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离开我》深澍

2、人生何处不相逢（2）

　　姚冉认识方菁三年，她极为清楚方菁的紧张不仅仅来源于这个案子，还有她和曹文轩之间一直暧昧不明的关系。

　　“你是不是觉得我接了这个案子会让你和曹文轩很难相处？”姚冉直言不讳的讲。

　　李明月憋嘴笑，“阿冉，太聪明可不是好事。”

　　李明月比方菁和姚冉晚进公司一年，因为是同龄人一直都很合得来，再加上在外人看来三个人又都单身，总凑在一起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密不可分的小团体。不过说起这个小团体也多少有点名不副实，因为方菁并不是真的没有男朋友，只能说是没有光明正大领出来的男人而已。

　　“我和他早没什么了！”方菁装腔作势的把目光抛向远处，李明月挑挑眉冷哼着说，“我闻到了火药和战争的味道。”

　　“本来就是！你说，我在南京路，他也在南京路，明知道是下班高峰又要赶回公司开会，那么不好打车，接我一趟能死啊！非让我自己打车，你们知道多难打车么。”方菁是藏不住事的人，不说还好，一说完全停不下来，想到他们一直偷偷偷摸摸的办公室恋情就恨得牙痒痒。

　　姚冉心里被TCK投放案的事儿填的满满的，没什么心情给她分析她与曹文轩之间的问题，只柔声笑道，“你们这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我和明月都习惯了。”

　　“对对，非常习惯。还每个星期闹一次分手，一个月检查一次自己怀没怀孕。”李明月顺着姚冉的话继续补充。

　　方菁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你们到底是哪儿边的，一到这个时候就拆我台！也不知道你们向着谁！”

　　“你们成天这样，不累吗？你也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么耗下去，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找个踏实的人过日子。也不知道你想折腾到什么时候！这么纠缠不清的，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姚冉比方菁大两岁，虽说两人在一个办公室里多少有些业务上的磕磕绊绊，但姚冉素来隐忍，心里又念着方菁对自己的恩惠，总归拿她当个朋友。在曹文轩的事上她劝过方菁很多次，但介于死灰复燃的情况太多，时间一长她也就装聋作哑了。偶尔听李明月念叨几句，也只当听了个啼笑皆非的笑话，这次蓦地换了口气倒是别有意味。

　　“怎么，听你的话倒是希望这次我们分的彻底点？还是你怕我走漏风声他会背后做点什么？杜冰已经把案子分配给你了，谁还能这么不长眼的跑出来挡路？再说你看开会时他说的话，明显是不想管北京的事。”方菁的语气有意无意的站到了曹文轩一边。

　　李明月怕姚冉多想，赶紧解释，“你说什么呢。姚冉说的是你，你怎么又说回投放案来了。再说，这个项目也不是阿冉自己申请的，你别没死命的帮着曹文轩说话。”

　　“算了，明月，她没明白我意思。关于TCK，我没多想，也不介意谁来趟这个浑水。总部也说了，只要签回来，无论途径如何，都不重要。”

　　方菁看姚冉脸色郑重也觉得自己刚刚的话说的很是牵强，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啦。而且之前你从来不说我和曹文轩的事，一直以来你也都劝我和他好好的，今天，你……”李明月也发现姚冉自散会后就双眼无神，疲态尽显，眼睛微微有点水肿像是刚刚哭过的样子。

　　“别说工作了。吃饭去吧。”姚冉少有的主动，李明月笑嘻嘻的过来拉她胳膊，象征性的拍拍她肩膀，“别太大压力啊。这个案子现在是烫手山芋，全国分公司都在议论，就算谈不拢也死不了。再说了，要是那么好谈怎能劳您大驾，杜老板早就自己出马了。你谈不成，黑锅你背。你谈成了，她抽你成。就她最聪明！”

　　“阿冉，你最好了。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的。我们吃饭去吧，吃完了就老地方，我请客。”方菁说的老地方是河沿道的一家小酒吧，那晚上人不多，比起隔壁的Helens安静不少，酒也便宜。三个人常去那坐，说说闲话，打发下时间。

　　四月的天津已经逐渐热了起来，夜晚多少还透着些凉意。方菁和李明月为了避开杜冰先到楼下去等姚冉。这期间方菁不知给曹文轩打了多少个电话都被转到了无人接听的状态，李明月看的不耐烦了就劝她，“别打了，要接早接了。刚才会上杜冰那么损他，还当着大伙儿的面，估计他今晚得失眠了。”

　　“我就说那个灭绝师太没安好心，干嘛为了捧姚冉踩他一脚，好赖不计他比我和姚冉来的早，论资历，我们还差好大一截。杜冰的单有多少是自己签的，我怎么没看到。”方菁没头没脑的抱怨。

　　李明月听不下去了，反驳道，“你别这么说啊，杜冰人是刻薄了点，能力是摆在那的。怎么就没签单。你看前几天那个日化的广告，你知道投了多少。光是业务提成她就拿到手软，人家一个合作案是你家曹文轩一年的投放量行吗？”

　　两人正吵着，姚冉就下来了，看到面红耳赤对峙的两人有点不明情况，还没等问就听李明月讲，“阿冉，你说说她！她走火入魔了我发现，天天除了曹文轩眼里容不得别人。被迫害妄想症！”

　　“我怎么了！我这是合理分析。”还没等姚冉说话，方菁电话就响了，她急忙闪到一边，这个架势不是曹文轩又会是谁。

　　李明月和姚冉心领神会的走到另一边说话，再回头，方菁满眼通红的站在两人身后，姚冉早就习惯了她这副表情，李明月好像还有点意外。

　　“大姐，你演戏的吧。前一秒不还替人说话么！”李明月呲呲牙，一脸嫌弃，可骂完还不忘从包里掏纸巾给她擦脸。

　　“他就是他妈的大混蛋！他问我说晚上干嘛，我说和你们去吃饭，他就说我天天只知道自己玩，心里一点都不担心他。刚刚我是不是打过电话，你说！是他不接，现在他居然挂我电话，还说我根本不懂什么是关心他！”方菁边说边哭，姚冉和李明月面面相觑，觉得事情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恶性循环。

　　“今晚谁也不能先回家，直到我喝吐！”方菁哭丧着脸，姚冉没理她，轻声对李明月讲，“明月，晚上不去外面了。去我们那吧！家里有酒。”

　　“为什么！”方菁沮丧的瞪姚冉，见她板着脸又有点害怕。姚冉皱皱眉说，“因为你一定会喝多，你酒品又太差，我一个人把你弄不回去。”

　　姚冉和方菁住在一起两年多，在姚冉最狼狈不堪的时候方菁把她捡回家，照顾她，陪伴她，最难熬的日子都没有扔下她。想必好朋友也不过如此，都说同事之间不可能成为朋友，但在姚冉心里方菁是个例外，她一直念着方菁的好。毕竟不是谁都愿意背个包袱在身边，尤其那时候的方菁也不过是月收入几千块的初级小业务员。

　　三个人在奥城买了披萨，又从易买得超市买了方菁爱喝的烧酒，打车到八里台不过十分钟，而后漫长的时间里，都是方菁的喃喃自语，说起她和曹文轩的相识，一遍一遍。姚冉不停的给她递纸巾，李明月迷迷糊糊的抽了一支方菁的ESSE，在不大不小的房间里，飘乎乎的腾起烟圈。

　　方菁哭累了，爬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窗前。姚冉看她摇摇晃晃，便起身去扶她，喝醉的方菁眉眼带笑，脸颊微红，呼吸之间带着酒气。

　　卫津路莹莹灯火，中环车河流光溢彩，南开大学的校园在黑暗深处被逐渐放大。想起大学时光，就仿佛是这不大不小空间中飘忽不定的眼圈，过手冰凉，都是回不去的时光。

　　…… ……

　　“小冉，我累了……真的。我们就到这里吧。”

　　…… ……

　　“阿冉……”方菁伸手摇姚冉的胳膊。

　　“恩？”姚冉转身，黑暗里，李明月手中的香烟带着微弱的猩红火光。

　　“你说，曹文轩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我？”方菁口齿不清的低声念叨，停顿片刻又补充，“你别骗我。我知道的，你聪明，你得明白。你说，他是不是不爱我。”

　　姚冉沉默了片刻，不知作何解释，想了想说，“他，可能更爱他自己吧。”

　　方菁闷闷的乐，把头倚在姚冉的肩膀，苦笑着说，“你说，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再也找不到真心对你好的人了？”

　　“什么？”

　　“你想啊，你拿自己的真心都换不来对方的真心，还能指望谁呢？”方菁气息不稳，声音越来越小。

　　李明月坐在粉色的台灯下静静的吃薯片，嘴角带着冷冷的笑，“她是真喝多了。就这就觉得人家不真心了，要是知道了别的部门传的闲话，还不得哭死。”

　　“这始终是她自己的事儿，咱们能做的，就这样了。”

　　周末，姚冉在家做了整整两天的合作计划案，把TCK成立至今的资料全部翻出来看。杜冰给的文件详细且庞杂，甚至还有竞争对手公司拟定的广告合作方案。想要从这其中挑出精髓，还要打动对方，着实是件繁琐困难的工作。

　　中途杜冰打过几次电话，周日还特意约姚冉出来见了一面。言辞简单明确，那就是除了她们压力重重外，总部高层现在也格外忐忑。TCK不仅仅是地产广告投放商，也不能单纯的视为一个普通客户，它的投放会引起其他地产公司的关注，还会对TCK下属的其他行业投放产生影响，如果还有人停止和MZ的合作，这将会是重大的打击。

　　周一的北京，人满为患的地铁站，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出租车外的场景是何其熟悉又何其陌生。姚冉想，她真的已经远远的逃离了那段生活，每周末不停往返天津和北京的日子。

　　“怎么，触景伤情？”杜冰是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敏锐的双眼仿佛天生就有窥探秘密的本领。

　　姚冉摇头，怔怔的笑，“哪儿有什么景，都是人。这大北京，不是每个人都呆得了的。”

　　杜冰见她转移话题，也笑笑说，“姚冉，其实你应该感谢他。”两个人并肩坐着，出租车内的广播好像在放晨间新闻。

　　“什么？”

　　“你知道，你为什么能走到今天吗？”杜冰放下手中的文件盯着姚冉看。

　　姚冉毫不避忌的答，“因为我是外地人，我需要钱，我比别人更迫切得到报酬。”

　　“你只答对了一半。缺钱是一部分，但时机也很重要。”杜冰嘴角暧昧不明的笑撞进姚冉的眼睛，坦荡的看不出端倪。出租车行驶在建国路，窗外是飞逝而过的招商局大厦。

　　“这大北京抛弃了你才是绝好时机！”姚冉半天没缓过神，继而无力的笑笑。

　　那时候，他们还在一起，每到周五姚冉就迫不及待的收拾行李，下班就急急忙忙的冲到天津站，为的不过是半个小时之后能埋头在一个看似安全的怀抱，做个幸福的小女人。

　　“你算是可造之材，聪明，隐忍，懂得量力而为。以前让你做助理是大材小用，我一直希望有个你这样的助手。不过，时机不到，也不能轻易的走下一步吧。”姚冉侧过头，没说话。这一刻的杜冰在她心里有点荒唐，她如何确定得了她就一定会舍弃这个北京城呢。毕竟，天这么蓝，城这么大，最重要的是当时那里住着她爱的人。

　　“谢谢。”姚冉眉眼低垂，目光还望着窗外，声音是说不出的清澈。

　　“别谢我。我可不是给你雪中送炭的人。没有价值的人，我可不会浪费我的时间。”杜冰摊开手里的文件埋头其中，姚冉扭转目光重温着眼前的一幕幕。想起彼时王府井分别的街头，心已经不痛了。毕竟是爱过的人，总不会变成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