笔一边发问。转笔的动作行云流水,估计上课不是睡觉就是练习转笔了吧。浅井由崎倒是挺佩服他,可能从小父亲教诲她现在一旦上起课来就是不敢三心二意。
再说句河野茜不爱听的话,浅井由崎曾经期望过上课被老师点名的刺激。
她停笔,一边嘲讽自己这毫无逻辑的想法,一边随意回答:“没怎么说。”
为了学分看店一周有余的大少爷似乎乐在其中。因为方才门吱啦一响,他立刻冲过去接待。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面对年龄相仿的服务员,来者有些出乎意料。上下打量佐藤和人一番后,露出微笑说道:“抱歉,我不需要帮助。”
气氛瞬间尴尬起来,由崎提起兴趣看戏一般。她对堂堂佐藤大少爷被不留情面拒绝殷勤后的反应不是一般的感兴趣。
现在的女大学生都这么强势?分明身高相差二十多厘米,气势上佐藤和人不见优势。
“啊是吗。”佐藤少爷挑眉,“那请随意。”
虽然不爽的样子写在脸上,可熟人看得出他已经有所忍耐。不然以他的性子,下一秒都可能斗起嘴来。
“诶等等——”
“请问还有何贵干?”
女大学生莞尔,掏出手机示意,“帅哥,留个号码认识下?”
浅井由崎一脸笑意问:“被搭讪的感觉如何?”
“……你故意取笑我。”
佐藤和人立刻成了死鱼眼。他实在没料到自己一个大二的翩翩少年风流倜傥会被女孩子搭讪。说实话被女生搭讪这没什么足以震惊的,可惜当事人其实是个容易娇羞的小少爷。
“够了,浅井由崎!你一定是和赤司待久了成了一个德行!”
“哦?什么德行?”
“赤司那家伙也天天笑我!上次训练有个说是同系的女生送手工蛋糕给我也被他笑了!我就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你们一个二个都笑!赤司那家伙不知道收过多少礼物怎么就没人笑!”
浅井由崎偷偷想象话中的场面。体育馆内某个女孩低着头像是害羞,小心翼翼递出用精美礼盒包装的蛋糕。佐藤和人皱眉眯眼,肢体完全可以说是不自然接过礼盒,欲言又止想道谢却说不出口的纠结模样。
或者说是一个比较张扬的女孩子甩下蛋糕交谈两句直接走人?总之男方反应不变了。
她不禁给画面中大汗淋漓的主人公添上两三笔红晕。这样才能说是完整场景,她自信地点点头赞同自己。
难怪征与和人的关系可以用一日千里来形容,原来是激起了他的腹黑属性。
“征和你自然是不一样的。首先,如果你在别人送他礼物时偷笑,你会有什么下场?”
“……”一瞬间,抱怨立刻消散,大少爷耷拉着脸一副“不公平却又无法言语”的模样,倒真是可怜兮兮。
他不是没试过和赤司自己小队长作对,谁叫他天生作死属性。
不过人再勇敢也是会被挫败的。没有人喜欢拿生命开玩笑。
浅井由崎没多说,毕竟佐藤和人是个少爷,玩弄也得适可而止。她抿唇一笑,低头接着完成自己的事情。
拿起笔的瞬间,她似乎想到什么,但很模糊。
之前是什么事情令自己停下笔尖?是那个女大学生的闯入?不,好像还有什么。
百般挣扎,她最终记不起也就放弃了。也许比起方才趣闻,先前的事情显得无关紧要了。
其实,倘若她这时记起来,后来的事可能又会简单些。
赤司征十郎作为学生会领导人可谓是出类拔萃,几乎人人钦佩他做事的果断魄力。当然,纵然是如此优秀的领导者,同样期望着有能力配合完成各项工作的助手。
然而,现如今学生会中他最为满意的人选无非是副会长藤原伺以及文学部部长佐藤和音。
不得不说,是他小看了藤原伺,也行还说不愧是打拼过一年的学长。在学生会内部,藤原伺熟悉各种部门的运作以及活动规律,并且熟识各个部门部长。佐藤和音是跟着他共事六年有余的助手,他理所应当给予重任。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
佐藤和音最近的状态很不对。
埋头苦干,不遗余力,甚至任何事情皆是期望亲力亲为。
不是她不信任别人。这点所有人都明白。昨日河野茜还开玩笑说再这样下去和音可是会得劲椎病。
自然,赤司的发现不止这么一点。佐藤和音不知有意无意对自家哥哥以及浅井由崎的疏远更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从她的工作状态分析。对于一个工作狂而言是绝佳状态,对于佐藤和音而言却是异常。
世界上的工作狂能有几个?又有多少工作狂不过是以此打着幌子掩盖什么的正常工作者?
要是赤司征十郎说,他再熟悉不过。
那种死板,全力以赴中的萎靡不振——一如他的往昔——佐藤和音是在证明给谁看,是在说服谁。或许是佐藤和人,或许是家里难搞定的老人家,又或许是她自己。
赤司想过,是否放任她自己解决。可事情一旦发展下去,问题也就毕露无遗。
单凭佐藤和音一个人,总是要钻牛角尖的。所以他打算帮一把。
“赤司君?找我来有事吗?”佐藤和音的眼睛周围,一圈深灰色若隐若现。大约昨天又熬夜了吧。
“关于下一次的English speech的准备工作进展如何?”
“一切顺利。参赛名单我已经模拟完成,评委也已经联系了三位。由于井上老师无法出席,我们决定邀请Miss.Eichert代替。毕竟Eichert非日本人,有个外教做评委也是好的。”佐藤和音的回答意料之中。流畅,脉络清楚,想必耗了许多时间组织安排。
不过赤司征十郎并非对比感兴趣。
“进度很快。”
“是,多亏大家帮忙。”
“哦?有谁帮忙?”
佐藤和音似是惊讶于他的提问,仓促回答:“副,副会长有参与。”
“伺?他做过什么?”
“……副部长参与了名单拟定。”
“伺是在你接手English Speech之前便负责起各部门的管理这么一个跑上跑下的任务。居然有参与名单拟定?”
“只,只是一小部分……”
佐藤和音逐渐不镇定起来。她绝不是撒谎苦手,可在会长面前一种被看透的危机感可谓是放大到极致,几乎可以说是下意识的不镇定。
与此同时,她也知晓,会长叫她来不止是为了了解工作情况。
“最近有什么烦心事?”
起先,听见赤司的关心,佐藤和音受宠若惊,开口像是想说什么。但不过一会儿她便欲言又止,“……没有。”
“没有?”他尾音上扬,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魅惑与高傲。“或许不是佐藤家给予你压力,你因此喘不过气。或许这压力不是关于和人。或许不是有关继承人。或许在话里,并未提及由崎?”
此言一出,她猛然睁大双眼,身体一抽,大脑紧缩似的害怕起来。
“……赤司君,怎么会知道?”
她害怕家里那位老者去找别人麻烦。
反而,赤司轻笑,“原来我猜对了。”
猜的?
“等等,不是他找到赤司君……”
“找我谈判可行度不高,况且成功率为零,虽是长辈,也绝无可能浪费口舌。”
她缓过一口气。
“和音,这是你们家事,我不会过多询问。一句话——切记,不可意气用事。”
他这话令佐藤和音些许疑惑不清。意气用事?何来意气用事?
疑惑到最后也没被问出口,她便转身离开了。
或多或少,那种跨不过的敬畏一直束缚她,与生俱来般。
她的未来似乎有些茫然,像沙尘暴不停旋转运作却毫无目的可言。
“小姐,先生要我问您继承的事情有没有告诉少爷。”
夜晚佐藤和音还在忙着学生会English speech的准备,管家便推门而入。值得庆幸的是在此之前管家很礼貌地敲了门,她也能瞬间睁开眼甩开烦躁面对工作。
没有人希望自己的脆弱被不该看见的人看见。
佐藤和音有点想笑。管家送来的咖啡明显是用来提神醒脑,自己好像偷偷摸摸一样收敛有何意义。
“还没有。”
“那请小姐尽快通知少爷。先生说他会给您一个晚上的时间。”
“知道了。”
随后管家以及她冷若冰霜的表情一同离开了。
她叹气不语。佐藤家的运作说实话很奇怪,刚才的女人能说是管家也不能说是。作为一名被那位老者锻炼成为“成功作品”的女人,她几乎永远都保持扑克脸。
兼管家以及财务总监的佐藤家心腹——只需要这一句话足够表示佐藤家的奇怪运作。
佐藤和音无法想象这个女人如何办到两面兼顾,可毕竟她是不同于她的“成功作品”。
听闻这女人曾经一个人搞定过一次很大的财务漏洞,挽救近百万资金。真正管事的反而不在乎问题,全权由财务总监处理。
心腹就是心腹。
佐藤和音永远都不可能成为心腹。
但是“从现在起你必须放弃你的理想收回你之前所有付出全身心投入家族企业的运营”这种话要她怎么说出口?
甚至是告诉自己的哥哥。
她虽然喜欢挑自家哥哥的刺。觉得哥哥哪里都不好。因为他的存在自己总是被家人排挤。本人又不爱读书不上进整天嘻嘻哈哈做些不正经的事情而且要认真起来居然是流氓坯子的风格,说白了没有赤司征十郎百分之一的优秀。
可佐藤和人是她的哥哥。
是在她受尽屈辱蔑视时唯一一个带她去游乐园,买布娃娃,陪她逛街,为了她不惜一而再再而三主动挑事,放弃少爷高贵的身份真的去边玩边混,自然少不了受到来自极看重影响名面的所谓大企业佐藤家施加的压迫的哥哥。
佐藤和音曾经不止一次劝说自己要讨厌佐藤家所有人讨厌所有人。这样待自己有能力的一天到来,她可以了无牵挂挥袖离开。
可惜事与愿违。
她靠着椅背缓缓阖目,眼神中划过的弧线竟是无法理解的冷笑。
不知是嘲讽还是无助。
她不能牵扯无关的任何人,尤其是浅井由崎——这个名字估摸着已经被大多上流人物人听说了。明目张胆公开关系真不愧是他的风格,也许应对策略早已确定,但这段时间她绝对不可以让浅井由崎走进那些不该看见她之人的眼睛。
为什么要看别人眼色生活?为什么要卑躬屈膝遵循别人?为什么要胆战心惊一步一步惶恐不知所措?
凭什么。
当初浅井由崎那女人大约也是如此想法才获得来到东大的权利。
她为什么不可以?
默默地。佐藤和音双手紧握,仿佛即将苏醒。
所以。
她决定反抗。
I know of the sleepy country, where swans fly round
Coupled with golden chains, and sing as they fly.
A king and a queen are wandering there, and the sound
Has made them so happy and hopeless, so deaf and so blind
With wisdom, they wander ill all the years have gone by,
I know, and the curlew and peewit on Echtge of steams.
No boughs have withered because of the wintry wind;
The boughs have withered because I have told them my dreams.
我了解那静谧的国度,天鹅在那里环绕飞翔,
被金色的锁链束缚在一起,时飞时歌。
国王与王后徘徊在那里,那些歌声
令他们愉悦而绝望,时聋时盲,
伴随智慧,徘徊直至时光全部消逝;
我了解,而那埃赫蒂的田凫和麻鹬也都了解。
树枝没有因冬日的寒风而凋谢;
树枝凋谢是因为我给它们讲述了我的梦。
——叶芝《树枝的枯萎》(the withering of the Bough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