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离开我》深澍

1、人生何处不相逢（1）

　　“在哪儿？”前一分钟姚冉才合上笔记本电脑结束了这个跟进多月的广告投放案，后一分钟电话就响了。

　　以她多年经验，此时此刻，来者不善。

　　“在信诚。”姚冉不自觉的用手揉揉微痛的太阳穴，有条不紊的开始收拾摊在桌子上的文件。

　　“不是约在津汇吗？”

　　杜冰，姚冉的顶头上司，MZ天津分公司业务拓展部城市总监，35岁，天津本地人，三优女性，有车，有房，有存款，年薪百万，不算业务提成和年终花红。

　　“本来是约在津汇，客户临时改了地点。”姚冉慢条斯理的解释。

　　收拾好文件，从星巴克出门，17：28分，距离下班还有2分钟。鞍山西道此时是交通高峰期，站在马路上基本看不到出租车的红色提示灯。即便是公交车站也都人满为患，每到此时姚冉就会想起方菁的至理名言，“要房子做什么，没车子，你永远也回不去家！”

　　“好！赶紧回公司，等你开会！”杜冰亲自通知开会，这是姚冉进公司后的第一次，想必这破天荒的举动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巨大因由。姚冉素来稳重也不会多问，照例答应，说尽快赶回公司。

　　两年前，当姚冉还是业务拓展部的部门助理时总会兢兢业业的给每个人打一通电话，直到对方答应她肯定可以在规定时间赶回公司开会后才敢向杜冰做汇报。

　　如今，两年了，都变了。姚冉正想着，方菁的电话就进线了。

　　“阿冉，张希给你打电话没？妈的！一到下班就作！不作又不会死！我约了我老爸去看奶奶，非要赶今天开会。”电话另一端，姚冉能想象方菁喋喋不休咒骂杜冰的模样，可骂过之后又能怎样，还不是要乖乖回去开会，还不是要在杜冰面前低眉顺眼。

　　姚冉笑着安慰她，“杜冰亲自通知的，估计是大事。要不不会开全体会的，还赶上星期五又是下班的时候。赶紧回去吧。到哪儿了。”

　　“这个时候能在哪儿啊！堵在南京路了呗！要出租车有什么用，还不如地铁了。”方菁嘟囔完后发现出租车大哥正眉头深锁的从后车镜里瞪她。她乖乖闭了嘴巴，不再牢骚。

　　姚冉在马路上足足站了十分钟，居然连一辆空车都没瞧见，眼看来了一趟859，她立刻就放弃了继续打车的想法，859转8路，几经周折，她总算回到了公司。

　　会议室。所有人坐的整整齐齐，唯独杜冰左手边的位置空了一个，姚冉气喘吁吁的冲进会议室，就看杜冰冷着脸讲，“人齐了！准备开会！”

　　“说下会议重点！你先看下这个。”

　　在业务拓展部，开会的座位决定了这个人的身份。以前姚冉是助理，可一开会就被挤到杜冰一米开外的位置。每次都要提前在杜冰身边放一只录音笔，生怕会议记录缺少了什么重要内容。

　　两年的时间，她从一米开外一步步的走到杜冰身边，就像此刻，杜冰会把一叠装订好的资料推到姚冉手边耐心的等着她意见。

　　姚冉没说话，低头看资料，封皮上赫然写着三个英文字母“TCK”。

　　TCK？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姚冉试着放松神经，轻翻了几页，没吭声。

　　会议室静悄悄的，即使她不抬头也能感觉到周围窥探和幸灾乐祸的目光。

　　杜冰像是没看出姚冉的变化，语气郑重的讲，“TCK集团，MZ截止到去年为止最大的地产广告投放商之一。从今年年初，他们取消了和我们的合作。然后……”

　　杜冰故意的拖长了声音，“他们选择了我们的竞争对手，意美。总部已经得到了消息，他们的投放量非常大，甚至比这两年在MZ投放的金额还要高。最重要的是，我们的竞争对手貌似并没有给他们合理的广告刊例价格和推广计划。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们把这个客户，丢了！”

　　杜冰说话铿锵有力，与往常开会的总结陈词不同，听起来就知道受了上面的很大压力。偌大的会议室瞬间连呼吸都轻了不少，仿佛谁先动一下就会立刻成为靶心。

　　杜冰向来我行我素，发起脾气从来不看对方是谁，任他什么职位高低，全部可以忽略不计。也是凭着这种气势和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她一路调动无数部门，最后成为了业务拓展部的总监。

　　会议室静的仿佛只能听到姚冉翻资料的声响，她很清楚杜冰的心思，不肯说话不代表没有想法，而且恰恰相反。她希望的不过是有人把她的话自然的引出口，这种抛砖引玉的把戏在职场关系里屡试不爽。

　　“恩……如果我没记错TCK是北京分公司的客户，前几年签的也都是全国的投放订单，我们天津最多也只是配合城市的维护工作，并不起主导作用。而且，据我所知，TCK集团虽说是复合型企业，但最早在新加坡是以地产起家的。口碑好，广告投放高，但它近几年在亚太地区的地产均以高端别墅为主，在天津也没有开盘意向，我不太明白这个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姚冉的话才出口就看到方菁杀人般的目光，两人素来交好，姚冉看她眼神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八成是“你傻啊，这个时候要闭嘴，不怕事儿多是吧！”诸如此类。

　　姚冉侧过头，杜冰脸上是爽朗的笑意，“没错，你说的都对。”

　　“TCK确实不是天津的客户，不过现在问题出在，北京分公司把单丢了！年初负责TCK广告投放的大Sales陆宇离职了，他走后，TCK就自动取消了所有与MZ的广告投放合作款项，而且不论北京分公司再派出多高级别的业务都无法和TCK合作。所以总部觉得很奇怪，他们不认为是MZ的业务能力出了问题，是北京分公司出了问题。所以从今天起TCK的广告投放由天津负责跟进。”杜冰神色不明，姚冉清楚杜冰这个人，她表面越是漫不经心，内心越是波澜起伏。这个时候的她八成在绞尽脑汁的思考这其中的问题所在，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明智之举。

　　“天津跟进？天津怎么跟进！”曹文轩朝姚冉使了个眼色，她善解人意的把自己刚看过的TCK资料推给曹文轩。

　　他草草翻了两页，眉头深锁讲，“TCK是知名，但在圈业内出了名的矫情，又不是天津当地客户，我们既没客户关系，又不熟悉北京的市场，我们怎么跟人家谈！”姚冉心里清楚这个案子的难度，顾虑也确实如曹文轩所说。这个时候接过来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不但没有十足的把握找到决策人，还要平白无故的背上总部给的压力，最后谈成了是正常，谈不成是能力有问题。

　　“所以不用你！姚冉，你来跟这个案子！总部那边已经来邮件了，只要把TCK签回来，无论花多大的代价都可以。”杜冰阴着脸没人敢说话，曹文轩面子上有点过不去，皱着眉不吭声，毕竟总监和副总监之间的差距不只是工资和职位，最重要的是权力分配，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我试试吧。”姚冉是懂得分寸的人，就算当下心里是万般不愿意也不会当众拒绝杜冰。不过TCK的投放案就像是炸药包，拿不起也放不下，怀柔政策是最好选择，暂且说些模棱两可的话把这个事情搪塞过去。

　　杜冰也猜到姚冉的疑虑，轻声和她说，“姚冉，这个案子和往常的都不同，你必须把它完成了。如果你完成不了，你，我，包括咱们部门往后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你也知道，虽说我们单独是一个部门，但和销售部并没有本质的区别，Joe虎视眈眈望着咱们部门已经很久了，为的就是有一天能把我们归并了，而且全国的分公司都在陆陆续续这么做，华北区只因为一直没有这么做是因为华北的业务拓展部很出息，无论是谈判还是成绩都非常突出。你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对吧？”杜冰满是期待的看着姚冉，她半个‘不’字都说不出。

　　“我已经找认识的朋友介绍了个TCK的行政部高管，约他周一见个面，你和我一起去。下班后你找我拿些资料，回家后要迅速熟悉起来，价格可以重新考虑，我会给总部写邮件，合作方案至少准备三个。”

　　说完后杜冰又抬头看看坐在下面低声开小会的人，义正言辞的讲，“知道为什么开会吗？知道为什么不只找姚冉谈吗？”所有人又都恢复到了会前的死寂沉沉。

　　“在MZ，在业务拓展部部门，生存法则就是签单。不签单的是摆设吗？不签单的人有资格跟我说‘不’吗？地球离开谁都照样转，别总一副应该应分的模样！”姚冉一页一页的翻着TCK的资料，杜冰的话之于她形同虚设，比起同事们之后对她的冷言冷语她更担心封皮上出现了那三个英文字母：TCK。

　　两年前也有人对她说过，TCK是他的梦想。现在呢？他的梦想实现了吗？

　　…… ……

　　“小冉，我们已经不合适了。真的。我们就到这里吧。我累了……”

　　…… ……

　　“散会！”杜冰阴郁的嗓音随着她的高跟鞋伴奏曲渐行渐远，姚冉松了松肩膀，头更疼了。

　　会议室人走的差不多后方菁立刻冲了过来，二话没说拉着姚冉就往天台走，姚冉边走边嘱咐她，“慢点走啊，大姐，我今天穿了高跟鞋好么，疼死了！”到了天台就见李明月靠在门口朝她们两个抛媚眼，边笑边说，“阿冉，你可要成众矢之的了啊，你看曹总看你的表情没，那是什么，那是磨刀霍霍向猪羊！”

　　“哎，好不容易等到个周末，从天而降一个大馅饼，又不能休息了。”姚冉极其扫兴的与李明月调侃了几句。

　　“别扯没用的！说正事儿。姚冉，你怎么想的，你不知道这个案子多难是吧！你是觉得你这个副总监的位置坐稳了，是吧？”方菁扯回话题，眉头紧皱，黑色美瞳把本就明亮的眼睛修饰的轮廓分明。

　　姚冉没答话，走到天台边伸了伸懒腰，藏蓝色的天幕伴着对面写字楼不规律的灯光，整颗心空落落的。

　　城市将人挤兑的太小，在这林立的高楼里，他们多像是笼子里的野兽，更多时候只是戴上了面具，却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接呗，不接的话也没有别的路可以走。”她玩味的笑笑，语气是说不出的轻松。

　　微笑转身，夜在她背后缩成一点，整个城市被霓虹要挟，蹂/躏的只剩下路灯背后的呵喘，黑暗深处辨不清是安全是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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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想写这个故事的起因是张小娴的散文《谢谢你离开我》。
忘记读到了哪一段，忽的想写一篇以天津为背景的故事。
以此纪念下飘在这个城市的日子。
话唠完毕~~故事来喽~~
卷一：“总有一天，你会对着过去的伤痛微笑，你会感谢离开你的那个人。他配不上你的爱，你的好，你的痴心。他终究不是命定的那个人，幸好他不是。”——张小娴《谢谢你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