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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初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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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
灯红酒绿,春意阑珊。
驻足门前,寥寥呆呆的看着从眼前走过的人们。
醉酒的失意人,相拥的情侣,三五成群的朋友……“遗失”一如从前。
物是人非,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依川去世后,“遗失”过户到了寥寥名下,她自认没有经商的头脑,便把它交给子路打理。不想让它败在自己的手里,毕竟,它是依川的心血。
推门而入,寥寥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出众的子路。她走过去挡在他面前,抬起头看他,笑靥如花:“子路,我回来了。”
依旧是她最喜欢的那个角落,不起眼,却是她这种讨厌颓废的人最好的位置。她讨厌灵魂的遗失,亦讨厌不敢面对现实。
“庄周硬是要把你的东西搬走,我拦不住。”将一杯新榨蜜桃汁放在寥寥的面前,子路与她面对面坐下。
子路小她一岁,可以说是依川从路上捡回来的。那时的他无赖而霸道,十足的街头少年。自不量力的打劫依川,结果自己却被卷得像粽子一样拎回了“遗失”。天知道,依川还是小飞妹混街头的时候,他说不定还蹲在墙角舔棉花糖呢!
“没关系,我知道庄周的脾气。”搅动着手中的果汁,寥寥浅浅的笑,那头倔驴的脾气她怎会不知道,“子路,恐怕我以后就要住在庄周那儿了。”
“他是依川姐的男朋友啊,这样没关系吗?”迟疑了一下,子路将话问出了口。他知道寥寥不会在乎,只是……他的心里在乎得很而已。
“没关系,庄周只是按依川的意思照顾我,再说,我现在有了工作,整天住在这影响也不好。”
“可是……”
“放开我!”
惊叫声打断了子路的话,两人不由自主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
“放开我,放开我!……”容敏奋力挣扎着,手腕被抓得通红,皮肤与皮肤的摩擦令她感到疼痛,薄汗从额角渗出,贴着她光洁的面颊流下。
她不该来的,明明已经被程飞警告过,却还是偷偷的来了。
“姚先生,出了什么事?”子路走过来,冷眉星目,不卑不亢。
“噢,是陆老板啊!”被称为“姚先生”的胖子猥琐的笑了笑,脸上缀肉乱颤,“刚找了个女人,不太听话。”
“我是来找人的,根本就不认识他,求你救我。”容敏急切的争辩着,就像垂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又看到了希望。
子路仔细打量着她,冰冷的眼神中没有任何要伸出援手的意思,只几秒钟的时间,她便感觉再次坠入了地狱。
“姚先生,玩归玩,但不要总是给我们制造麻烦。”有礼的一颔首,子路丢下“尽兴些”三个字后转身离开。
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眼中冰冷的泪花闪动,心如冰封般寒冷得瑟瑟发抖,容敏放弃了反抗,她已经绝望。
走回角落,子路面对寥寥重新坐下来:“抱歉,刚刚起了点小混乱。”
寥寥低头不语,眼睛深藏在长长的刘海之后,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子路一向镇定的心忽然不规律的乱跳起来,错了,一定有哪里做错了。他紧皱着眉,攥紧的手开始忍不住颤抖:“寥寥……”
寥寥双手撑着桌子慢慢站起来,面无表情的挥手将果汁泼在了子路的脸上,不留任何情面。
果汁粘在子路软软的发丝上,稠腻的顺着他坚毅的脸廓落下,他愣在了原地。放下杯子,寥寥朝“姚先生”的VIP包厢走去。
“寥寥,别去!”抓住她的胳膊,子路一瞬间惊醒,姚崇泰在□□拥有一定的势力,论起心狠手辣来决不逊色,她只身前往,无疑会吃大亏。
“放开。”寥寥冰冷的声音朔冽决绝。
“寥寥……”手指一根一根松开,手臂无力的垂下,眼睁睁看她错身走了过去。子路后悔的一拳打在了墙上,他果真是做错了。
寥寥被姚崇泰带来的人拦在了门外。
“闪开!”漠然极怒的声音并没有引起重视,保镖低头看了她一眼,转过头去不再理她。
被人小看了呢!摇了摇头,寥寥轻轻拍掌,柔软的声音竟招来了“遗失”所有的保全。
后退一步让出足够的动手空间,寥寥在一旁看着对方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已经被制服。
“知道为什么‘遗失’就算龙蛇混杂遭人记恨却从没有人敢砸场子吗?那是因为‘遗失’的保全全部都是□□中的□□!”冷冰冰说完,她绕过地上已经被绑成粽子的人站在了门口。
门被撞开,看着沙发上的一幕,寥寥的胃难受得痉挛起来,有一种想吐的感觉。她的背脊僵直,生命似乎从身体渐渐抽离,突然,寒风刺骨。
那个漆黑的夜,那个废弃的工地荒场,那连星星也隐藏起来的绝望……若没有依川的出现,一切的一切,不知该如何继续往下发展。
“我做的这些你都做不来的。”拿着瑞士军刀的依川如暗夜中的鬼魅。
依川,这些,我也可以做得到,不信,我就做给你看。
“让开!”寥寥甜美的声音穿透包厢中喧嚣的音乐直达他的耳际。
姚崇泰听到背后的声音,停下来转身看了她一眼。
不过是个多管闲事的半大丫头,姚崇泰并未放在眼里:“关上门,滚出去!”
回过头,他继续卖力撕扯着容敏的衣服,眼睛里闪烁欲望的灼光。
“救我!”已无力反抗的容敏早已哭得泣不成声。
在桌上,寥寥发现了那瓶还未开启的红酒。抓起酒瓶瓶颈用力将瓶身撞击在桌角上,瓶身应声而裂,红酒四散,似血般艳红的洒满一地。
尖锐危险的瓶颈握在手中,寥寥用它抵住了姚崇泰的咽喉,再次冷冷的命令道:“放开她。”
玻璃刺入颈上的皮肤,只轻轻一点,血便开始混着瓶壁上的红酒下流。
意识到疼痛,姚崇泰颤缩了一下,极不情愿的慢慢放开了双手,愤怒不已。
“起来。”寥寥的声音依旧甜甜软软如入口即融的太妃糖,但在如此情景下,却显得分外诡异。
他打个寒颤,顺从的站起来,忍住怒火被寥寥手中的尖锐碎片逼退到墙角。
“臭丫头,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知不知道惹恼了我有什么下场?”
恶狠狠的话语,若是从前,她一定吓得发抖了吧,只是此刻,依川已无法再保护她,而她,亦不再是从前的她。
离开姚崇泰的掌控,容敏瑟缩在沙发的一隅,浑身颤抖,后怕不已。
眼神示意保全接手姚崇泰,寥寥扔掉手中的玻璃残片,走到沙发边靠着容敏坐下:“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也没有必要知道你是谁,但不管你是谁,也不能弄脏我的‘遗失’。”
不再看他,寥寥轻揉容敏红肿的手腕:“姐姐,还疼吗?”
容敏先是怔怔的盯着她,后忽然惊喜地抓住了寥寥的手,声音颤抖地问道:“你说‘遗失’是你的,那你是离依川吗?”
“依川……”寥寥刹那失神,继而转头对她说,“不,我不是依川,她在去年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吗?”容敏的声音马上低落下来,原来,她已经去世了啊!这么说,连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臭丫头,就连离依川都不敢这样对我,你好大的胆子!”姚崇泰被保全按在墙角,眼球猩红,愤怒着咆哮。
“依川不敢吗?”寥寥抿着嘴角轻笑一下,随即收起微笑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这天底下,还没有依川不敢做的事。”她的声音还是很温柔,温柔得与此时此刻的情境格格不入。
“你……你……”没了脖颈上抵着的玻璃碎片,他用的挣扎起来,“臭丫头,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话刚刚说完,脸上就狠狠被摔了一巴掌,口腔中已有血腥味儿窜出,嘴角流下了猩红的液体。震怒之中的姚崇泰居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种明显底气不足的话,换做我是不会说的。”子路出现在包厢门口,他的头发用毛巾粗略的擦拭了一下,却依旧黏着成绺,样子很是狼狈。
“而且,”略顿一下,他耸耸肩,走了进来,“你以为凭你的那点儿力量就可以动得了她?”
姚崇泰微微一惊。在道上,“遗失”是被特地关照过的。不管分数哪一派,大家都有着远离“遗失”的默契。他一直知道有势力罩着“遗失”,却没有想到这股势力居然强大到即便得罪的是道上的人也不可以动她分毫。
“她到底是什么人?”
“道上有这么一句话:逆鳞可碰,青莲勿触。姚先生,这句话不知你是否听说过?”说着,子路走到了寥寥身边。想要坐下去却又不敢,犹豫一下,只是默默站在了她的旁边。
“你是余老爷子的孙女?!”心头一阵,姚崇泰瞪大眼睛讶异的看着寥寥。
“不,她不是。”子路笑着摇了摇头。
姚崇泰松口气,额头上吓出的冷汗又慢慢渗了回去。
子路悠闲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变化,然后慢慢吐出了最重要的那几个字:“她是余老爷子的外孙女。”
姚崇泰腿一软,脚底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余莲青,神秘的归国华侨,守法的正道商人,却黑白通吃,深受各帮各派尊敬,没有一家敢加以招惹。经济上具有呼风唤雨的地位,连省长也亲切地称之为“余老”。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是享誉世界的钢琴大师,但不知何故数年前与其断绝了父女关系。四个孙子三个孙女一个外孙女,八个孩子中最疼爱外孙女,为了保护她至今也未让她在公开场合下露过面。
寥寥从不爱仗势欺人,今日实属无奈。见他已吓得失魂,这种惩戒已经足够。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你走吧,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事情告一段落。
找个舒适的位置,寥寥靠了上去。子路依旧站在旁边,进退维谷。
“小姐,今天谢谢你了,我想我也该走了。”平定情绪,容敏礼貌的站起来告辞。如今离依川已经去世,没有人可以帮她劝庄周回家看望生病的爸爸,她再留在这里已经没有必要。
“姐姐,你找依川有什么事吗?”寥寥用清澈的眸子看她,似落入凡间的纯真精灵。
甜甜细细的声音像春风一样吹进容敏的心中,让她如沐春风。
“爸爸病了……我想她可以帮忙劝庄周回家看看……”可是……她低下了头。
依川去世了。
自从四年前他离家后,得到的唯一消息就是跟一个叫依川的女孩儿在谈恋爱。虽然同在一个公司,可是庄周这几年根本就没去上过几天班,就算是必要的见面场合也总是故意避开,所以爸爸根本就没有见过他几面。
“庄周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了吗?”寥寥问道。
“有三年了吧!”整整三年了,当庄周回到家发现她已经嫁给了程飞之后,就从未在那个家出现过。从那后,那令她感到无比幸福的地方就变成了人间炼狱,让她三年间都在内疚与冷落中度过,或许不应该抱怨,容敏苦笑,因为这一切都是她自有应得。
寥寥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容敏,仿佛明白了什么,又仿佛不是很确定:“姐姐,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谁。”
“我叫容敏,是……是庄周的嫂子。”迟疑了一下,她还是说出了那个令她背弃一切的称呼。
“嫂子?”寥寥怒急反笑,“但原本应该是妻子的吧?”
她怎么会不知道“容敏”是谁!就是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背叛了庄周,并残忍的将他推入了地狱。如果没有依川的出现,庄周他,早已堕落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紧盯着容敏,寥寥眼神犀利,对她,真得很厌恶。
容敏苦涩的笑,她什么都知道啊!这样不是更好,省得她一味去解释了:“这么说,你跟他的关系也非同寻常了?你能帮我劝劝他吗?”
“这么久了,也该回家看看了!”托起下巴暗自思忖,寥寥很快就有了主意:“你走吧,庄周的事,我会想办法。”
过去的终将过去,四年了,该惩罚的,也已经得到了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