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离开我》深澍

9、再纯粹也是曾经（3）

　　按TCK通知时间，杜冰和姚冉准时出现在44层，前台还是那般标准化的笑容，像极了橱窗中陈列的玩偶娃娃。不同于第一次的引领路线，大型的分析报告厅，偌大的空间至少容纳100人，就算两个人一起站在桌子前也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杜冰窃笑，“TCK就是不一样，一个广告投放案汇报怎么弄的跟股东大会似的。”

　　姚冉没说话，紧闭着嘴巴，心底蓦地涌出一丝不安，她不是没出席过MZ的年终报告会，排场也很大，但那是年底总结。TCK为了一个小小的广告投放案摆出这种架势，她隐隐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儿。

　　一刻钟不到，意美的人也来了，同样是职业装，高跟鞋，精致的妆容优雅的展现着作为合作方的气场。同为广告界的人，都是输人不输阵的架势。杜冰和意美的负责人好像是旧识，两个人亲热的打了招呼，甚至还彼此拥抱了下。

　　女人长得很清秀，皮肤白皙，看起来不像北方人，说起话来也文绉绉的，语速很慢，但表情很到位，看着就心旷神怡，“好久不见，Constance。”

　　杜冰亲昵的回应她，姚冉远远的就听到杜冰叫她名字，“邹莘。”

　　邹莘？真是，冤家路窄。

　　在一个圈子久了，人你未必认识，但名字却一定听过。有的人做的风声水起，就算足不出户，排场大的还是可以抢走你经营许久的客户。姚冉听过这个名字，而且很熟悉。

　　半年前她跟进一个装饰公司的大客户，本来稳稳当当的已经进入了签单走流程阶段，最后硬是被意美撬走了，为此杜冰大发脾气，还特意开了部门全体会做案例分析。狠狠批评了姚冉不说，还彻底的否认了她的工作能力。意美出现的很不是时候，本来姚冉已经可以在职位上晋升一级了，到了最后却又降了一级。如今这个另她失败的女人居然出现了，此刻正云淡风轻的说着与投放案无关的家常，杜冰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看不出是竞争对手。

　　姚冉一直觉得一个坦荡的竞争对手远比暗地里与你争斗的朋友值得深交，起码他们光明正大。远远看着，两个说话的女人总有种似是而非的感觉，说不出哪里不太对劲。

　　“来，这是我们姚冉，认识下。”姚冉走过去，礼貌的和邹莘握了握手。

　　“姚冉？我听过你名字。听说你谈判能力很强，我们意美很有压力。”邹莘的笑真切清晰，姚冉回以微笑，没有多言。

　　“我们姚冉能力再强也不是邹总的对手，上次的装饰案，她被我好顿说。这种轻敌的错误实在是不值得原谅。”邹莘的笑始终没变，轻轻拉了拉姚冉的手，笑道，“跟着这样的领导很辛苦吧，回头考虑下我们意美，我绝对能给出比MZ更好的条件。”

　　两个人又客套了几句，便纷纷走到各自的位置上，杜冰才坐下就收起了笑容，低声问，“你一直不说话，不是真心动了吧。”

　　“没有，我在想事情。”姚冉小声答。

　　“想什么？”杜冰紧张的问。

　　“想怎么能赢她。”杜冰张张嘴，有点诧异。

　　“输给她一次是意外，输给她两次就真的是能力有问题了。”姚冉淡淡的乐，侧目看杜冰，她美滋滋的笑。

　　“我要是跳槽也得拿完今年的年终奖。”姚冉微笑补充。

　　“那你的年终奖我要申请压你几个月。”姚冉瘪瘪嘴，笑呵呵的翻自己的投放案，而后想到了什么，跟杜冰讲，“别指望我们能打败意美，我有别的想法。”

　　“什么想法？”

　　“如果一起做，你觉得怎么样？”姚冉镇定自若。

　　“你是说，和他们一起做TCK的案子？”

　　“如果TCK可以接受双方投放案最好，如果不能，我们就和意美合作，互相弥补不足，以高一点的折扣先赢回TCK，否则我们更没有机会了。”

　　杜冰想了想，点点头说，“按你说的做吧。”

　　又过了一刻钟，大队人马便陆续到了，走在最前面的男人带着一副无框眼镜，目测年龄不超过40岁，西装笔挺，很是精神，脸色不太好，眉宇间夹带着一股阴郁。裴宇宁走在他身后，身旁跟着段楠，看到姚冉的时候面不改色。

　　杜冰在桌下拉拉姚冉胳膊，一声冷笑，“是那个人吗？”

　　“什么？”姚冉问。

　　“你前男友啊。”杜冰何时这么八卦了，姚冉避而不答，继续看投放案。

　　“虽然他表面视线不在咱们这儿，还特意的跟邹莘对视了一下，但我能感觉到他一直在注意你。”

　　“你会读心术啊。”姚冉笑道。

　　“爱信不信吧。”杜冰继续注意着外面的一举一动，姚冉倒是很轻松，因为杜冰肯定了和意美合作的想法，那么接下来她只要打动TCK再说服邹莘，这个案子就成了。

　　又是一阵脚步，姚冉抬头看，这次走在前面的人……姚冉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笔，是他！电梯里的男人？

　　江熙诺走在最前面，嘴角是一抹阳光般的微笑，衬衫领口微开，说不出的妥帖自然，他戴了一副黑色有框眼镜，看到刚刚的阴郁男人还礼貌的挥了挥手。走在他旁边的是上次电梯里的灰色衬衫男，再有就是一位身材高挑的美女秘书。

　　这两队人想必就是TCK的两股力量了，裴宇宁跟在第一队，想来自己没猜错，他果然是洪海泽的人。

　　两路人到齐后又陆陆续续了来了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来也是TCK的高管。姚冉看江熙诺入座后才移转了目光，怎么一颗心在身体里跳的这么快。她在想什么，还计较着那天在电梯里他问的问题吗？当时自己怎么会那么傻，如果说见过，也许今天的报告就可以省了。

　　姚冉懊悔的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怒其不争的感慨自己没有认识高管的命运，等再回过神，他居然站在自己旁边。姚冉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恍惚竟成了一无所知的懵懂少女。

　　“Hi，我们又见面了。”江熙诺微笑的看着姚冉，眼睛是浓的化不开的温柔。

　　“你，你好。”姚冉真恨自己的舌头，好像一见他就不自觉的结巴。

　　“原来你是MZ的。真是巧。”

　　“Dylan？”姚冉搜索着记忆中男人的名字，他嘴角似笑非笑的弯出弧度，然后点头，“姚冉？我应该没叫错吧。”他居然还记得她的名字？

　　江熙诺很自然的朝她笑，继而又和杜冰客套了几句后走到意美的邹莘跟前，又是同一番话。

　　杜冰低声笑，“这个男人你也认识？他看起来应该职位很高，怎么认识的？”

　　“我不认识他。”姚冉一时脸红。

　　“那你知道他名字。”杜冰冷哼。

　　“就，就是巧合遇到过两次。”姚冉别扭着答。

　　整场会议都是裴宇宁在讲解，原定的分析报告根本没能正常进行，裴宇宁的言辞比起大学时代真是进步了许多，更加饱满更加精准的修饰着TCK对于整个市场的定位和企划的要求。当然，要求的背后就疑问。两家广告公司拟定的投放案是否能满足他们的要求？这无形中加重了姚冉的负担，毕竟意美已经胜券在握，一纸合同在手，总好过MZ什么都没有。

　　一番讲解后，裴宇宁走回自己的座位，洪海泽示意江熙诺讲几句，他只顾着笑，最后是简心带他做了要求报告。

　　“这男人虽然不大，心思倒是很细。”杜冰冷静评价，姚冉侧目看江熙诺，又遇到他的目光。

　　“为什么？”姚冉问。

　　杜冰解释，“你想啊，走在两个队伍最前头的人级别才是对等的，他自然不会去讲话。”

　　姚冉领会的点点头，继续听简心的分析情况。

　　会议进行到中午时分，简心简单总结后安排道，“今天可能要辛苦两个公司的同事留在北京了，我们TCK会安排住宿，你们可以针对各自的投放案进行修改，明天会给两个公司做汇报的时间，然后由我们的负责人做最后的采纳和决定。”

　　午休时分，姚冉收到了裴宇宁的电话，他语气极为不友好的在电话里质问姚冉是不是早就和江熙诺相识，当时他一再询问她是不是认识TCK高管，她却矢口否认。

　　“我不认识他。”姚冉强调。

　　“不认识他？那你知道他名字，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职位。你们觉得依靠他就能拿到这次投放案？”裴宇宁手里的半根烟被他捏得粉碎，扔在地上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这个问题？”姚冉饭吃到一半出来接电话，被裴宇宁的咄咄逼人搞得消化不良。

　　“你在哪儿？”裴宇宁问姚冉。

　　“我有必要回答你吗？”

　　TCK午间吃饭的地方不多，杜冰和邹莘约了一同午餐，姚冉中途接了裴宇宁的电话，就匆匆忙忙的赶出来，结果被他一顿质问，搞得心里不痛快，正当她打算挂断电话，那个满脸黑线的人就出现了。

　　姚冉瞪着裴宇宁，他也怒视着姚冉，思索再三还是软了下来，“我劝了你那么久，你听进去多少？”

　　“我不明白裴总的意思。”

　　“刚刚在电话里还气势汹汹的问我是以什么身份和你讲话，现在就裴总了？”裴宇宁说着说着自己竟笑了，姚冉呆呆的望着眼前的男人有点反应不过来。

　　“姚冉，你生气的时候还和原来一样。我发现……我还是很喜欢你。”

　　话到一半，姚冉回过神，戏虐到，“裴总，您的幽默方式太特别了。要是您真喜欢我，那就让MZ过了这次投放案。”

　　裴宇宁本是笑着的脸转而阴沉下来，眉目间尽是鄙夷，“怎么，MZ也流行这个。只要能签单，条件随便开么。”

　　“是啊，只要能签单，条件随你开。”裴宇宁狠狠的从牙缝间挤出两个字，“荒谬！”

　　“裴总，真小人为什么比伪君子好？”裴宇宁不感兴趣的扭转了目光。

　　“因为真小人永远能坦荡的开出条件，一旦条件满足，就能暂时让人得偿所愿；伪君子是什么，明明他想要，但是他永远也不会开口，总是通过旁门左道阻碍别人。”

　　“你！”裴宇宁听出了姚冉话里的意思，双眉紧蹙的怒视着姚冉。

　　“我怎么？我不是君子，我要的一直都很明确，倒是裴总您，您要的究竟是什么。”

　　裴宇宁三番四次的阻挠姚冉，她不是没有认真的考虑过，如果只是个人恩怨，裴宇宁没必要这么费尽心力。比起这个，姚冉更害怕这行为背后隐藏起的那部分，如果是TCK内部斗争还好，就怕是更大的惊涛骇浪。

　　“姚冉，我知道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不过坦白讲，除了分手，我这些年有没有对不起过你？”

　　“重要吗？”

　　“重要！因为你根本不相信我。”

　　“我确实不信你！我不止不相信你，我不信林萧说她看见你和一个女人在富力城逛街，我不信你会为了留在北京和我分开，我不信那么爱我的一个人说变就变了。请问，听到这里，您还要和我继续谈信任的问题么。”姚冉神色激动，声音却强忍的冷静。

　　裴宇宁面不改色，但也无话可说，他怔怔的看着姚冉，恍如隔世。

　　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我不想说不代表我不知道！我不想因为这些毁了过去的记忆，因为最难的日子是我们一起走过来的。即使做不成朋友，我也不想否认以前的事。”

　　“小冉，过去的事……”

　　“都过去了。”姚冉转身，裴宇宁没追上去，她的身影揉进午后的阳光里，那些年他们彼此陪伴的日子跳跃眼前，只不过，再纯粹也是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