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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大学篇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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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在什么时候最接近成熟但还尚未完全成熟?
也许是称之为大学生的时段。自主与叛逆同存。
这个“也许”是有依据的,语言上来说是用词准确严谨,不过就是除去了额外的特殊部分。
那么现在,这特殊部分中的五人正聚一室。
大学的好处就是相对于繁忙的高中而言,放松的时间更放松。相反的,紧张的时间更紧张。
不过此时此刻的“紧张”不是称为“大学”的学府施加的,而是一名无形中散发压力的赤发少年。
现在还能称之为“少年”吗?
当然,少年是少见的童颜,虽然他自己并不注意。成熟到大多前辈都甘拜下风的头脑,加上童颜竟有些许微妙。
比如现在。
明明是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却意外老成——
赤司征十郎。
年纪轻轻便被指为享誉全球的日本赤司家下人家主的不二候选。
“那么现在自我介绍。大一新生,经济学部赤司征十郎,京都洛山。”
“大一新生,同经济学部,文学部部长佐藤和音。同样升学于洛山。”
“我是大二法学部,学生会副会长,藤原伺。”
“河野茜,文学部大一新生,宣传部副部长,毕业于东京诚凛,请多指教。”
正如东方《道德经》所言,万千世界由一而生。很多事情也都如此,一旦有一也难免出现二,然后是三、四。
还剩一个五。
半晌后还无人开口,除去领导席上的会长其余三人都将目光齐刷刷地对准会议桌上某个人。会长似是有他的考虑,没有发话等着那人接下去。
如果说这是温柔那就大错特错,无声的等待是另一种形式的压迫。
“浅井由崎。大一文学部,宣传部部长,来自洛……东京白山。”
话中有些错误,她及时更正了。从另一角度来说也不算是错误。不过是遇见了不该遇见的人混淆了身份。
听见她的话,藤原伺像是有疑问。所幸他是聪明人,明白什么样的场合不能说什么话。
“藤原,把文学部和宣传部成员名单给我。”
“这里。”
“谢谢。”
少年接过文件袋中薄薄几张纸,翻页没翻将它们轻轻丢在桌上。可能是因为纸张实在太少才勉强算是“轻轻”,原本的力度也就不可而知。
“佐藤,河野,由崎。文学部和宣传部在今后要作为学生会主力部门,无用的人清理出去。给你们三天时间,整顿好自己管辖的部门。”
“是。”
佐藤和音以及河野茜都是异常认真,然后几秒她才回答。
“明白。”
她在意的是少年话中三人的排序——先是佐藤和音,再是河野茜,最后才是浅井由崎。这算得上是某种暗示麽,在他心里的地位。
也许背叛真的可以让所谓温馨烟消云散。
并且,河野茜是特意申请的宣传部副部长,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愧疚。
“好了,藤原,你留下和我详述其他情况。你们三个去完成自己的任务。”
“是。”
没有想象中的“由崎,你留下”,她的脑袋一片混乱。
她不来自于洛山。
她不再是高中的模样。
但他仍旧称她“由崎”。
总之,浅井由崎与高中时期四个最重要的人再次见面无非是说了些新学校学生会的严肃话题。
不说不太熟悉的佐藤和音,和少年,和茜,都是陌生到极点。
有一肚子的话藏着掖着,可就是说不出口。
他也是吗。
不,怎么都想象不出。少年是果断的人,对任何事情都。
包括高二的冬天。
“浅井由崎。”
空荡的走廊传来佐藤和音的声音。不再是高中的盛气凌人,也算是有所成长。
“有些私人的事情找你,方便麽。”
然后,她跟去了文学部。
春天,世间万物无不蓄势待发。潜藏的生命以惊人的力量冲出土壤。
一片鸟语花香。
据浅井由崎所知,佐藤和音确实是文科方面略胜一筹。至于选择的“经济学部”十有八九是因为家族产业需要。
文学部的活动教室已经整理干净,令宣传部新任部长有些期待自己的部门。不过宣传部在印象里一直都是个不起眼的部门。
不起眼的部门吗。那还真是要多花些心思发扬光大。她有些激动起来。这就叫做逆转这类的吧。
“没想到大学会遇上你。我败给你了,浅井由崎。”
“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和赤司君。”
一上来就开门入山。
“等下,你的认识有问题吧佐藤同学?”浅井由崎谈起这个也越发趾高气昂,这是她的自评,贬义没错。“不是败给我。我可是提前出局的人哦?”
“这么明显的问题,我有可能弄错麽?”
“但你的道理说不通吧。据我所知,佐藤同学不是自信到自负的人麽?”
她承认,逞口舌之快的确令她自我满足。
佐藤和音眯眼打量了一下面前一年未见的旧敌。长得还算标致,不出众的浅棕中长发,眼眸分别带上傲气。
“我之前就在想了……你在赤司君和其他人面前的态度差别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哈?”
并不是没听明白,她不过也是猛然意识到却不愿承认而脱口而出的反问罢了。
“你在会议室里还默不作声吧?现在这个态度真让人不爽。”
“你不也是么,佐藤同学?”
“最起码比浅井同学好些哦。”
从另一个角度而言,表面上光鲜亮丽仪态端庄,和现实上口不饶人一针见血的洛山前学生会副会长,东京大学现文学部部长,于浅井由崎而言她偏爱后者。
高三一年实在告诉她太多。
不仅是性格的转变,她体会到了高人一等的孤独。独坐于庭,无人陪伴,看似清高实则无非是被遗弃之人。有时她坐在位置上,听周围女同学七嘴八舌地讨论她,用如何让如何嫌恶的语气,她会希望有人来骂醒她,告诉自己不是一个人不要装清高。
这是多么可悲。
或许佐藤和音也是如此。她的心不如表面看来坚不可摧。
那么少年呢。
她无法想象少年内心会有如此纠结。他向来都是有条理,运筹帷幄操控大局的存在。
怎么说呢,近似于帝王。
“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来东大?”
“因为你永远的会长。”
毋庸置疑。
“那你以为我永远的会长为什么来?”
哑口无言。
不是因为说不出口,她完全一无所知。六年的时间,她何曾猜出少年内心所想之物。
明明她与少年的羁绊在高二一年因少年一句话断开,如今又因少年的出现接上。
不,还不算接上。不过是有了接连的条件罢,而且还是多个条件之一,不算必要的那个。
纵使无人应答,浅井由崎和佐藤和音都不觉尴尬。本来两人也没什么交谈的中心话题。
“就算我说败给你了也不表示我放弃了。这点你要记住。”
“而且……”
“这是个机会也说不一定。”
她看见佐藤和音面朝窗外,声音近乎喃喃自语。这话说不定是说给浅井由崎听的,但绝不是她说给自己听的。
浅井由崎看见她如何无奈如何嘲讽如何痛心——无奈自己的挣扎,嘲讽过去的光阴,痛心如今的放弃——交杂在一起就是大多数人所见的面无表情。
也许高三一年也让这个少女明白许多。比如佐藤和音永远无法走进少年的心。
但她还是说——不会放弃。
浅井由崎不喜欢妄自菲薄的人。
“那还真是要感谢佐藤同学的提醒。”
上扬的语调带着敬语。
“我离开了。”
虽然她也是这样的人。
妄自菲薄也好自甘堕落也罢。
现在不是她应该打扰佐藤和音的时间。走出教室带上门,她叹气。
浅井由崎知道,佐藤和音的心不如表面坚不可摧。所以她选择及时退场,所以她没看见她的泪。
佐藤和音同样用了六年时间。而她的六年名为“等待”。
她给予的等待平静安宁,没有潮起潮落,甚至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她从未向少年透露过心意,只是守在后场注视着眼前如同火焰的夺目身影。
她也曾如浅井由崎一般动心于温柔,倾心于笑靥,专心于少年的一切。
然后她决定将六年时间付诸一炬,正式宣布自己的退场。
她不曾等到什么,不曾失去什么。
但她会继续下去,直到内心风化。
不是每个人的心都经得起等待。
Not every effort there is a harvest, but each time the harvest must be hard, which is not a fair irreversible proposition.
不是每一次努力都会有收获,但是每一次收获都必须努力,这是一个不公平的不可逆转的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