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四十七章、一朝生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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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路上陆如嫣想着林闻山的话，心中着实有些不安。胡泽的势力如今做的未免也太大了些，她本以为胡泽做事缜密不会轻易被人看出端倪。可若是连远在关城林闻山都能窥视一二，那想必胡泽的身份在都城里也瞒不住什么人了。瞒不住人，便等于站了队。都城派系林立复杂，这队又怎是轻易能站的。不知胡泽攀附的究竟是何人？
贵不可及？真正贵不可及的只有天家，若是为天家做事又何必遮遮掩掩。只怕上不足天家，下却会殃及池鱼。陆如嫣心中惶惶，深恐陆家会受此牵连，思来想去不能放任不管，决意要等胡泽来后探个清楚。
回了陆府，陆如嫣还想着该如何向府中众人解释林家遣人上门说亲一事。却见府中众人不知为何都聚集在厅堂前。见她进门，一个个直勾勾的盯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起先她只当是阮姨娘将事情说了出去。正打算轻描淡写的对付一下，却又瞧见阮姨娘等人神色有异，兰姨娘双目微红似是哭过，不由心下生疑。开口询问，众人却颇有默契的缄口不语。陆如嫣心中疑虑更甚，只因恰逢吴伯带着小刘从田庄赶回急着禀报事务，这才暂时作罢没有继续追问。
就这么又忙碌了两天，苗阳夏托人传来口信，胡泽入了关城。
这一早，陆如嫣简单处理了铺中事务，便匆匆赶往胡泽在关城的私宅小院。从后门进了院子，和苗阳夏打了招呼后进了屋。屋中却空无一人。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一个身披斗篷的人影风尘仆仆进了屋，斗篷下的人正是胡泽。
陆如嫣仔细打量着胡泽。面前的男子若论容貌称不上俊朗但很端正，气度沉稳容貌和善，唯有一不浓却粗宽的眉斜斜的上挑着，透出凌厉的气势。也就是透过这双眉，还能窥探到当年百枯岭内那个冷面暴躁却又仗义善良的游商头领的影子。
“陆姑娘，许久不见，一切可还安好？”如今的胡泽说话处事都比之前多了分文气。
“尚可。”陆如嫣就着桌上的茶壶为胡泽倒了杯茶，“胡大哥满身风尘，可是为了李家旧木材行的生意在奔波。”
胡泽听言微愣，接过茶水奇道：“你是如何得知？”
陆如嫣隐去林闻山的戒告，将二人先前的对话简单说了一遍。胡泽听后道：“原是老秦那老小子被人认出来了。看来下次不能让他来关城了！是我大意了，早先他负责各路交际，认识的人着实杂了些。”
“那人也只是猜测，且对你我无害，我想也不必太过忧心。只是树大招风，以胡大哥如今的地位，谨慎些总是好的。听闻胡大哥最近生意很是顺畅。”陆如嫣注意到胡泽腰间所系玉佩的璎珞隐隐有御赐的迹象。这种东西一般是宫妃所做，圣上兴起用来打赏近臣的。她曾在父亲的至交好友章天德章大人身边见过。眼下虽不敢确定十分，却也有七分。可胡泽怎么会有？陆如嫣不认为胡泽有能力获得御赏，可能将御赐之物转赠他人的……
“我倒是不想有这个顺畅。眼下的生意，发的都是战事的横财。虽然我已尽量控制其中的平衡，到底心有不安。”胡泽喟叹道。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正是动乱时分才更要保证货物通畅。比起那些压榨百姓的奸商，胡大哥你的所为已经算是造福于民了。”陆如嫣顺着胡泽的话劝道。一直以来，胡泽的生意主要聚集在北方。早想打仗的传闻四起，很多商人怕被祸及将生意转移向了南边。胡泽却不退反进，如今战事紧急，能在此时扛起生意买卖，维持日常货物流通实属不易。胡泽侠义，据陆如嫣所知，他除了基本的利润外未曾趁战乱多要分毫，甚至试图压低米粮的价格，只是这又岂是他一人之力能做到的。听闻岩城附近的村落十室九空，留剩的都是一些老弱妇孺。青壮年不是被驱上了战场便是弃家逃难，本就不肥沃的山地如今无人耕种，岩城一带米粮价比黄金。
“有些事，身不由己。”胡泽今日似乎感慨颇多。
“胡大哥之前说有消息要告知如嫣，不知是都城的还是北疆的？”陆如嫣仔细打量胡泽，发现他眼下泛青两颊微垂，虽然凭一股心劲撑起了精神，可面容上的疲倦还是遮掩不住。
胡泽将杯中茶说灌下，缓了缓精神严肃道：“战火已经烧到丰州了。”
“什么！”陆如嫣本欲添茶的手一顿，一串水珠从斜倚的壶中倾泄出沿着桌面滑向胡泽。陆如嫣忙抽从旁边的案几上拿过棉布擦拭桌上的水迹。心中暗道，仗已经打到了丰州，这意味着岩州已经被酋齐人夺下。若丰州再失守，这大好山河就岌岌可危了。岩城守将张子平是镇国将军叶弘英亲自培养，怎么会轻易让酋齐打到丰州呢？难道是庄王那出了问题。
说起来，此次北疆这一仗并非由凌王领兵，而是由庄王景凌稷和朝中一位中年将军共同统领。当日朝堂之上庄王主动请缨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预料。圣上大喜，当场解下腰间纹龙玉佩赐予庄王，特封“征北大将军”，更嘉其“忠义”。后又因西南官员贪腐一事斥责太子“懦弱无能，无储君气度”。虽说，圣上一向偏爱庄王不喜太子。可如此直白的喜恶分明，当朝怒斥还是第一次。这些朝政杂闻立刻从庙堂传至民间，胡泽将消息带给陆如嫣的时候曾说过都城民间已有传言，若此次庄王能大胜归来，取太子而代之指日可待。而之前众人看好的凌王景凌天却悄无声息的沉寂了下去。
一连串变故打的众人措手不及，唯一还在陆如嫣预料之内的，是二皇子出兵后太子选择韬光养晦保持兵力，苏城的兵马平日里负责送粮草军用到渝州，再由渝州兵马运送前线。
也就是说归属苏城军中的叶卫疆依旧安全。
可眼下战火烧到了丰州。战事扩大，必定需要援军。即使苏城内是太子的人也无法再置身事外。如今统帅大军的是景凌稷，隶属太子的人一但上了战场只怕……
“苏城派兵出征了吗？现下如何？”陆如嫣急道。
“你知道了？”胡泽被陆如嫣问得一惊，随即领悟长叹一声道，“也对，关城一带征得兵马几乎都编入了苏城军中。难怪你如此关心。我要与你说的正是这个。一个月前青城、苏城皆派兵支援，苏城的军队兼运粮饷。到了渝州后才知前线事态不受控制，庄王景凌稷身陷丰州，渝州守将何松辉带着渝州兵马前去救驾……”
“然后呢？”
陆如嫣浑身紧绷心中如鼓点雷动，耳畔听见胡泽一字一句道：
“庄王在何松辉的帮助下堪堪守住了丰州，然而中间不知出了怎样的变故，隶属苏城的援军十之损八……”
十之损八！陆如嫣心中一沉。
“关城军也在此次援军中。具体伤亡情况这两天就该陆续传来。以我目前的了解来看，情况不容乐观。”胡泽哀伤却丝毫不影响话语里的冷静果断，“我来是想要告诉你，将铺子里鲜艳的绸缎胭脂收一收，多准备些丧葬麻布。药堂里多备一些解忧安眠的方子。府上囤积些米面粮油，女眷，包括你尽量少出门。战败的消息一但传来，必将造成人心惶惶。大哀之后，怕有大乱。关城的天，怕是要灰了……”
离开那间院落的，本想戒告胡泽的话也再未说出口。陆如嫣心中很慌，慌得打乱了她原有的计划。那句“十之损八”在她心头重重一击，打的她不知所措。说不清心里为何而不安，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温娘家的小院前。
日头已经偏西，四月的天气忽暖忽寒。一阵风刮过，陆如嫣只觉遍体生凉。连带着心都透着冷意。眼前的小院与往日并无差别，她看着那熟悉的门梁恍惚的想，若是这里有朝一日缠上白麻，挂起白幡……这想法太过恐怖，她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的幻象驱赶。正在她犹豫是否该敲门时，温纤抱着一筐洗净的衣服从屋内走了出来。抬眼看见陆如嫣直直的立在院前也不诧异，她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一幕。
比起陆如嫣上一次见到她，她消瘦很多，整个人却透着一股诡异的精神气。常年多病的使得她声音温柔，此刻那柔和至极的声音却重有千金。她直视着陆如嫣，轻轻道：“陆姑娘，疆儿死在了沙场，是他对不起你。”
陆如嫣只觉浑身一僵，脑中一片空白……
陆如嫣有些记不清她是如何与温娘告辞的。待她走远，目睹一切的张大叔从一旁树下的阴影中走出。
张大叔看着慢条斯理晾着衣服的温娘，不解的问道：“前两天你让我去陆家传消息时，我就想要问你，你何苦如此？”憋了两日的话终于忍不住说出。叶卫疆明明没死，温娘却让他告诉邻里和陆府，说叶卫疆死在了沙场。先不说忌讳不忌讳，他实在不明白，温娘何必决绝至此。
“你当初不是让我看看疆儿会如何选择吗？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温娘声音依旧温，唯有晾衣服的手微微颤抖暴露了她的内心并没有那么平和。
张大叔皱了眉，自两日前北疆来信之后，温娘便一直是这副模样。他了解温娘，看着平和柔顺万事接不强求，实际上骨子里有股拧不断的倔劲，认定的事决不妥协。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道：“如果你愿意……疆儿本不需做出这种两难的选择。他是被逼到了不得已的地步。疆儿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从小就想在战场上当个保家卫国的大英雄，所以……”
“我没有觉得疆儿的选择有错。可是张大哥，疆儿不是两难而是他想要成长就必须做出的选择。就像他爹当年一样……”温娘的笑容欣慰而苦涩，“有了他父亲的帮助，疆儿一定能实现建功立业的心愿。只是，有舍才有得。当他选择走上那条康庄大道时，这小小城池中的一切回忆也就不再属于他了……”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一朝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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