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离开我》深澍

21、好像不止是这样（3）

　　“失望了？”江熙诺阴转多云的问，姚冉已然灵魂出窍懒得理会身旁的人了。

　　“生气？”江熙诺软声细语的，像极了刚刚吵架的小情侣。姚冉绷着脸不肯说话，直到身边的人笑着说，“你生气时还挺可爱的，只会不说话。”

　　车子慢悠悠的停了下来，某人用手轻拍姚冉，她死命的瞪着窗外，直到有双手轻柔抚上她的头，她才惊慌的转过脸，近在尺咫……他笑着看她，然后低声商量，“别生气了，我玩笑的，你这样怎么去吃饭。”

　　“您靠的太近了，江总。”姚冉收敛了惊慌，淡定的推了推江熙诺的肩膀。他一点都没恼，笑意满满的盯着她看，目光柔和，像是又恢复了最初相识的模样。只是在姚冉心里，这一刻他的笑容再美好也像是一种嘲讽，胜利之后留给失败者的玩笑。

　　“江总，您还去吃饭吗？如果改天的话我现在就下车。”姚冉赌气的撇转了目光，她不想让自己最狼狈的一面呈现在江熙诺眼前，他看起来那么若无其事，好像只有她自己乱了阵脚。姚冉虽腼腆但却不喜欢欲拒还迎，她从来没奢求过和江熙诺成为朋友，明明是他故意的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却又在她妄图接近时狠狠的把她推开。

　　“不会因为我说了句实话你就不开心吧？那你抗压能力是不是太弱了。”江熙诺的话带着微微的挑衅，姚冉冷眼看他，他也不回避，还是刚刚那副神情，满脸的无辜。

　　没错，对待裴宇宁她都可以应对自如，怎么到了江熙诺身上，她总是不由自主的倾注主观色彩。他只不过是合同方的高层领导，为了这个单子她刚刚还说着可以牺牲色相，怎么会如此孩子气的闹起情绪。

　　“江总说的对，是我抗压能力弱。是我的问题，我不该影响您吃饭的心情，那我们去吃饭吧。”姚冉勉强的挤出了个微笑，江熙诺的心却被她的一举一动所牵引，那种恼火和任性让他更想了解眼前的这个女人，哪一面才更像她。

　　“试点城市的问题，你的想法呢？”江熙诺回到了正题，姚冉平静了下心情，慢慢的解释，“我推荐了苏州给Jessie，她不太满意。所以我想再听听您的说法。”

　　“南京吧。这是最大退步，如果南京也不行，那就终止继续谈下去的必要。”

　　“好。”姚冉没反驳，因为她心里正层主不穷的蔓延着失望，对江熙诺、对自己。

　　整顿饭姚冉都没怎么说话，她就算是再好脾气也接受不了江熙诺的反复无常，除了工作的问题她有问必答，其他的就能省则省。这种心情该怎么形容，像是努力备考后仅仅得了不及格的学生。江熙诺不停的喝着姚冉给他倒的果汁，她双眼无神的照顾着他的杯子，像是流水线上的标准操作工人。

　　“还是不开心？”江熙诺按住了她继续斟满果汁的手，她不自在的缩回手腕，死死的攥着果汁的瓶子。

　　“江总误会了，我怎么会不开心呢。”这一句说的真是口不对心。

　　“我真的是玩笑，你怎么反应那么大，整张脸上都写着‘不开心’三个字。”江熙诺的语气软软的，姚冉充耳不闻。

　　“和江总无关，是我态度不好，贵公司的事情我本来也不该过问。您和您秘书的事与我也没什么干系。”这个她像是又带上了那层面具，和那些生活在玻璃罩中的人没有分别。江熙诺虽然有些抱歉，可他确实不喜欢这样的姚冉。

　　“吃饱了，我们走吧。”他没多言，空气中尽是尴尬的分子。

　　“好。”姚冉跟着江熙诺，同样的背影，她却再也没有当时的感动，无论是世贸天阶夜色下的那个他，还是中医附属陪她输液的他……此刻的这个背影，挺拔孤单，和所有在大城市打拼的高层领导一样，那么遥远的拒人千里，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永远无法企及。

　　江熙诺在餐桌上只喝了一点带酒精的饮料，可他拒绝了开车，姚冉在一整晚的心理落差里继续的摸爬滚打，她开了后车门，江熙诺却自己缓缓的坐进了副驾。他明明头脑清晰，说话流畅可非装得不甚虚弱。

　　姚冉懒得理他，直到听某人悠悠的说，“姚冉，我不舒服。”

　　“我送您回酒店休息。”姚冉光顾着开车，也不愿意和江熙诺说话。

　　“我，芒果过敏。”姚冉感觉他声音真的不对劲了才停下车，江熙诺仰着头皱着眉，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芒果？芒果……你，你吃了芒果吗？”姚冉仔细回想，怎么也想不起来整顿饭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直到她想起江熙诺不停喝的饮料，才瞠目结舌。

　　“你不能喝芒果汁？那我给你倒你还喝！你哪儿不舒服？会，会起疹子吗？”姚冉开了车里的灯，昏黄的光能看出江熙诺侧脸的轮廓，他眯着眼睛像是还笑着。

　　“胳膊看看，很痒。”姚冉听从吩咐的挽起江熙诺的袖子，他的皮肤上果然起了点点红疹，不多，但格外清晰。

　　“去医院吧。现在就去。”姚冉紧张的发动车子，江熙诺却按住了姚冉的手，他坐直身体柔声商量，“我喝了你的果汁生了病，你是不是就不要再生气了？”

　　姚冉惊慌的看着江熙诺，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追究生不生气的问题？她把他按回椅子上，然后解释着，“我没生气，我要带你去医院。”

　　“你这么说就是还生着气。”

　　“你别乱动了，过敏的问题可大可小，我们现在去医院，看看医生怎么说。”姚冉对生病没什么常识，可她也听人说过，过敏这种事如果严重会出大问题，影响生命也是正常的。

　　“我没事。”江熙诺看着姚冉手忙脚乱的样子无奈的笑笑，继续说，“我一直都知道我吃芒果会过敏。”

　　“那你还吃！”姚冉意外的看着江熙诺的笑脸，瞪他，他却笑得像是做了坏事的孩子。

　　车内灯光柔和，江熙诺低声笑，接着皱皱眉怨道，“那你一直给我倒！”

　　“我，我又不知道你会过敏！”姚冉心虚的看了看江熙诺的脸，嘴唇两边的地方也开始起疹子。

　　“那你还生气吗？”他不依不饶，姚冉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没办法当着他面讲，扭过头不想辩解。她当下只能想着带他去医院，可某人却幼稚的按住方向盘，完全无赖样。

　　“是不是只要我不生气你就去医院？”姚冉问。

　　“嗯。”江熙诺理直气壮的应她。

　　“那我不生气了，我们现在去医院。”

　　“去酒店吧。”

　　“嗯？”姚冉像是没听清江熙诺的话，愣愣的哼了一声，他不紧不慢的重复了一次，她竟有些战战巍巍的感觉。

　　江熙诺住在南京路，距离八里台还有一大段路，姚冉想着帮他把车子开到酒店，没想到他却没有任何放她离开的想法。这种时候，夜深人静，孤单寡女，放在谁身上都会不由自主的想些无关紧要的事，尤其是如此关系微妙的二人。

　　“不上去吗？”江熙诺脸上的疹子红红的，姚冉担心他吹风，仔细的看了看便嘱咐他先回去，自己去买了药再过来，江熙诺没挽留，只是听话的进了旋转门。

　　姚冉看着他身影走远了才准备去买药，可是……她忘记问他房间号码，正寻思着，电话响了，一条短信钻进收信箱，简短的写了三个数字：608。

　　夜色弥漫，天津已经缓缓睡去，那些还开着的24小时药店并不好找，还好姚冉有知道的一家，于是专门跑到鞍山西道去买药，这一去一回的时间并不久，因为路面空旷，早已没什么车辆。最怪的还是方菁，以前如果姚冉超过22点不回家，她一定会来电话确认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今天居然出奇的安静，像是不约而同设定好的事。

　　姚冉着急回去看方菁，可病人还是最重要的，到了酒店，她急急忙忙的上了电梯，找了一下才走到608。站在门口想敲门又有点害怕，心里为什么乱哄哄的，她叮嘱了自己许多遍才略微镇定下来。姚冉告诉自己，她要做的就是无论对方说什么，她都只是送了药就离开。

　　江熙诺还是刚刚那副穿着，像是特意在等着给她开门，看到她的时候极为温柔的笑，然后侧过身让她进门。姚冉僵在门口，脚居然不敢动，她在想什么，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你的脑子里已经无数次的把我定义为了乘人之危的小人。”江熙诺无奈的叹了口气，“姚冉，在你心里，我是不是也和你遇到过的那些人一样？”

　　他表情凝重，刚刚原本充满期待的神情也缓慢的黯淡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姚冉竟那么害怕让他失望。

　　“早点回去吧，我不送你了。”江熙诺接过姚冉手里的药，转身关门，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勇气，忽的挡住了即将关闭的门，深呼吸，轻声说，“我看你上了药再走。”她不假思索的挤进门，尽量不看对方的眼睛，僵直的走到房间的窗子前，是偶有车辆闪过的南京路。

　　“不害怕了？”江熙诺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眼前的窗子能清晰的看到身后江熙诺的轮廓，他立在那，依旧让她存有期待。

　　“怕。”她移动了几分脚步，僵住的腿和室内的冷气让她浑身都觉得冷。

　　“怕还进来？”

　　姚冉没说话，不自信的转过身。江熙诺挺拔的身影像是能装下那个渺小的她，她僵硬的笑笑说，“我怕的事太多了，但不是怕就可以不做的。”

　　“让你不怕的理由是合同吗？”江熙诺神色凝重，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双眼。

　　“嗯。”姚冉心里很想说不只是这样，但停在嘴边的话却那么难以启齿。

　　江熙诺的笑在听到她的答案时变得含糊不清，他扭转了目光才说出口，语气是说不出的失望，“Jessie听Stanley说只要可以签合同，你可以做任何事。这个任何事，究竟包括什么，姚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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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点城市的结果和简心意料的不一样，姚冉坚持了自己的想法，也就对他们计划的事情埋下了一个定/时/炸/弹，她很清楚洪海泽不会满足苏州这样的城市，必定会抓住这个机会与董事会大做文章。江熙诺看起来并没有稳操胜券的把握，但是扳倒洪海泽，MZ确实是必须要走的一步棋。她不想坐以待毙的等，所以决定早早回北京和Simon部署接下来的事。看到江熙诺的神情她已经明白了自己会独自回京。

　　“Dylan，试点城市的事……我希望您坚持自己的想法。如果不是上海，那也一定是一线城市。”

　　“姚冉拒绝了上海吗？”他淡定的笑。

　　简心低头没有回答，想了一会说，“背后对人重伤是小人行为，但我是善意提醒，上次您来天津，Stanley来找过我，我按照您的交代告诉了他您的行程，他只是笑着说让我转告您，如果您愿意，姚冉会做任何事。”

　　江熙诺表情没变，嘴角的笑却在一点点消失，简心叹了口气说，“我不该过问您私人的事情，但是我希望您能客观的衡量TCK和MZ的合作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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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括你想的任何一种。”姚冉心里钝痛，这种感觉居然不是因为裴宇宁对她的重伤，而是江熙诺会把他们的话信以为真。所以再多的感觉良好都是‘我以为’，而这些以为大部分都是靠不住的。

　　她倔强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现的那么卑微，他已经断定了自己是那样的人，又怎么会轻而易举的收回自己的想法。重新回想一遍今天发生的事，连与江熙诺的对话都清晰起来。在咖啡店开过的玩笑，到之后和简心的谈判，再到此刻，原来那么多的格格不入都因为裴宇宁。

　　姚冉正出神，他已经走到了她眼前，和她视线相对的双眼是失望还是难过，他还笑着，低声问她，“真的吗？”

　　“你说呢！”姚冉不答。需要你反复解释的人永远不会真的明白你在想什么，而这些非议，她根本不想理会。

　　他低头，距离在慢慢缩短，姚冉屏住呼吸，感觉他的手缓慢的攀上自己的腰，想挣扎却只顾条件反射的后靠，他步步紧逼，鼻子轻触到她的还在确认，“真的吗？”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熏得她想流泪。

　　来不及思索，他的唇轻柔的覆上来，没有情绪，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她的睫毛，她的眼睛，她僵住的话……过去的记忆倾巢而出，在这个围追堵截的夜把他的心变得柔软。

　　“我以为是甜的，结果这么苦。”移开唇，他自嘲般的撇撇嘴，又揉了揉自己红肿的脸颊。

　　姚冉尴尬的低下了头，心里是被江熙诺戏弄的沉重，她反复的摩挲着背包的肩带，无话可说后只能告别，“没事我先走了。”

　　她快步朝房门走去，背后是江熙诺沉闷的声音，“姚冉！”停住脚步，却不想面对他的任何表情。

　　“有些事你不解释别人永远不会知道，就算是你最亲近的人。”

　　“我没什么可解释的。还有，你的确和他们一样！嘴上说一套，却做了另外一套。”她愤然离开，怀着满心羞耻。关门声骤然响起，像是那半开的心门再次回归黑暗。她越想越觉得委屈，从包里亟不可待的翻出一张纸巾，使劲儿的擦了擦自己的唇，刚刚和他彼此接触的一刻还怦然心跳，但是心跳不能当饭吃，心跳不代表她会没来由的喜欢一个羞辱自己的人。

　　姚冉觉得自己还没从刚才的事情中清醒，包里的电话就响，是李明月，她气喘吁吁，声音听起来不太真切，“阿冉，快回来！”

　　“发生了什么？”一种不好的预感，肯定和方菁有关。姚冉已经顾不得再继续询问李明月事情的前因后果，与其等别人给她描述不如自己去看。

　　十五分钟后姚冉赶回了家，她不安的在包里找钥匙，最后是李明月开的门。她僵硬的站在门口，半天也没让出地方。

　　“发生了什么！”姚冉语气冷淡，双眼掩饰不住她的忐忑。

　　李明月眼底通红，舔了舔嘴唇低声商量，“阿冉，不论这件事你怎么想，你都得让方菁自己决定。”

　　姚冉闷声绕过李明月，客厅的节能灯照的室内通亮，方菁面无表情的坐在沙发上，她胳膊上是血红的两条痕迹，手腕是淤青一片，脸上的指印清晰异常。姚冉站在灯下，竟有半刻恍惚。

　　方菁抬眼看她，嘴角是一抹苦笑，她没流泪，因为早在姚冉回来之前她已经哭累了。

　　还有几个小时天就会亮，可总有些东西见不得光，比如人心，比如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