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秋予手札·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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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关系，春灵有的是他的坏话想说，春灵讨厌宋斐然很久了。”
“为什么？”秋予几乎是第一次从春灵口中听说对宋斐然这么严重的指责。
“春灵这么比方哦：一个臭乞丐来到秋姐姐府上，一而再再而三地骗走了秋姐姐爹娘的钱财，要走衣裳，要了房子住，最后自己还要当秋府的主人，让秋姐姐的爹娘当他的仆从，而秋姐姐的爹娘还答应了，还特别信任和喜爱他——秋姐姐会是什么感觉？”[1]
宋斐然，乞丐？秋予似懂非懂，但到底为春灵的奇妙比喻目瞪口呆，“我会非常非常非常讨厌这个腌臜乞丐臭骗子！”
“对啊，这就是春灵所体会到的，”春灵摊摊手，“在秋姐姐无数个的梦境里，春灵已经看到秋姐姐一步步被这个伪君子蚕食底线，还被他骗得死心塌地，春灵什么都不能说。”
“可是，他真的每日陪伴我修炼，我们已经是一年多的道侣了，难道一起经历的时光还能造假吗？”
“没记错的话，秋姐姐的奶娘偷了秋姐姐五年的衣裳首饰，每每都栽赃成秋姐姐自己弄丢的，秋姐姐被阿爷训的时候也装做好心安慰秋姐姐……后来火灾发生时，那奶娘冲进火堆里，抱出一个大铁盒，里面什么都有……”
秋予扶额，“我心里想什么都瞒不过你，是吧。”这个能进入凡人梦境的丫头，能不能给人留点隐私？！
“春灵不是故意的，”春灵瘪瘪嘴，“春灵只是想说那奶娘和秋姐姐相处时间更长，但真相暴露时，秋姐姐能明白那奶妈昔日照顾都是假的。现下秋姐姐不是看不清，只是不愿意去看清。”
“不愿意看清……我的所作所为听起来好像很蠢，是脑子到底没有长出来吗？”秋予自嘲笑笑。
“不是的，秋姐姐只是不愿意自己因为被拒绝而去听宋斐然的坏话，这让秋姐姐觉得自己是个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可怜人，但是春灵得说：真相就是真相。”
“你所知道的真相是什么，”全被说中，秋予不再挣扎，索性掏出袖中灵镜，大咧咧说道：“如果你们不是串通好，有什么想说的一起说了吧。”
那镜中果然浮现出一张女子的面孔，与秋予别无二致，但是神色动作却和秋月不同，仿佛拥有自己的生命。
春灵见怪不怪，只是继续道：“春灵不认识阴影，春灵只是说了自己见到的。”
“说漏嘴了吧，”秋予无情戳穿，“我还没问过镜子里那家伙的名字，你怎么知道她叫阴影还是阳影的？”
“春灵你……算了。”镜中少女绝望地闭了闭眼，春灵则吐了吐舌头。
但秋予总归还是很愿意听听春灵知道而她不知道的事情。
春灵先是说了宋斐然有未婚妻这件事本身，她认为，既然有未婚妻就绝不应该和任何其他女子花前月下，更何况还是每天每天那么密切地结伴同行。宗门里不少人见到他们同进同出，都以为他们是未婚夫妻。
说到未婚夫，秋予果然想到自己和司城无执的儿戏婚约。
“我和司城也有……”她当即便想为宋斐然辩护。
“秋姐姐先别以君子腹度小人心，且不说他知道你和司城哥哥的关系后还继续同你做道侣，想把你变得和他一样理亏，方便自己让全身而退；他既然有未婚妻，就不应该同其他女弟子做道侣，之前不应该，现在也不应该，日后也不应该。”
秋予福至心灵，终于领会：“若他喜欢我，便会如我这般解除婚约，让我心安；若他对未婚妻忠诚，那么，根本不会有‘我’。”
春灵无比赞成地点头。
镜中少女“阴影”接过话头，“我敢保证，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仿佛感到一瞬间的清明，但脑子又混沌了起来，胸口涌上的痛感搅得秋予思绪支离破碎，她又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所以结论就是他不可能喜欢我，那么他拒绝了我，这难道不是负责的表现吗？是我打搅他了。”
她仿佛被困在一个看不见又摸不着，但也因此结结实实找不到出口的牢笼里。
阴影和春灵交换一个无声的表情。
好一会的沉默过后，春灵忍不住叹一口气，阴影则是轻轻说：“相信时间。”
春灵晃晃脑袋，有一对鲜红的鹿角从她头顶“长”出来，同时，一些破碎光点也从她鹿角周围洒落，在空中拼凑成一扇窗户大小的空间，里面是酷似秋予和宋斐然的光点剪影。
秋予抬起头，看着空中复现的她与宋斐然的情形。
梦里那个秋予手舞足蹈地对宋斐然讲述自己怎么梦到他，下山分别的日子里如何如何思念他，能够回到山上一起修炼有多高兴。
这对秋予来说是稀松平常的画面，她是绝对藏不住话的人，这样的赞赏和表白几乎发生在每一天，所以，即使不用特别说出来宋斐然也一定清楚她的想法。
画面上，“秋予”不仅手舞足蹈，心口的位置也流光溢彩，光点组成鸡心雀跃不已。
反观宋斐然，起初没说什么话，语气相对地冷静，只是倾听着“秋予”的话，旋即，他也开始激动地说：“我也是！”
他说自己很想很想她，说自己也同时梦见了她，在家中诸多事务束缚，为了早日和她见面，他想尽办法处理了。好像他同她有多么多么相似，就像他说了很多次的“简直”一样——“我们简直像是天生一对！”
然而，在他用仿佛同样快乐的语气说话的同时，那画面中的小人只是晦暗沉静的，浑身看不到一丝光，仿佛深渊化成。让秋予在意的是，那小人，心脏的位置，根本没有感情流露和跳动。
这让秋予难以置信，“他说话就好像，只是在仿例作文章……”
春灵从不撒谎，也不会编造出这样的画面来骗她。春灵让她看到的这一幕就意味着，这些原本植入她心底最柔软之处，深信不疑的话语，很可能就是骗子张嘴就来的谎言！
秋予张大了嘴，脑中是宋斐然过往言语的快速轮转。
而随着她的思想，空中小窗里的“秋予”不见，只剩下那团黑乎乎代表宋斐然的小人。
宋斐然书信：“我想你了。”
而画面上的小人放下笔墨后，与另一个小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宋斐然在一片长满花草的地方，拿出灵镜对她传信：“三年后，你愿意和我一起来芦苇湖上渡劫吗？”
而说完话后，他又匆忙收起镜子，去牵另一个小人的手，“若你喜欢，我们不妨来此处定居。”
宋斐然让一个剪影小人给秋予带什么东西，“你一定要和她说，我非常非常非常担心她被野猪撞倒后身体的安危，让她好好养伤，伤好后再和我一同历练。”
转头，他拉起了另一个小人，“不只是草药，炼丹我也在行，等下我给你露一手。”
“看来他应该是在乎未婚妻多过我这个道侣吧……”秋予张了张嘴，很缓慢地说：“不过‘非常非常非常’‘最最最好’“最好最好最好”这些话，好像也是我先开始说的，我告诉他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所以他托同宗来送药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他很在意还很感动……但是他，在‘非常非常非常’担心我的时候，并没有亲自来看我，而是和其他人去炼丹了吗？”
一旁的春灵气鼓鼓地嘟嘴：“秋姐姐太好骗了，春灵再看还是好生气哦，不过就是卖乖加上嘴上说几句好话，秋姐姐就相信了，这些话春灵也可以每天说，秋姐姐干什么不来喜欢春灵呢！别和这种人有联系了！”
阴影冷静的声音再次出现，打断了春灵恨铁不成钢又孩子气的感慨，“再来一些，让她自行判断吧。”
画面上，是宋斐然对着灵镜指责秋予：“最近半年我都不会回来了，现在面对你比修炼还要辛苦……你问我为什么普通道侣还要一起说的那些情侣才会说的话？那就是我们错了啊，错了就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
“我不生气，我知道你忍不住的，你会全和大家说出来，只要是我和你发生什么事情，很快就会尽人皆知，我会因为伤害了道侣变成全宗门的笑话，大家口中的人渣。”
“我只是真的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表白要告诉其他人，为什么我们二人的事情，要交给所有旁人来评判呢？”
“胆小鬼，”秋予有些看乐了，被指责的当时，她只觉得自己让他不开心很惭愧，也因为让他“很辛苦”而自责自己藏不住事情的性格，自责是不是管好自己就不会被拒绝了。但是在春灵和阴影的陪伴下再看，只觉得……莫名其妙。
“虽然我说不上来，但他这番话是不是哪里不对？”这次，秋予好不容易主动提问。
“恭喜你收获自恋狂的‘临别赠礼’，他下山前你还是他最好、最完美无瑕的道侣，现在你则是全世界最坏最自私的姑娘。”
阴影半开玩笑解释道：“对自恋狂而言，他们永远是对的，那么势必就要有别人来承担错误。被推卸责任只是临别赠礼中的一项功能，当然它还充当着惩罚与思想操控的作用，但这些不是此刻的重点。重点是：千万别当真，好的坏的都别。基本上，他们说的所有话，不管是轻飘飘的甜言蜜语还是这些严厉的指责，你都可以当放屁处理。”
“如果你仔细观察自恋狂的发言，你会发现对于同一件事，他们的说法过半个时辰就能变成一个全新的，从不连贯的。只有谎言才会如此。他们擅长随心所欲、毫无愧疚地撒谎，就像到处放屁一样。”阴影补充道。
就像今天是彼岸花海，明天又变成了芦苇湖，他好像对于梦想要渡劫的地点，也说了好多种……秋予模模糊糊想到。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秋予手札·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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