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时路》渊织

48、第四十八章、荣辱相连

　　陆府。

　　兰姨娘与陆宛芩一见到陆如嫣进门便围了上去。“嫣儿啊，你去哪里了？依兰早上去铺中找你，伙计说你出去了……”

　　“兰姨是想问我是否知道了叶家的事？”陆如嫣道，“你们早知道了对吧，仅瞒着我。你们很好，这陆家上下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嫡出小姐放在眼里！”

　　陆如嫣神色冷厉，这是她几年来第一次用身份压人，也是她在陆府第一次发火。她觉得内心有一团说不出的火在燃烧，让她想发怒想斥责想找出个罪魁祸首来严惩好平息体里翻腾的情绪。然而她不能，她清楚地明白，有些事是上天注定，让人想恨都找不到发泄的对象。她看着眼前的人心想，为什么她们要瞒着她呢？为什么全府上下都知道了，偏偏只留她一个人浑噩不知呢。

　　兰姨娘和陆宛芩对视了一眼，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彼此眼中的担忧。这两天里她们预想过无数场景，而陆如嫣的情绪波动则是她们最担心的。

　　“如嫣妹妹……”陆宛芩刚开口，便被陆如嫣抬手打断。

　　“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只要我还执掌这个陆府一天，我的事便由不得你们插手……”话说出去，陆如嫣意识到自己过份了。她在做什么，她怎么可以这样迁怒。压了压情绪，陆如嫣淡淡道：“我要回房小憩，没有我的允许不需任何人来打扰我。”

　　兰姨娘看着陆如嫣略显苍白的脸色，犹豫了一会道：“好，嫣儿你一向懂事。老爷的身体还不好，经不得刺激，便是为了我们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陆如嫣没应声，只是心中觉得好笑，这兰姨娘还真把陆依兰的话当真了，她怎么会为了一个叶卫疆伤到自己。

　　回了屋，坐在梳妆镜前。陆如嫣听着自己忽快忽慢的心跳，心中有些不解。不过是世间从此少了个叶卫疆，她何至于如此。抬手拆去发梢间的钗环首饰，她想起第一次见叶卫疆是站在绸缎铺外。半大的少年为了温娘的病而苦苦哀求着。她一时恻隐心起让吴伯给了他银两，换来了大恩必报的诺言。然后就是百枯岭，那傻小子用几乎丧命的方式实现那这个诺言。五两银子换来的诺言能有多少分量，叶卫疆简直天真的可笑。

　　陆如嫣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微扬，恍惚的想，三岁看到老，那时在百枯岭内叶卫疆就说过要保家卫国做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如今她也算得偿所愿了。

　　镜中的微笑消散不见，陆如嫣除去了钗环脂粉，唤小丫鬟送水洗漱后，静躺在床上。似乎有人送来了晚膳，在门口徘徊了许久，终究没有敲门。陆如嫣只装作不知，她需要点时间，当天再次亮起时一切又会恢复如常。她是陆府的当家小姐，府中上下乃至关城内外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处理。她不可以为这样的小事耽误太多的时间。

　　清晨。

　　陆如嫣早饭未用便匆匆赶往胡泽的私宅。昨夜她彻夜未眠，却意识到了一些之前被她忽略的事情。她要请胡泽帮个忙，证明她的猜测。

　　为什么胡泽明明说，关城的丧讯这两日会陆续传来，温娘却能提前两天知道消息？即便前线路远消息是分批传来，可为何关城内没有其他家接到消息，整整两天关城内毫无动静，为什么只有温娘一人收到死讯？温娘说的消息太过霹雳，以至于陆如嫣忽略了，小院屋前毫无丧事应有的装点，温娘身着的也非丧服。而温娘的神情也不像是悲痛，更像是一种决绝……

　　这些疑点，在夜半寂静时才丝丝浮现，以至于陆如嫣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或许、或许叶卫疆没有死……

　　“你让我帮你在军中打听叶卫疆是生是死？”胡泽正要收拾离开关城，见到陆如嫣急急来找他很是吃惊。听了陆如嫣的话，他点头应允。虽然他与叶卫疆多年未见，却还是留存了些许印象。

　　“他是在关城被征兵，后来并入苏城军中。最初归属在一个叫赵齐的校尉营下。后来不知是否有调动……”陆如嫣推测，温娘突然间称叶卫疆死了必定是收到了和叶卫疆有关的消息。“我猜，他可能立过功，甚至有了军职。”能从军中传递信息回家的不该是普通人。

　　“我知道了。你放心，这事我会托人去打听，只是这战场的消息不好打探，你不可太过着急。而且，如今这情形你心里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别抱太大期望。”

　　“如嫣明白。”

　　“老秦来了。”苗阳夏忽然进了屋。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得像猴儿的男子。

　　男子见陆如嫣在屋内，伸入怀中的手微微一顿。又空着手抽了出来。

　　“无妨，陆姑娘是自己人。”胡泽看见老秦眼睛一亮。

　　老秦这才将手又伸入怀中掏出一封信。陆如嫣瞥眼瞧见信封泛青还撒着金粉，是都城贵族常用之物。

　　“老大你料事如神，先前你说这两日就会有回音我还不信。信是昨天傍晚送到苏城的，我收了后连夜就赶来了。待会我留下你先回去，只要抓紧点时间，除了我和老苗没人会知道你来了关城。”老秦喜滋滋道。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珠时不时瞥一眼陆如嫣，努力把话交代清楚的同时又不会吐露过多的信息。

　　“你不能留下。这里有人知道你是我的人。”胡泽说着，将先前陆如嫣告诉他的话对老秦又说了一遍。

　　“这都能被人认出？老子为了避开人，可是卯时不到就进了木材行。老大，那咱们运出去的那批木材不会被人查出来路吧。”

　　“放心，关城这批木材绕了三道弯几经转手才和我们准备的那些汇拢一处，我相信就算有人能查出木材出自关城，也不会想到关城和我们之间的瓜葛。这一次，是要的太急了。”胡泽说着，拆了信略略扫了一眼道：“事情成了……别高兴的太早，咱们的考验这才真的来了。”

　　将信塞入怀中，思考了片刻后胡泽道：“老苗、老秦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对陆姑娘说。”

　　两人应了一声，离开了屋。只留下陆如嫣与胡泽静立。

　　“陆姑娘，说来惭愧。这些话我本想再拖一阵子，等下次来关城的时候再和你说。但既然你现在在这，我就择日不如撞日了。”胡泽说话间面有愧色。

　　“胡大哥但说无妨。”陆如嫣隐于袖中的手渐渐握紧，她有种预感，这一次是探究胡泽背后之人的最好机会。

　　“我胡泽曾经是什么样的人早年过得是什么日子没人比你更清楚，以你的聪慧想必能看出我如今的生意不是单凭我自己就能闯出来的。我的身后一直有人扶持。”

　　陆如嫣看着胡泽，静静的等待着下文。

　　“如今我……我搭上了一条更大的线。这条线与先前不同，一旦搭上生意上的钱将不再听我一人掌控。先前我答应你的分成，怕是不能继续了。”胡泽艰难的把话说出口，看了眼陆如嫣的神色又补充道，“不过你放心，我胡泽不是背信弃义之人，以后我会让苗阳夏每半年送五百两银票给你，还有这关城内属于我的产业的一切盈利都归你。为了安全，以后我和老苗都会减少来关城的次数，城内的事劳你多费心。这也是为你好，有些事我不想把你牵扯进来。”

　　听了胡泽的话，陆如嫣本可说，胡大哥你多虑了，一切按你说的办便是。可她只是静默不语的看着胡泽。

　　胡泽被陆如嫣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想了想道：“每半年一千两如何？比按分成算是少了些，但我能从账务上私留下来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手下的弟兄们还要吃饭，我也是身不由己。”

　　“胡大哥，我不要你给我银两，我只要你一句实话。”胡泽腰间的璎珞、手中的信封和诡秘的态度渐渐拧成一条线，陆如嫣心中有了猜测，“你所倚靠的究竟是何人？太子、庄王还是凌王殿下！”

　　“你！”胡泽被陆如嫣的话镇住，双目圆睁一向和善的外表变得狰狞起来。

　　“胡大哥不必惊慌。你说你不想牵扯我，但你可知我陆府上下的身家性命早与你系在一处了……”胡泽的反应恰恰证实了陆如嫣的猜测。

　　胡泽盯着陆如嫣双目，衡量了许久之后，开了口……这两年他身边可信之人越来越少，这位陆家二小姐他却是信得过的，他想留住关城这条后路就注定要与陆如嫣为盟友……

　　二皇子景凌稷！

　　陆如嫣没想到胡泽会说出这个名字。她本以为胡泽背后的人会是景凌天。据胡泽称，他当初遇到贵人扶持，这贵人与朝廷有牵扯一路为他牵线搭桥，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大。直到这一次，景凌稷看中了他在北边的势力，有意拉拢。胡泽也决心投靠。景凌稷允诺只要胡泽为他做事，日后胡泽就是本朝第一皇商。这一次也是景凌稷传手下来信，为表诚意，先将北边战事所需的木材布匹等物品提供权交予胡泽。这也是胡泽先前提出的条件。

　　又是景凌稷。陆如嫣心中冷笑，她与庄王还真是有缘，每一世身边的人都和他牵扯不清。她没有劝胡泽远离庄王，景凌稷既然让人送来了书信就表示认可了胡泽，这种时候胡泽若是试图退出，只会死得更快。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陆家与胡泽分割开。而且，她觉得胡泽的话里还隐瞒了些什么，这让她必须更加小心。

　　经过一番商量后二人决定，关城内胡泽手中的生意，除了李家旧木材行外全部交由陆如嫣打理，一切盈利归属陆如嫣。为了安全，胡泽的人手自此不再插手关城事务。陆如嫣向胡泽承诺，她只要盈利，日后若是胡泽决心回来接手关城生意，她会将店铺原样奉上。胡泽本觉得这样有些亏欠陆如嫣，陆如嫣却加了一条无关银钱的条件。她要求知道日后胡泽与景凌稷的大致往来，以及都城的各路消息。胡泽考虑了许久，最终答应了。

作者有话说

　　圣诞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