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篮球]幻宴》_原一

21、大学篇第二章

　　有人说：小学是班级的小学，国中是一群人的国中，高中是几个人的高中，大学是一个人的大学。
　　话粗理不粗。
　　浅井由崎从小到大，她曾经融于集体，然后分开，再是分道扬镳支离破碎。
　　到了“一个人的大学”，起先认为会是同高三一样的艰苦日子，度日如年地难熬，现在看来高三无非是作茧自缚。
　　大学是遍布欢声笑语的虚假城市。

　　被人搭话，作为不够主动也不愿意主动的人而言莫过于沙漠中一泓清泉。
　　但不是每泓清泉都可以直接享用。
　　浅井由崎迈出文学部活动教室的门，还沉浸在佐藤和音一句话中，却看见一名身材娇小的女孩胆怯的模样。
　　“那个，浅井同学……”少女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娇美，“你认识赤司同学吗？”
　　不出意料。
　　端详一下面前的女孩——也只能用女孩形容不会违和——恬静青涩，如同随时都可能受惊的兔子，小巧玲珑，通透纯净。
　　她愈发觉得熟悉。
　　“浅井同学……？”
　　女孩微微翘首，瞳孔中散发的蓝，好似蓝宝石般天然空灵。
　　她记起来了，曾几何时自己也是这模样在东京父亲的工作机构打着腹稿，在洛山大门前看夕阳落下，在体育馆后忐忑不安。
　　“嗯……认识。”
　　女孩眼里闪着光芒，“那、那可以告诉我赤司同学的联系方式吗？”
　　也同那时的她一般，做事没有条理不懂得沟通交流的窍门。
　　如果一年前佐藤和音所说的“赤司君之前看上你是因为他遇见了太多虚伪做作的人，看见你从灵魂到内心到身体，从里到外都是干净通透觉得新奇罢了”这一观点正确，说不定女孩有成功的可能性。
　　“抱歉，我没有。”
　　但她还是不想。
　　不敢深究下意识的回应从何而来，她以不愿多管闲事麻痹自己。
　　“啊……那打扰你了，不好意思。”女孩的脸是张白纸，任何情绪显而易见，“还有那个……浅井同学曾经是洛山高中的学生吗？”
　　女孩突然如此问道。
　　她有点惊讶，再想想刚才的学生会会议上少年的那句“洛山高中，浅井由崎”，会奇怪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曾经“是怎么回事？
　　“我是洛山的学生呢，但是是高三转去的……因为有听说过浅井同学的名字所以……”
　　女孩说话断断续续，可能还是初生的兔子容易受惊。
　　“我是高二转走的，曾经是那里的学生。”
　　相对于浅井由崎一张面具脸，骗了眼前的女孩还要装作一副抱歉的模样她越来越觉得女孩身上光太闪、
　　“我知道了，非常感谢。”
　　然后女孩鞠过一躬离开了。

　　自己居然会看着别人纯真的模样羡慕不已，曾经试想着和少年一样成熟的心态早已风干。
　　至于女孩是否会去告白能否成功即使在意也无权干涉，她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在接下来的宣传部。

　　不知道少年在此之前是否知道浅井由崎作为宣传部部长的事情，总之从现在开始她肩负起了部长的责任。
　　虽然没有经验，“没吃过猪肉也好歹见过猪跑”这是河野茜的原话，然后她又说“我可没说我们两个是猪啊，我也没说其他人是猪啊。”
　　河野茜也改变了，但她还能如同往昔一般笑着。一惊一乍，喜欢开玩笑但总是散发温暖，现在也是。
　　可能笑容不及以前纯粹，好歹河野茜的目光告诉她——她自己已经找到了目标。
　　佐藤和音也好，展露出柔和的一面，可并不意味着迷失或者犹豫。
　　浅井由崎依旧是那唯一一个停滞不前的人。、
　　开学前在校门口一本正经说的什么我会忘记我会如何如何最终不过是一个失败的口头计划。

　　四月的东京谈不上暖和但绝对不会冷。由于刚才下过雨的原因空气湿润，天边一片灰蓝。从行道树的枝杈间能少许窥见天空的模样，整个就像化学实验里的白色沉淀。
　　说实话，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让她耿耿于怀。

　　“我之前就在想了……你在赤司君和其他人面前的态度差别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佐藤和音这么说。
　　纵然语气并并不严肃认真，但绝不是玩笑话。
　　浅井由崎多多少少都认识到了些。比如说自己不敢正视少年的眼瞳，听见声音就集中不了精力，一旦知道少年在身边就开始在意自己手脚活动的各种细节以至于最后干脆僵硬不动。
　　不论怎么说都紧张过度了。
　　或许因为非同一般的幻宴，或许因为自己过于优柔寡断迟迟做不下决定下定不了决心。
　　可能两方面都有吧，之前的她不过是把原因大部分推到前者，现在是时候开始检讨自身了。
　　这不是一个能立刻解决的问题。
　　想到此，浅井由崎站在某处叹气。
　　若是要深究叹气的原因有很多种。

　　“由崎？”
　　身后传来
　　要说她认识范围内唯一语气如此温和的也就只有藤原伺——笨蛋一样的人物。
　　“前辈？“
　　对方像是刚结束和少年的谈话，手里还捧着一些资料。
　　“那个，其实一直有事情想问……”
　　“请讲。”
　　“我一直蛮感兴趣由崎的过去呢。不妨我来说我的猜想，如果可以的话有错误帮我改正吧，怎么样？”
　　藤原伺唯恐让她作为当事人口述一切会受到伤害，才选择自己开口。
　　她没有做过同样的事情，亲口讲述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的故事会是怎样的感受她不知道，总之她没能从藤原伺那里看出任何痕迹。
　　是隐藏的深了还是什么。
　　“嗯。”
　　随便找个公共长椅，抹干雨水，两人坐了上去。
　　“首先，赤司同学、佐藤同学、河野同学都是和由崎认识的。应该数河野同学认识的时间长一些。然后高中，你们四人同属于洛山，而由崎喜欢赤司同学对吧？高中时期在一起过但是最后因为什么什么事情分开了……并且不是让由崎情愿的事情。”
　　“之后高三转来白山，河野同学也许参与过那件事情也只好转来东京。最终的结果——大学你们又相遇了。……啊，大概应该没错吧？”
　　“大概是没错，不过有一些小细节。茜本来就是在东京，但还是参与了。佐藤同学作为局外人不过也是征……赤司同学的追求者。”
　　也只能大概粗略的说，事情要是追溯到国中会复杂很多。
　　不过恐怕不是事情复杂而是浅井由崎个人的感受和体会复杂罢了。
　　“那一定很尴尬呢。”
　　比如说自我介绍的时候顺口差点说成“洛山高校”。又比如点到时少年莫名其妙的应对方式。

　　藤原伺究竟花了多少心思。

　　说话做事绝不违背事实实事求是，但不会把话说明白说透彻，有时会特意以朦胧的方式说话拐弯抹角。
　　也就是说心里考虑东西越多的人就越容易曲解。
　　这是浅井由崎总结的一方面，自然只有关系熟悉才行。
　　国中初见面时就完全没有。
　　那时只是觉得少年有着无法言喻的气质。

　　“对了，对于宣传部由崎有什么打算？”
　　她和藤原伺在一起时从来不用考虑会不会冷场。
　　“还没有，不过我认为最好的方式就是直接说。”
　　“直接说吗……就怕那边反应太激烈。要我一起吗，出了事也会有照应。”
　　“没关系，前辈请不要小看大一的新生哦。”
　　略微一笑。
　　“我先回去了，前辈明天见。”
　　“嗯，明天见。”
　　而且说起话来她完全不用担心任何事情。
　　这是很早之前就发现的差别。

　　二十一世纪的夜晚，没有小学生作文中所谓闪烁的星星，甚至于一点星光都荡然无存。
　　大气、光线污染。
　　人们在用霓虹灯装饰黑夜时，何曾考虑过自然之味。
　　所谓繁星，所谓银河，在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大都市，有谁能见。
　　浅井由崎也不认为这想法何等正义，总之自己也多多少少参与了，也没有资格评判别人。
　　深夜，她睡在床上，缩进被子里整理今天的事情。
　　她见到了高三一年魂牵梦萦的身影，外加佐藤和音、河野茜、藤原伺，以及莫名其妙的女孩子。
　　她说她想知道少年的联系方式。
　　自己还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不过事情过于复杂她放弃去思考，开着音乐强逼自己睡着。
　　然后她在睡之前瞥见书桌上的发卡。

　　开学第一天，上午下午都有课程，中午偶尔逛一逛但也还不是很多人在讨论关于新上任的学生会长的情况。
　　当初在洛山也差不多，刚开始关注度仅仅是在大多人特殊的第一印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第二第三甚至讨论得热火朝天。
　　宣传部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左右，这也是浅井由崎认识宣传部的第一次。作为副部长的河野茜被差遣去买方便面和零食所以不出席。她第一次体会到家里没有方便面的不协调感。
　　习惯是很可怕的事。

　　四点整，浅井由崎迈入宣传部活动教室，大致扫视一遍，算是宽敞干净吧。比想象中最差好几倍，比期待中最好也有差距。
　　教室里已经坐上几排人，人数问题虽然头疼但整理有序。
　　看来还有有些优点。
　　她深呼吸一次，摆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发话：“今天是我和大家第一次见面，我先自我介绍——来自白山高中，现大一文学部浅井由崎。”
　　她没有在黑板上写下名字。
　　“我们先不急着认识，在打交道前还有一个程序。”
　　她拿起讲台上薄薄的签到表，不紧不慢地撕下去。
　　一片哗然。
　　“现在这份签到表毫无用处。从今天开始，我会有两天不出现，第三天有谁到场我就承认哪些人部员的身份。迟到也好缺席也好全部作废。”
　　台下议论声不止。
　　“不是谁都能有资格加入宣传部，我不知道先前是什么规定，总之现在我是leader我来掌管大权。最后我会根据各方面情况做一次筛选，到时请别怪我逼你退部。”
　　“希望大家能经过深思熟虑决定。”
　　之前也说过，浅井由崎不再是高中的模样，偶尔高傲偶尔脆弱让她看不清自己。
　　“还有什么问题麽？”
　　她本想为自己创造一个霸气之余也待人温和的形象，看台下人神情就知道计划失败。
　　“等等！为什么你来当部长！明明是大一新生，拿出本事来啊小鬼！”
　　预想中的事情发生。
　　当她正想出口反驳，一旁站起一人。
　　“拿你傻啊你！别乱折腾可以吗？”
　　外加手刀。
　　“你干什么又打我？！”
　　“你吵什么！阿由你别介意，这家伙有点问题不用管他。”
　　说话的没错应该是一名姐姐型大三前辈，不过第一次见面就用昵称真的没关系？
　　“你这疯女人！”
　　“你说谁啊，快给我道歉！”
　　“我才不道……啊我错了中岛前辈快松手……”
　　其实这才是最难收拾的局面。
　　明明自己刻意摆出一副臭脸，将自己封锁于牢笼之中，终会有什么东西冲破。
　　名为感情。
　　人类真是有趣的生物。

　　很多人笑起来，笑那个人狼狈的样子不带任何嘲讽。
　　没有所谓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或者语言争锋相对却还带着敬语。
　　所以她向往单纯。
　　“啊喂……！”
　　伴随一声尖叫，名为三上的男人毫无形象地为了避开攻击而摔下座椅，下意识抱住后脑勺，双腿弯曲眼角紧闭，仰面朝天。
　　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就如同卷成一团的野犬。
　　全场又静了下来。
　　有人被“哐当”一声吓住，有人觉得三上可怜，有人还没反应过来。有人怕新部长会生气。
　　打破寂静的是谁的笑声，细微但还是在强忍之下泻出几声。所有人不约而同将目光锁定声源。
　　她立于讲台，窗帘遮住一半光，左手捂眼嘴唇紧闭，忍住笑声。也许是为了保持领导人的凌厉面孔，是有些不太愿意放开来欢笑。

　　春天的气息如蜜一般甜腻，掺杂阳光，蕴藏生命清新。
　　然后所有人都愣了一会儿。

　　浅井由崎不知道为什么这一笑就停不下来。
　　本来不算是什么耐人寻味的趣事，自己却像是要笑出眼泪。
　　她偷偷瞥一眼其他人——惊讶到愣神。
　　这不算稀奇。
　　她本人都不太相信这笑声，要不是意识到满溢的温馨。
　　日常是如此幸福。
　　说不定浅井由崎的大学不会是一个人，最起码表面而言。

　　笑声里有以前的影子，她清楚感觉到。
　　以前因为谁而绽放的笑容，现在用来回顾过去。

　　Every day may not be good , but there\'s something good in every day.
　　也许不是每一天都那么美好，但每一天都会有一些美好的事情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