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离开我》深澍

10、向左走向右走（1）

　　有人说，关于天长地久是骗子说给傻子听的。姚冉是不信的，如今她信了，只是还期待着，期待着一个不小心，或许还有下一个天长地久。只是，明明深爱的，怎么会那么轻而易举的变成不爱；相伴的，到头来怎么又成为了陌生人。姚冉以前就听人说，和你走到最后的那个一定不是你最爱的，而你最在乎的往往是伤你最深的。

　　她以为这辈子都会坚守这个秘密，让它独自会溃烂在心里，没想到会这么不经意的脱口而出。不疼，一点都不。

　　回到午饭的地点，杜冰和邹莘正绘声绘色的说着什么，两个人眉眼带笑的招呼姚冉过去坐。

　　刚刚和裴宇宁不愉快的谈话抽空了姚冉大部分的体力，她顿时觉得胃口很好，光顾着低头吃饭一点都没察觉到气氛不对。直到杜冰伸手拉她胳膊，她才迟钝的抬起头，江熙诺正看着狼吞虎咽的她微笑。

　　“是饿了，还是真的那么好吃？”他声音温柔的问，姚冉看着他发愣，一时间竟忘记了回答。

　　杜冰见姚冉全然没有打算解释，便委婉的笑着说，“江总和我们姚冉是旧相识吗？”

　　“是”

　　“不是。”

　　江熙诺与姚冉完全不一致的节奏引得杜冰与邹莘都禁不住乐出声，邹莘虽然诧异，但表面功夫做得很好，客气的打趣道，“看来这其中应该有一段小秘密，是怕你们领导知道了不方便吗？”

　　姚冉红着脸解释，“不是。我们……”她本想说她真的和江熙诺不熟的，但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讲不出。这种心理究竟起源何处，她自己也说不清，只觉得那种痒痒的古怪的感觉一直往心底钻。

　　“没关系，以前不熟悉的以后都会熟悉。我不打扰各位吃饭了。”江熙诺的气度和涵养是一般人没办法想象的，他一言一行都夹着“温柔”二字。

　　“Dylan是从澳大利亚刚刚回国的，他是江剑饶的独子，听说以前江董事长从不过问TCK的事，如今Dylan忽然被派回国，搞得TCK高层人人自危。”邹莘倒是没有回避杜冰，杜冰也很是感激的点点头。

　　“怎么，这次签了TCK给意美做了大贡献吧。”

　　邹莘苦笑，“我要说，这个馅饼是忽然砸到意美身上的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我。”

　　“砸？我们怎么没那么好命！”杜冰皱皱眉，僵住的笑凝在嘴边道，“北京分公司搞不定的塞给我们天津，我这大老远的跑这儿来谈客户，完全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不瞒你说，我们意美做TCK很是心惊胆战。”邹莘无奈的撇撇嘴，继而又道，“MZ在业内是数一数二的，和TCK又是合作过的，他们偏偏不做。我们意美再怎么努力，现在也只是总部设在天津的中小企业，其他城市的分公司也才刚刚起步。这么不按常理出牌，就算馅饼再美味也总觉得能吃出胃穿孔。”

　　杜冰看邹莘态度尚可便先发制人的提议，“那，你有没有想过两全其美的办法？”

　　邹莘不傻，看杜冰神色就猜到了她的心思，“Constance，你和我也是老交情了，说掏心话不假，这么急功近利，不合适吧？”

　　“邹姐，我能不能说几句？”姚冉擦了擦嘴，轻声道，“既然邹姐知道TCK内部消息，那肯定也知道现在他们内部情况比较复杂。如果意美真是稳操胜券的话，今天我们根本不会出现在这儿。”

　　邹莘像是被说中心事的样子，回忆刚刚在报告厅里的场景，姚冉既淡定又冷静，和江熙诺的关系尚可，和裴宇宁之间总像是刻意回避什么，她心里不是没有算计，这么一个危险人物来亲自做投放报告，绝对是对意美的冲击。可心里明白是一回事，嘴上不退让也属于谈判技巧，邹莘微笑的看着姚冉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在我看来，无论是意美还是MZ，无非是这场内部战争的附属品。如果幸运，我们双方都能得到这次投放机会，如果不走运，那就是牺牲我们，便宜另外一家。以您的想法，意美真的能吃动整个TCK吗？与其最后完不成全部投放，半路被解约，不如从一开始我们就联手做。TCK本来也不是我们天津的客户，我们纯属是帮忙，就算是谈下来了，剩下的工作也会从北京分公司走程序。利润就算有估计也少到可怜。虽然我们领导在，但我可以答应你，如果您肯推荐我们联手做TCK，我会帮助意美做下KSF的下半年投放，你觉得呢？”

　　KSF是天津知名快消品企业，全国认可度或许不那么高，但在天津却是家喻户晓。意美和KSF的谈判已经进行几轮了，碍于他们的负责人和姚冉关系非常好所以一直迟迟不肯答应意美的报价。这种条件对于邹莘来说确实很诱人，再加上TCK的变数太大，会不会是个陷阱谁也说不好。

　　杜冰没有对姚冉开出的条件做出阻挠，虽然拿KSF做交换有些牺牲，但她很清楚如果谈不下TCK总部一定会继续施压，到时候面对的问题要远远超出现在的难度。

　　邹莘动摇的思索了片刻，又看看杜冰，语气颇为赞赏的讲，“说真的，如果有一天你不在MZ做了，一定要来帮我。”

　　三个人心领神会的笑了，杜冰摇摇头道，“那可不行，我还舍不得呢。”

　　江熙诺走进47层办公室，简心体贴的换了新的咖啡给他，伸手递过一叠资料，江熙诺怔怔的像是没有察觉。简心不敢惊扰，手缩回到半路又被江熙诺接了过去，他瓮声瓮气的问简心，“楼下那家餐厅你去过吗？”

　　“啊？”简心没想到是这样一句无关紧要的话，松弛了下神经答，“去过。”

　　“晚上能不能帮我定个位置。”

　　“您今天晚上不是答应了宏业的张总吃饭吗？”简心提醒着。

　　江熙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隔了一会孩子气的说，“我忽然不想去了。你问问他，如果他愿意可以到楼下的餐厅和我谈。”想了一会又摇摇头，“算了，我想一个人。告诉他改天吧，顺便帮我约下SY的李室长。”

　　从今天在报告厅看到姚冉开始，简心就察觉到了江熙诺的不对劲儿，明明中午已经约好了洪海泽吃饭，在她看来，这是双方势力的第一次较量，不能说势在必行也绝对该临阵脱逃。可江熙诺像是完全不记得约定一样，会议结束就自顾自的走开了，搞得她事后向洪海泽解释了好一会。还好洪海泽是典型的笑面虎，嘴上说的都是冠冕堂皇的词儿，也不会让面子上的事儿发展的太过恶劣。

　　再者就是刚刚，江熙诺居然取消了与重要客户的约定，只为了去楼下的餐厅吃饭。如果她没记错，是她亲自介绍了楼下的餐厅给杜冰和邹莘，现在这位双眼无神的总裁正牛肯牡丹的喝着咖啡，那叠从新加坡刚刚邮件来的资料全然没能入他的眼。

　　江熙诺回想着刚刚见到的一幕，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像是一直被自己珍藏的东西忽的散发了强烈的光芒，之后是短暂的失明，继而又是深深的黑暗。

　　晚上李志宇早早的到TCK楼下的餐厅等江熙诺，他很是准时的出现在门口。两个人面面相觑，接下来是长长的沉默。

　　“怎么，请我吃员工餐？”这家餐厅虽然设在TCK办公楼下，可毕竟不是高档消费场所，中午时分经常有楼上的员工到餐厅拼饭，少有的几个包间也只是为了招待临时时间不够的客人。

　　李志宇专注的盯着江熙诺看，他没说话，按部就班的点了今天中午看到的那些菜。

　　“你吃就吃，怎么只知道菜的样子不知道名字？”李志宇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人，他耐心的和服务员描述着看到的东西。他每句话都引得服务员痴迷几秒，最后准确的反映出他要点的东西。

　　“今天的报告会怎么样？初次和洪海泽共同出席一个会议。”李志宇饶有兴致的问。江熙诺心不在焉喝着茶水。

　　不一会，菜都上齐了，江熙诺便开始慢悠悠的吃起来，李志宇边吃边注意江熙诺的神情。第一道菜是惊讶，第二道菜是皱眉，第三、第四道后开始摇头。李志宇终于看不下去了，笑着问，“江总，您请吃饭总要挑个好地方吧。要么环境好一点，味道差一点也可以；要么味道好一点，环境差一点也可以。大老远把我弄过来陪你吃员工餐，你自己都不认可了，我这，怎么下咽。”

　　江熙诺吃了一圈后放下筷子，冷静的问，“是不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什么都好吃。”

　　“心情不好的时候什么都吃不下才对。”李志宇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今天看她吃的时候觉得这些一定很好吃，否则那么坏的心情肯定什么都吃不下。原来心情坏，菜难吃还是可以吃的开心。”江熙诺侧过头，清晰的轮廓印在玻璃窗上，室内的灯火太亮，以至于窗外的黑变得微乎其微。

　　“她？女孩子吗？”李志宇嗤笑，又补充问，“怎么，遇见喜欢的女孩子了？来干杯，恭喜恭喜。我妈前几日还念叨起你的事，说你打算一直捧着那张照片过日子。这下她不必担心了。”

　　江熙诺没说话，拿起杯子竟觉得万般沉重，缓慢的叹道，“照片啊，照片还留着。看来要一直留下去了。”

　　李志宇怔了几秒，仿佛明白了江熙诺的意思。他温顺的微笑，安慰道，“世界这么大，能遇见的都是缘分，顺其自然就好。你说呢？”。

　　吃过饭李志宇邀江熙诺去家里坐坐，他拒绝了。他此时只想一个人走走，如果再能从漆黑的夜色里看到他期待的那张脸应该是件幸福的事。

　　车子在三环转了几个弯已是夜色阑珊，国贸附近还是拥挤异常，惠普大厦楼下的公交站仍旧在排队等车，不远处的万达广场交错着明晃晃的灯火。

　　没什么方向，也没有固定去处，他停下来的时候背后是轮廓清晰的国贸三期。世贸天阶的天幕翻滚着海洋波浪的图案，几个小孩子无忧无虑的奔跑着，围着大人嬉笑追赶。

　　江熙诺缓步其中，回想着那天看到她独自一人在咖啡店消遣时间，又一个人兴高采烈的吃呷哺呷哺的场景，禁不住勾起嘴角。好像每次见她，她都在笑，一个人的时候也看不出难过，本以为是她乐观，却一直难以忘记她哭得撕心离肺的时候。

　　同一家咖啡店，同一个位置，他坐下来点了一杯咖啡。从这个方向看出去的风景是不是真的很好，他慢悠悠的喝着咖啡，偶尔抬起头看看风景。微微晚风，浓浓的咖啡香，不远不近的地方，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姚冉不愿意和杜冰去泡吧，所以找了借口出来散步，她像是对世贸天阶的天幕情有独钟，就算是远，好像也总能走到这边。

　　北京的白天无论再怎么热，到了晚上还是稍稍有些凉，她套了件休闲外套，牛仔裤下不伦不类的踩着这次出差仅带在身边的高跟鞋，被吃了一半的甜筒，因为看到江熙诺，不由自主的被藏在了身后。

　　她局促不安的朝盯着她看的男人招招手，他轻柔一笑，她的心落了半拍。

　　我们或许都想过，在某个入夜时分，某一次灯火将尽的街头，孤身一人的你不经意转身，那个人一直默默站在你面前。他不言语，只是深情的望着你微笑，仿佛用尽毕生力气只为把你眉目间最忧伤的情感印入眼底。

　　江熙诺就是这样，姚冉每次看见他都觉得心痒难耐，他越是笑，她越是害怕。怕自己流连其中，最后却只是一个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