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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向左走向右走(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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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江熙诺轻声问姚冉,她心不在焉,像是没听清江熙诺的话。被死死捏在手里的甜筒让她进退两难,她一直专注的在找垃圾桶,可到了关键时刻,连垃圾桶都和她玩起了捉迷藏。
江熙诺看她不答,笑意深深,玩味的讲,“快吃吧,不会因为我连甜筒都吃不进了吧。”
姚冉没搭话,但像是被默许的孩子,一声不吭的开始吃手里的冰淇淋。江熙诺的陪伴是那么自然,两个人没什么方向的走,姚冉吃完冰淇淋终于恢复了正常的应答功能。
看江熙诺沉默无言,她便找些话题,“江,江总,您这么晚不回家吗?”
江熙诺看人的表情总是那么专注,睫毛长长,温柔的不像话。
“你不也一个人?”江熙诺说完又停了停,“还是,你是两个人?”
“不,不是,我,我一个人。”好吧,又结巴。姚冉心里恨自己,可是她就是没办法在江熙诺面前那么坦然自若,真是见鬼。
“你去哪儿,我送你。”江熙诺客气的问,姚冉顿了顿,摇摇头说,“不用了,我走路。”
“这么晚,我送你吧。”他挺拔的站在夜色里,背后是斑驳交错的灯光,明明是不相干的,看在她眼里却那么自然妥帖。
他等着,她看着,重叠的视线微微染着一层暧昧的味道。空气暖暖,风好像不吹了,姚冉不自觉的低下头,甚怕看他的眼光。
可能是他坚持,也可能是她真的累了,她想停下来,找个温暖又舒服的地方一辈子都停下来。
等姚冉回过神,她才觉得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幼稚可笑。因为一个人的微笑,因为他温暖静默的眼神,她竟在短短几秒里联想到了自己的一辈子。江熙诺这样的人,高高在上,应该从不曾为了柴米油盐的事儿发愁吧,她不过是个平民百姓,着实是想的太多了。
“怎么了?又是叹气又是摇头?不上车吗?”姚冉看着眼前停着的棕红色奔驰尴尬的笑笑。没错,这就是他们的不同。有些差距是从你出生那一天就决定的,纵使你用尽下半生疾步飞奔,仍然无法赶上对方的速度。那些地位、权利都是平凡的人望尘莫及的,所以关于公平都是骗人的,是自嘲也好,自我安慰也罢。不能改变的,终究如此。
“那,谢谢江总。”姚冉缓慢的坐上江熙诺的车,看他自然的发动车子,然后平稳行驶。就这样,又陷入了沉默。
“我记得你好像能叫出我的英文名字,如果英文名字叫着别扭,你也可以叫我中文名字,我叫江熙诺。”隔了一会,他慢慢的开了口。
“江,熙,诺。”姚冉低声重复了一次,牵强的像是刚刚学说话还需死记硬背的小学生,惹得江熙诺莞尔一笑。
“你是不是对北京很熟悉?”江熙诺不像一般的领导,他没什么架子,换句话说就是太过的平易近人,让人放松神经的同时放松了警惕。
“还好。以前我常来。”姚冉很想置身那段回忆之外,眼前回放的是一段段空白的场景,如同被人抹去了主角的幕布,那过目的高楼不过是冰冷的建筑。
“你和裴部长是旧相识?”本是平静的谈话忽的中断在江熙诺简短的问题里,姚冉惶恐的看着身旁的男人,他一直盯着前方的挡风玻璃,笑的旁若无人。扑面而来的黑与昏黄的光影混为一片,街道被摇摇欲坠的高楼夹击,越发窄小的看不到尽头。
“怎么?我猜错了?”江熙诺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好像还有一点遗憾。看姚冉骇然的神色,又轻松的解释,“中午我看到你们站在一起说话,不过有一点远,我只能看到他的表情,有点激动。总觉得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这样……不合常理,对不对?”
姚冉深呼吸,脑子里的说辞转了几个弯才慢慢的溜出口,“我和裴部长是校友。以前有过些交情。MZ这次和TCK的投放案让我们有了一点分歧,人不在其位理解有偏差也很正常,只是说了两句。”
江熙诺的表情藏在夜色里,姚冉看不出究竟,她时刻准备着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可时间缓慢的移动着脚步,他却一直没再说话。姚冉见他不问,便自顾自的看夜色,这不大不小的空间,浅浅弥漫着他的味道。
到了酒店门口,姚冉谢过江熙诺便准备离开,她开车门的瞬间,他才悠悠张口,不紧不慢的问,“想没想过和意美一起完成广告投放?”他的问题正是她期待的,本是伸出去开车门的手悬在半空,迟疑片刻,又心虚着收回来重新坐正身体。
“我知道TCK和意美已经签了合同,听说金额很大。这次广告投放汇报,TCK通过MZ投放案的几率也不是很高,想必今天我们能出席在报告厅还是江总的功劳,听说是您的秘书亲自介绍了MZ。对于我们天津分公司而言,只要可以重新和TCK合作,其他的任何条件我们都可以作为考虑。”姚冉冷静的回答,并且时刻注意着江熙诺的神色。
姚冉不知道自己这么铤而走险的靠拢江熙诺到底对不对,说出MZ可以得到这次汇报机会的原因,说明自己的态度,要的无非是希望江熙诺清楚,MZ与企划部的决策人存有隔阂,他们愿意与江熙诺为伍。
他淡定的笑笑,像是说,这只不过是个普通提议,你实在不必那么紧张。姚冉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还想再试图争取一下,毕竟以邹莘对江熙诺的描述,他在TCK是握有实权的人,就算中国地区是洪海泽的天下,可谁能否认这个公司其实姓“江”呢。
“好好准备你的投放案,我们明天见吧。”江熙诺没多做解释,仿佛刚刚的问题只是故弄玄虚,连这循规蹈矩的告别都看不出任何端倪。
目送江熙诺的车子离开,姚冉叹了口气,深呼吸,是这北京城特有的味道。姚冉蓦地想起方菁,她总说,空气里都是希望的味道。
不是,在这里,都是欲望的味道,每个人都是复杂的,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一句请求,竟百转千回的试探。这些年,还有什么没有变,连她自己,恐怕都变了……
回酒店的途中,姚冉一直不停的想着江熙诺的话,她很肯定江熙诺就是那个促成TCK和MZ合作的人。简心是他的秘书,一举一动自然是听从他的吩咐,只是刚才他对于她的话态度并不明确,让她一时摸不出头绪。如果他真的能促成三方共同合作,让TCK的市场投放度更高,那想必就是最完美的结果。
酒店内,杜冰躺在床上漫不经心的看着手里的资料,见姚冉这么不合规矩的打扮嗤笑着说,“你知道女人为什么有美丑之分吗?”
“你如果是想说我这么穿难看,你可以直白一点。”姚冉没有畏惧的答。
杜冰皱皱眉,又起身晃了晃脖子,“你要是想用美人计,也不必走这样的清新自然风吧。以我对那个二世祖的观察,他应该喜欢奔放泼辣的。”
“二世祖?谁?”姚冉脱了外套,又伸手去脱脚上那双已经拔不下的高跟鞋。
“和你酒店外拥吻告别的人啊。”杜冰神神秘秘的探身过来,又补充道,“姚冉,说真的,你给了我一个又一个惊喜。我以为,你不爱用这种手段来的。”
杜冰见姚冉还在专注拔高跟鞋,又讪讪笑,“以前我刚带你见客户的时候,你整顿饭都说不到五句话,可我还是愿意带着你。知道为什么吗?算了,你肯定不知道。因为你虽然话少,但每次都能说到关键点,我愿意和聪明人为伍。”
姚冉的鞋子终于拔下来了,她揉揉脚,毫不慌张的抬起头道,“那你知不知道,有的手段有的人用只会弄巧成拙。”
杜冰不明其意,姚冉坦荡的解释,“我和他不是那样的关系,我也不会用什么手段,这只是一笔生意,谈成了是运气,谈不成是命,我不会为了一笔生意牺牲自己。”
“看起来还挺清高的。”杜冰不屑。
姚冉不在意,往洗手间去,杜冰跟上来,靠在门口看她洗手。
“你这个清高的人说晚上头疼不泡吧,结果一个人溜出去约会TCK高层,你觉得,我会理解成你们找了个咖啡厅,慢慢聊我们的投放案吗?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杜冰探身出去,墙上的电子表显示着,二十三点一刻。
“我在世贸天阶遇见他,真的是一个巧合。我只是单纯的出去走走,因为就算不是出于对自身考虑,我起码还要考虑明天的报告,你觉得我会笨到穿着高跟鞋、休闲外套去约会一个合作公司的高管?还是在三更半夜,而且我还狼狈不堪的吃着从麦当劳里买来的甜筒。”兴许是姚冉答得太认真,杜冰一时说不出话,犹豫了半天转身消失在门口,念念有词的讲,“赶紧洗澡,洗完了研究下投放案。”
都说回忆很短,思念很长,薄情的人过的幸福,专情的人痛苦。明明是当时狠心先说分手的那个,为什么再见时,还是觉得内心暗潮翻涌。是时机太好还是他真的有所动摇,今天听到姚冉突如其来的告白,他才觉得当时的自己是多么自私和无情。原来早在分手之前她就清楚他变了心,明明该恨他的,可她还那么天真的对他笑,每周都来北京看他,永远傻乎乎的依赖他……回想曾经的日子,裴宇宁的心无比柔软。
“在想什么?想的眉毛都皱起来了。”一双温暖的手抚上裴宇宁的眉毛,碾平他的眉心,他微笑着拉下那双手握在掌心。
晚饭安排在洪海泽的别墅,出席的人除了洪海泽夫妇,还有裴宇宁温柔大方的现任女友,洪卓景。
洪卓景是洪海泽唯一的妹妹,兄妹两人差8岁,长得很像,关系也亲近。在裴宇宁眼里,只要是卓景想得到的,洪海泽总有办法如她所愿。至于为什么裴宇宁能和洪卓景走到一起,那还要归功于TCK两年前的集团年会。当时洪卓景以CV地产杂志编辑身份出席了TCK的集团年会,由于她很少出入TCK,也没有享受特别待遇,便被安排在了拥挤窄小的外邀席位。毕竟TCK是业内的佼佼者,又是地地道道的甲方,对于杂志编辑这种主动送上门的参加人员根本不会有优待。
那时候裴宇宁还是企划部的助理,企划部大大小小的事情都由他亲自张罗,当时的行政统计出现了误差,明明是刚好的位置,却忽的多出来了一个人。洪卓景年纪比较小,那些资历老的人又不认识她,便把她单出来,无处可坐。
也许是上天故意安排了他们的见面,裴宇宁的出现解决了洪卓景的尴尬,她也就名正言顺的坐到了他的坐席。而后的几年,她便一直坐在他身边,让他从助理到主管再到部长。她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人,可她有可以为她挡风遮阳的伞,他是洪海泽的妹妹,是可以帮裴宇宁实现梦想又给予他美好生活的人。
许多路开始时不知对错,走着走着就不能回头了,可以一起吃苦无法一起享受甘甜的人如同命运的囚徒。就像是姚冉说的那样,裴宇宁很清楚他们的问题出在哪里,但他不愿意否定自己的回忆,尤其是那么快乐简单的时光。
年轻像一块糖,苦也是甜。这几年,他平步青云,早已得偿所愿,然而幸福,好像越来越远了。心里的某种遗憾常在午夜时分钻出来拨动心弦,尤其是见到姚冉之后,那种微妙的心悸愈演愈烈。
室内灯光旖旎,裴宇宁正满脸微笑的拉着洪卓景的手和洪海泽夫妇话着家常。他侧头看洪卓景,她眉眼纯净,像是与世无争的公主,而姚冉,她淡定自若,优雅从容。她们多像是张爱玲笔下的红玫瑰与白玫瑰,可惜的是……他已经不能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