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是明媚,一面是忧伤》蔚暖

47、11再遇（四）

　　医院的加护病房中，被打上安定的寥寥沉沉睡去，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Avirl手中握着手机着急得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叶吹的手机一直打不通，现在应该在返程的飞机上。麦医生现在正在与她的主治医生了解情况。庄周小蝶已经在赶来医院的路上。还没有通知余老，他最近身体一直不好，怕他接受不了再次高血压，所以只是通知了寥寥的舅舅余之年。不巧的是，余之年正在英国拜访著名的心理医生，也赶不过来。

　　他却始终站在透明玻璃窗前，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沉睡中的寥寥，神情悲戚。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Avirl，寥寥的情况怎么样？”

　　走廊的尽头，庄周和小蝶一出电梯就向她急奔而来。他的领带歪向一边，脸上满是汗珠，可见赶来的匆忙。

　　“刚刚送来时脑电波异常，打过安定后睡了，现在已经恢复正常。”

　　听到这些，庄周慢慢松了一口气。

　　他听到熟悉的声音，实现从久驻的寥寥身上移开，投向了庄周。

　　庄周也感到了射向他的视线，于是转头，焦灼的眼神瞬间变为惊讶：“南……南生？”

　　南生朝他点了点头，后又重新把目光转向病床上的寥寥。

　　Avirl略为讶异的看了南生一眼，随即眼神转为平淡。早该料到的不是吗，毕竟他是现在寥寥在这世上最为牵挂的人。只对他有反应，这样看来，并不奇怪。

　　“你们别在这儿着急了，Angel姐姐已经睡着了，大家就都歇歇吧，我去给大家买点喝的。”被压抑的气氛吓倒，小蝶赶忙说话调节一下气氛。

　　“好，你去吧！”庄周点点头，“外面黑，小心点！”

　　三个人依次排开坐在了长椅上，气氛依旧安静的诡秘。

　　最终，庄周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是怎么知道寥寥在那儿的？”

　　“跟踪。”南生顿了一顿，对“跟踪”这两个字深为不耻，“我跟踪了你和小蝶。”

　　“是那天发现的吗？”

　　“嗯！”

　　庄周不可自抑的苦笑了一下，那天，自己果真是露马脚了啊！

　　“可是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发现呢？”

　　沉默了一下，南生淡淡的开口：“怕你有所察觉，所以直到昨天晚上才行动。”

　　小看南生了呢，玩手段，他也并不逊色，毕竟在商场上也拚杀了三四年。

　　空气又重新安静下来。

　　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步一步，沉稳无比的叩在每个人的心上。三个人齐齐站起来围住了面色沉重的人。

　　“麦医生，寥寥的主治医生怎么说？”

　　“应该是又经受了难以接受的打击，我当时不在场，有谁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寥寥见到我，突然说要给我弹钢琴，但是坐在钢琴前，她的曲子却总是跟不上拍子。寥寥一直说‘不对不对’，后来就成了送来时的样子。”根据自己的回忆，南生为麦医生简单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听完他的话，庄周觉得不可置信：“钢琴是贯穿寥寥整个生命的精神支柱，从小她就拥有惊人的钢琴天赋，一直是所有人心目中的钢琴公主。钢琴，可以说就是她的生命，这样的她怎么会跟不上拍子呢？”

　　麦医生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刚刚寥寥的主治医生告诉我，她的右手受过很严重的伤，也就是说，这一辈子她都没有办法再弹奏出合拍的钢琴曲了。”

　　最后的，唯一的精神支柱也倒塌了，所以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吗？为什么痛苦总是加筑在寥寥的身上，她明明就是不堪重负的啊！

　　“砰”，南生的拳头狠狠锤在了墙上，他的头抵着素白的墙壁，指节处血已经流了出来，应着白色显得格外刺目，他的痛苦溢于言表。

　　是那次，一定是那次车祸，若不是为了救他，寥寥怎么会伤到右臂，又怎么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一辈子也没有办法再弹奏出合拍的钢琴曲了……

　　怎么办，到底应该怎么办……

　　“南生……”庄周搂过他的肩膀狠狠拍了两下，“不必太过自责！”

　　南生从他的肩膀上移下庄周的手，轻轻的拍了拍：“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下。”说完，向外走去。



　　第二日，情绪安定下来的寥寥被移出加护病房送入了普通病房，不容乐观的却是，她又恢复了原有的状态，对于任何事物都没有丝毫的反应，即使面对的是南生也毫不例外。

　　例行检查过后，一行人跟着医生走出了病房。

　　“医生，寥寥的情况怎么样？”南生迫切的堵住了医生的去路。怕寥寥有什么情况，一夜未睡，南生的精神状况极差。

　　“离小姐的身体机能很良好，如果精神恢复的话与常人无异。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她最大的问题就是心理，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很抱歉帮不上什么忙。不知各位有没有想过把她送到精神类医院去，那儿有专业的专家及设备，对离小姐的病一定会大有益处。”医生面对他们，给出了自己认为的最合理建议。

　　“抱歉医生，”一直紧握拳头沉默不语的南生抬起了头，“寥寥不是精神病人，我们不会这样去伤害她！”

　　“可是……”

　　叶吹打断了医生的话：“医生，谢谢您的好意，我们会考虑的。”

　　医生听完，遗憾的摇了摇头。

　　“啊，我把离小姐的检查记录忘在病房里了。”年轻的实习小护士不自觉地吐吐舌头，在医生开始教训她之前推开了病房的门。

　　所有人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寥寥已经从酣睡中苏醒过来，她坐起身子，长长的头发有些零乱的遮住了脸。把检查记录的本子放在卷曲的膝盖上，左手扶着，右手拿着笔笨拙的在纸面上划着什么。病服很宽大，褶皱着稍稍凌乱，她的左肩膀滑出衣服暴露在空气中，却依旧浑然不觉。

　　“寥寥……”南生轻声地呼唤，仿若历经千年的呢喃。

　　奇迹没有出现。

　　仍然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寥寥沉浸在只有自己的世界中，笔在纸上滑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慢慢走过去坐在床边，南生探过头去看。

　　笨拙的笔触，就像是幼稚园的小朋友刚刚学习画画。柔弱的线条，不规整的圆，拼凑成粗糙的小人儿。

　　小人儿躲在一角，相隔遥远的地方，还有大手的小人儿迈步走向远方。

　　紧接着是第二幅。

　　小人儿依旧躲在一角，不远处一堆小人儿正咧着大嘴在笑，而角落的小人儿却哭了。

　　第三幅寥寥依旧在画着，不外乎的，还是躲在角落的小人儿。

　　庄周深深吸了一口气，挡住了即将流出眼眶的酸涩的眼泪：“寥寥在画她自己的故事。”

　　气氛静默下来，所有人的面容变得更加严肃。

　　生于大富之家，她是所有人羡慕的天之娇女。因为渴望温暖而极度的缺乏安全感，注定只是一个人。她总是竭尽全力想要抓住身边的人，竭尽全力令每一个人都得到幸福，可结果是什么，伤痕累累的只有自己。

　　想要每一个人都得到救赎，自己呢，她有没有想过，自己的救赎究竟在哪里。

　　明明没有错，可承担过错的永远是她，寥寥她，其实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