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离开我》深澍

12、向左走向右走（3）

　　上午10点的分析报告会，姚冉刚出电梯，就见邹莘跟着裴宇宁面色凝重的闪到走廊的隐秘一角交涉着什么。距离不算太远，邹莘表情冷静，她像是在试图说服裴宇宁，而另外一边，裴宇宁时而思考，时而低语，没有明显的态度，十足的甲方作风，唯我独尊。

　　姚冉看的愣神，杜冰在前方叫她，她才笑笑跟上去。江熙诺今天到的很早，默默的坐在桌旁看着什么，他认真的模样特别好看，斯文专注，嘴角总像是带着模糊的笑。

　　杜冰冷语，“还说没有用心！看的这么认真，好看吗？哼，他看文件，你看他。”

　　姚冉收拢目光，若无其事的讲，“觉得好看，所以多看了两眼。毕竟分公司里没有这么好看的人。”

　　“一句话打死一船人，真是不计后果。不过，我也认可你这个说法。”两人相视而笑，继而纷纷入座。

　　姚冉坐定后，习惯性的环顾四周，简心站在演讲的地方，一直和行政的人沟通着投影的问题，段楠两个人看似很熟，不过又适当的保持着距离。洪海泽迟迟未到，邹莘想必还和裴宇宁激烈的讨论着吧。到底为什么呢？

　　“你觉得邹莘会促成三方合作吗？”杜冰问。

　　“之前她应该希望，不过……”姚冉模棱两可的答。

　　刚刚看到的一幕让姚冉对于之前和邹莘达成的共识产生了怀疑，毕竟TCK才是最具诱惑力的目标。姚冉很清楚，邹莘不是因为她开出的条件答应了她，而是在为意美买一道保险，如果TCK这桩投放案存在问题，起码还有MZ做垫背。

　　“不过什么？”

　　“你应该知道，邹莘会答应我们绝对不是因为KSF的投放案，虽然KSF是邹莘一直想要得到的，但是和TCK的投放金额相比，KSF的投放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她只是在为意美买一道保险。TCK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你真的觉得会有当头鸿运这么一说么。飞来的，十有八/九是横祸。”姚冉叹了口气，继续讲，“我刚刚看到邹莘和裴宇宁在说什么，如果我没猜错，企划部不希望我们MZ参合这件事儿。”

　　杜冰神色难看，语气还算稳定，“我早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

　　“如果放弃与意美合作，那就意味要站到他们的对立面。以我对邹莘的了解，她绝对不会轻易放弃TCK的。”杜冰分析着，想了会问，“你怎么打算？”

　　“以我看，合作基本是不可能了，不过我还想看看邹莘的态度还有听下她们的合作案。如果可以，一定要让意美先做汇报。”

　　杜冰没说话，正思考着，邹莘走了进来。意美坐在MZ的对面，邹莘无意的看了杜冰一眼，姚冉微笑的朝她点了个头，她表情一怔，微微有些不好意思。

　　姚冉侧过头，贴近杜冰耳畔说，“看邹莘表情，合作是真的没戏了，看来是要硬碰硬了”

　　“怎么碰！人家合同签了，那么大金额，光看违约金TCK也要想想！我们这是半路杀出来的。本来还想着合作，结果是白费心思。”

　　“我再想想。”

　　杜冰心神不宁，本想着已经逼近最后防线，谁能想到树倒猢狲散。邹莘反悔是情理之中，不过今天之前她都很是认可三方合作，看来是TCK内部又起了变化。裴宇宁和邹莘是前后脚进了报告厅，他笑脸盈盈的和简心打了招呼，但迟迟不敢靠近江熙诺。

　　“江总，洪总说今天的会议要晚到一会，您可以决定。”裴宇宁礼貌的和江熙诺解释。

　　江熙诺没抬头，闷闷的答，“我想听听Eric的意见。你帮我转告他，我们可以等。”

　　江熙诺的话才出口，裴宇宁的脸色已经不大好看了。如果洪海泽不出现，那么报告会就会推迟进行，而且要江熙诺坐在报告厅里等他，这本就不合时宜；如果出现，那么就肯定了江熙诺的地位，这也违背了洪海泽的意愿。这种时刻，就算裴宇宁再好耐心也只能如实和洪海泽报告，毕竟江熙诺的地位一时之间是无人可以动摇的。

　　姚冉看着裴宇宁走出报告厅也起身走了出去，这种一出一入并不会引起多大的注意，唯独一直认真看资料的某个人，他暗暗蹙眉，嘴角的笑消失于无形。

　　同样的角落，换了不同的一双人在交谈，姚冉言简意赅的问，“你是不是阻止了邹莘答应我的事？”

　　裴宇宁迟疑，缓缓道，“对。”

　　“理由？”

　　“没有。”

　　姚冉的神色没变化，思索片刻又温和的笑笑，“裴部长还有事，我不打扰了。”

　　“姚冉！”裴宇宁站在身后叫她，她背着身，看不到他表情。

　　“昨天的事，对不起。”

　　说是不介意，说是无关紧要，可时过境迁后听到他亲口说‘对不起’还是会难过。

　　姚冉心里一紧，没在听下去，快步走回报告厅，心内久久不能平静。

　　江熙诺处变不惊，洪海泽心思诡谲，姚冉总觉得在这场战争里没有胜负，所有的人都会成为牺牲者。想放手，也不容易吧。

　　邹莘一直不出声的看资料，可姚冉知道，比起投放案，她现在更应该想的是如何平衡这两方势力的关系。江熙诺的认可才能让MZ脱颖而出，否则事情便会陷入僵局。

　　正想着，洪海泽走进了报告厅，脸上是满满的歉意，看到江熙诺时还友好的抱了抱他。安抚的拍拍肩膀，振振有词，“今天约了一个重要的客户，我本想着让Stanley告诉你，你决定就好，没想到会耽误了这么久。”

　　江熙诺入座后彬彬有礼的解释，“我毕竟是刚刚接触公司的业务，Eric资历深厚，您的意见才是最重要的。”

　　“好好好，那我们别耽误时间了，开始吧。”洪海泽宣布开始，裴宇宁首先走到了姚冉这边，他本就想着让MZ先做汇报，这样就算邹莘以任何说辞结尾都会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他步子才移转至姚冉的方向，就听到江熙诺诚恳的对洪海泽说，“我能不能先听听意美的报告？”

　　裴宇宁微微一震，本想开口挽回，便听洪海泽答，“没问题。”

　　还来不及做更多的反应，简心已经动作利落的将投影换成了意美的方案。邹莘骑虎难下，只能佯装镇定的走上前去开始了自己滔滔不绝的计划。姚冉听得格外仔细，她的笔一直不停的在本子上记录着邹莘计划中的要点，取其精华，也分析利弊。

　　邹莘毕竟是业内很受认可的业务，姚冉也承认，她的观点很全面，当然也有漏洞，可仔细推敲，漏洞本身不是因为业务能力，而是意美的广告覆盖率是远远无法赶超MZ的。这是赢得合作的关键，也是姚冉的策略之一。第一轮报告分析后，洪海泽和江熙诺都给出了自己的意见，江熙诺态度不明朗，言辞之间倒是对邹莘的方案很是认可，裴宇宁不敢妄下结论，只能静观其变。

　　姚冉不是一个急性子，在MZ的几年，她基本磨平了自己的棱角，蜕变的冷静利落，比起邹莘的明朗，她显得极为沉着。从TCK的市场开发方向到MZ对于市场的定位和广告受众群体，姚冉耐心稳妥的解释着自己对于两个公司合作的必然性和可实践性的希望。

　　人都会变，朝好的方向，比如此刻的姚冉看上去是那么明艳动人，以前的她乖巧听话，但同样胆小怕事，连大学的答辩报告都要裴宇宁叮嘱几遍才能记得深刻。就是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如此从容不迫，她面带笑容的说着自己计划好的未来，仿佛TCK与MZ是一对彼此深爱的恋人，最后会在一起，任何人都不该阻止。

　　报告结束后，姚冉看到了邹莘赞赏的目光，礼貌的朝她微笑，没有一丝怯懦。

　　江熙诺平静的看着资料，继而嘴角浮现一抹好看的笑，他清了清嗓子，淡淡的问，“那你如何看待我们选择了意美，而不是MZ呢？”

　　静静的，两个人彼此对视，昨晚的种种又回到了姚冉的眼前，他们坐在车子里，看北京的夜，讨论着和当下一样尴尬的问题，用温暖的语气。

　　“选择意美是新的尝试。基于TCK和MZ合作的多年经验，TCK对于市场的接受度也许有了新的要求，这个要求MZ不一定做不到，但是换了意美，也许会从另外一个方面挖掘到更好的东西。我个人觉得，TCK需要的是市场的推广程度，方式的新颖，广告的创意，还有就是受众的接受认可程度。客观的讲，我很认可意美的广告方案，它新颖灵活，但同样，它也存在自己的弊端。意美的设计在业内是很受认可的，但是它推广程度是远远不及MZ的。古人云，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只要TCK愿意投入成本，我觉得三方合作可以鱼与熊掌同时得到。”

　　“哈哈，你的提议很有意思啊。”洪海泽爽朗的笑打破了沉默的气氛，大家都不由自主的迎合着他。

　　“以你的说法，我们应该接受的是两个广告投放案？”洪海泽深入的问。

　　“如果不是广告的投放成本受到影响，我个人觉得这个提议会将TCK的利润最大化，而且，广告的接受程度也会做到最好。”姚冉不卑不亢。

　　“我们和MZ的合作持续了很长时间，你们北京的业务也打着专业化、大众化的说法让我们接受了MZ的合作案，但事实是，MZ设计模式的固定化，推广程度的僵硬化，根本没办法满足TCK的市场需求。而且MZ的价格在业内也基本是最高的，与其交给你们做，我们不如选择设计新颖，方式灵活的意美。”裴宇宁的话对于姚冉的辩驳是致命的打击，对于广告公司而言，如果你被定义了僵硬、死板、无设计感，那么就意味着判了死刑。

　　江熙诺面无表情的等着姚冉的解释，比起合作，他更想看看姚冉对于这个问题的说辞。洪海泽仿佛很满意裴宇宁的反击，毕竟摆脱MZ是他一直想要的。

　　“裴部长的担忧是可以理解的。只因为会换了天津重新洽谈合作，就是说我们对于自身存在的问题是做过分析的。MZ这几年给TCK提供的合作案我都有认真看过，包括推广的城市和分公司对于TCK的设计我们都有认真研究过。就像您说的，MZ是老牌的广告公司，它的口碑很好，市场认可度也很高，但同样它有自身的限制，这几年新的广告公司蓬勃壮大，老牌企业忘记居安思危的停滞不前，的确在创意人才方面流失了很多。可能之前与TCK合作的很愉快，也让设计放松了神经，以至于比起意美，设计感不够强烈。如果我现在承诺你，我们的设计以后会如何如何，你也未必会相信我，但是我想说的是，当下，这也是我希望三方可以合作的原因。MZ的市场推广度加上意美的设计认可度，对于TCK来说才是最好的方案。”

　　“Eric怎么看？”江熙诺点点头，用低沉浑厚的嗓音问。

　　“我觉得她提出的东西很有意思。之前Stanley一直觉得MZ的设计比较中规中矩，所以选择了意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如果好的设计能打动我们，推广的事情，我们也可以由自己承办。Dylan你觉得呢？”这句反问，挑衅意味十足。

　　江熙诺眸色微敛，点点头，又轻轻开口讲，“确实。好的设计比起推广程度重要很多。”

　　洪海泽如同胜利的骄兵，扬声大笑，“小姑娘，你的投放案做得不错。不过，TCK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们也要对我们的董事会负责，对企业的员工负责，如果光想着推广就投入大量资金，对我们也是个挑战啊。而且，广告么，这种东西是无形的，你很难看到具体的回报，是不是？所以，不是不给你机会，而是，当下我们需要的也不过就是设计感强烈的广告公司而已。”

　　裴宇宁如释重负，看着面色如常的姚冉心头骤然一紧，她往日受了委屈总是这样呆头呆脑的，想必此时内心是百感交集的挫败感。

　　姚冉意料之外的豁达，她淡定的笑笑，“洪总说的是，我们在设计上确实比意美差了些。我们会改进的。机会有很多，以后再合作就好。”

　　杜冰叹了口气，无话可说。姚冉已经尽力了，她的方案做得很完美，无论拿给哪个公司早就出大价钱着急签约了，TCK始终是无法攻克的墙。

　　姚冉脚步沉重，杜冰看得出她心情低落，脸上是在笑没错，可真的比哭都难看。

　　“姚冉。”江熙诺叫她。

　　“嗯……你愿不愿意与我个人合作呢？”江熙诺的声音清澈异常，在偌大的报告厅里留下回音。

　　姚冉静默片刻，看他的眼睛，目光炯炯，幽深如海，仿佛能把她整个人嵌在其中。

　　“嗯？”她在确认，在确认刚刚所听到的不是自己的幻觉。

　　“我想以个人名义和你签订合同，所有的费用均由我个人支付。希望MZ承办所有TCK的广告推广工作。仅作推广，不必考虑设计。要你公司刊例价格的三折，你愿不愿意？”

　　姚冉抿抿嘴，又看看杜冰，两个人会心的微笑，那种笑就像是劫后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