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自此相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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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途，事情安排的怎么样？”景凌天开口问道。想了想将荷包又交回张途手中收好。自那日在张途处看见这个荷包后，几日间这个“陆”字他已经看了无数次。他自问不会看错记错。可这绣出来的字毕竟与写在纸上的字不同，单凭一个字说明不了什么。那位陆二小姐的字他已细看过，人方才也算见到。一切都普通而陌生。
或许真是巧合吧。
关城的陆家二小姐，陆如嫣。
呵，这世上的巧合还真多。
敛了神色，景凌天淡淡道：“你觉得关城府官如何？”旁枝末节的心思也该收一收了，他来这里还有正事要做。
“事情均已安排妥当。这关城府官虽然有些迂腐守旧，办起事来还算尽心尽力。关城也被治理的不错，我暗中打听了一下，这府官在百姓中风评尚可，不被钱权所控。先是除去了城中恶霸，上个月又连着拔了关城的两位大户，断案公正。”张途实话实说道。
关城府官钟泽正，看上去没什么长处，倒是很得民心。几番打听，百姓夸钟大人除恶霸惩恶人的情感不似作假。
“迂腐的人自有迂腐的好处。本王看了他的礼，倒不是个不懂变通的人，只是还没摸着门道。”景凌天目光深邃，话语却很随意，“你觉得像他这样的人若收为己用，对本王能有几分忠心？”
目及之处，小巷尽头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一片喧闹似触手可及，而身边巷内依旧寂静无声。
耳畔是张途难得正经的声音。
“这我可说不上来。属下派人仔细查过，这位钟大人秀才出身，没有家世背景；他夫人娘家那边倒是和兵部的詹大人沾点亲故，只是隔得远了没什么往来。他在关城这样的偏远小城干了这么些年，也不见太子或者庄王对他有所注意。此番他主动向咱们示好，殿下若是有心，想必还是值得拉拢的。”张途挠了挠头认真道。“主子打算提拔他？”
“提拔算不上，我只是想让他换个地方当府官罢了。”景凌天仿若不经意道，“你觉得，渝州如何？”
渝州！张途惊得双目圆瞪。若面前站的不是他奉若神明的凌王殿下，他真会以为说这话的是个疯子。换个地方？那渝州可是西北一线六大主城之一，分量极重。渝州府官虽是文官，可却能与守城将军分庭抗礼，手中更是能掌握渝州上下连带周边小城三分之一的兵权。若这都不算提拔，怕是只有入朝拜相称得上提拔了。回忆起府官那迂腐唯唯诺诺的样子，张途只觉自家王爷心思谋略绝非他这种寻常人等所能看透。
派这么个人去……别的张途猜不透，他只知这位关城府官钟泽正，这是要被重用了。
陆如嫣不知她几番无意之举，自此改变了关城府官钟泽正的命运。
眼下她正在自家药堂为叶卫疆准备各种应急药物。
“如嫣姐姐，你都给这仙鹤草包了五层油纸了。”陆依兰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开口嚷道。
陆如嫣这才注意到手下被包裹的过于厚实的药包，面上却平静道：“参军难免风餐露宿，多包几层才不会失了药性。”
陆依兰瞅了瞅陆如嫣没了话语。虽然陆如嫣说话很有道理，动作麻利神情也与平常无异，可她怎么就是觉得自家二姐心里有事心不在焉呢。
陆依兰心中偷偷揣测，陆如嫣没空理会。
此刻她心绪慌乱。
凌王殿下怎么会来关城呢？
虽然刚才只是短短一瞥，但她自信绝不会认错。即便出于男女有别地位有差，她与这位凌王殿下并无近距离接触。可凌王身份尊贵风姿卓然，只要见过一面便断不能忘。
如今的凌王较之两年前更加冷峻，越发成熟的外表背后是日益根深的权势。加上凌王声望日盛，威严渐长，隐隐有盖过太子之势。这样的人，若是都城的宣德侯府或许可以暗中示好。而这关城的陆家，却是沾都不能沾碰。
陆家这点根基，沾上凌王无异于找死。不论哪方动动手指，都能让陆家上下死无全尸。这么个危险人物怎么会出现在陆家药堂呢？思来想去，只得猜测是那墨竹飞雪的锦缎惹得事端。
陆如嫣定了心神，那个锦缎不足以让凌王亲自来一趟，若要查她随便派个人就是了。陆家太过卑微，远不值得凌王动心思。他会出现，大约只是兴起顺便。那么他此行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比起出现在药堂，陆如嫣更紧张凌王为何会来关城。她留意到景凌天虽是一身富贵打扮，穿的却非都城衣料而是关城锦缎。显然到此地已不止一日，且不希望引人注意。
景凌天是什么人？在这种征兵时节不露风声的出现在关城必有所图。
他在图什么？陆如嫣只觉惶恐，脑中想了种种猜测又转瞬推翻。景凌天沟壑颇深，一举一动又牵扯甚广，她实在猜不出他的心思。正是因为猜不出，心中才越发忐忑。景凌天这时候出现无疑与战事相关。与战事相关的话，叶卫疆……
陆如嫣放下手中正包着的药包，从一旁的柜子里拿了一摞栓系好的油纸包，纸包上端端正正的叠了一张写满字的纸。陆如嫣拿过纸看了片刻，将纸扔进一旁的木纸篓里。提起油纸包，对陆依兰和陆忠道：“阿忠哥，我出去一下。依兰你对着单子帮忙把药包好，不认识的药问阿忠哥。”
“是，小姐。”阿忠应道。
“如嫣姐姐你要去哪？”陆依兰好奇的问道，眼珠子一转一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去看看刺绣。”陆如嫣瞥了眼阿忠，意有所指道。
陆依兰眼珠一顿，赶忙表态会认认真真干活。陆如嫣看她一脸乖巧这才颔首离去。留下没看懂姐妹二人暗藏锋机的阿忠奇怪的自语道：“二小姐不是才从绸缎庄过来嘛，又要去做什么？”
陆如嫣自然不是回绸缎庄，她提着早已准备好的一些药材来到了城门附近的征兵卫所。
赵齐如今升了官，不再是关城防隅护卫头领，转而负责关城及周边村镇征兵事宜。陆如嫣因李成的事劳烦了他，为表感激特意为他也准备了些药材。赵齐上有寡母，家中娘子也已怀胎数月。不同于为叶卫疆准备的贴身精细，她为赵齐准备的是一些上好滋补药物和安胎养身药。
拎着药来到卫所。因为陆家药堂是为关城军中供药的商户之一，卫所的士兵丝毫没有为难陆如嫣，通传报信十分顺畅。
“陆小姐，赵校尉正在处理事务让您在这稍等一下。”一名新兵将陆如嫣请到一旁僻静处。这临时搭建的地方如今人来人往俱是年轻男子，陆如嫣一个姑娘家守在人多的地方太过突兀。
陆如嫣示意明白军中规矩，安静的等在一旁。不一会儿，赵齐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前胸后背都是灰尘，像是在地上打了四五个滚。
“陆二姑娘，下面的小子传话说你找我，是军里前些时候要的那些药材出什么问题了吗？”赵齐身上的灰一拍三尺高，飘散的到处都是。
陆如嫣以锦帕遮掩避过灰尘，等尘埃散去才笑道：“赵校尉放心，陆家应允军中的药材早已备妥。我是为私事而来，希望没有打扰到校尉的正事。”
“你们陆家做事，我很放心。”赵齐抬手正要接着拍身上的灰，见陆如嫣偷偷扭脸，又笑着将手放下，道，“没有外人的地方，你喊我赵大哥便是。昨天你家嫂子还跟我夸你，说你是这城中难得聪慧的姑娘，日后必有大福。”
“嫂子贤淑心善，才是真正有福之人。前些日子嫂子问的安胎药材，如嫣已经备妥。瞧嫂子操持家务辛劳，如嫣出于私心又准备了点别的。”陆如嫣说着将药材递上，指着这一摞药材从上到下详细解释了一番药效用法。
赵齐道了谢，接过药头疼的说道：“药性什么的噼里啪啦说一通我也记不住，还要麻烦你跟我过来帮我写一份才好。”
“是如嫣思虑不周，该将明细提前写好才是。”陆如嫣笑应着跟在赵齐身后。没走两步，貌似随意的问道，“赵大哥你这一身风尘，莫不是军中出了什么事端？”
“呵，不过是几个新兵起了冲突。血气方刚的年纪，一言不合就扭打成一团，拉都拉不开。我已经罚了他们，让这些初生的牛犊子有力气上战场上撒去，别一天到晚只知道窝里横。”
“如今征兵，人多事杂，想要管住不惹出乱子也是辛苦。”
赵齐感慨道：“是啊，军中数令齐发，再三严申要保证征兵一切顺利。钟大人也成天叨念着要保证城中安全，不能出丝毫插错。这可是咱们关城难得的大事了。”
“这一征兵关城就多了许多生人，府官担心城中秩序也是正常。似乎这两天府衙附近巡视的衙役都多了些呢。”陆如嫣带着点孩子气道，“难道会有奸细来刺杀大人吗？”
府衙大堂是府官办公的地方，后院偏院则是府官与眷属的住处。关城地小没有什么接待贵人的驿馆，一般上级官员巡视都会暂住府衙。以凌王的身份再怎么暗中行事，也不会住去客栈那样的地方。而家中一旦住进了樽大佛，陆如嫣不信府官有胆不多找些人来供着。
巡视站岗多寡严松这种事，普通人察觉不到，赵齐这样的身份却一定能知晓。因而陆如嫣大胆引话，指望能让赵齐多透露点消息。
“你这一看就是自小说书先生的故事听多了。”赵齐哪只陆如嫣心中所想，毫无戒备的笑道，“府衙最近巡视的是严了些。一则是防范生人，二则是钟夫人娘家那边一个远房侄子来了。”
“远房侄子？他也是来从军的吗。”陆如嫣心知这必是凌王无疑。
“哪啊。就是一个打着见世面名义出来游山玩水的公子哥。整天不知道往哪混，神秘着呢，我也就远远见过一面。”
陆如嫣察觉到赵齐对“侄子”似有不满，故意道：“府官大人对子侄真好，你说这人一不是官而不是军，大人都肯专门增加人手保护他。”
“能不照顾吗，他可是钟夫人在都城做大官的亲戚家的后辈。出了事可不好交代。”赵齐嘲讽道。
“赵大哥不喜欢他？”
“谈不上，只是觉得年轻人应该有所作为，而不是为旁人添乱。”赵齐冷淡道。
陆如嫣听言，不免继续打探，这才知道凌王殿下怎么惹着了这位赵校尉。原来前两日赵齐忙军中事务到天将亮才休息，刚睡下就被人通报吵醒，说是府官召他议事。他只当是来了新的军令或是下了什么急诏。匆匆赶到府衙大堂，只见这关城稍微有点军职官位的都被招到了一处。大家拖着疲惫身躯彼此相望，均是一头雾水。还以为出了什么天大的事端！结果府官仅仅是想令他们去找一个人。找什么人？钟大人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是找个远方子侄。当下就有人黑了脸，若不是因着府官平日里为人尚可，只怕会当场发作。
钟大人虽是府官在关城内官职最高，可关城守军是直接听命于上级军队。只因关城地小，平日里做事分工没那么明确。大家愿意配合府官行事才听命于钟大人。可这黎明时分将繁劳一天的人召集在一处只为找个子侄，未免太过逾越。赵齐心善，打了圆场问府官究竟发生。钟大人磕磕绊绊，说子侄来关城游玩，在关城转了一圈忽然不见一夜未归。这子侄身份不凡出了事不好交代，劳烦大家派手下人找一找云云。出于场面，大伙勉为其难应了帮忙一事。
关城上下军兵衙役街边巷里找了一夜，直至天微明，才有人来通知各处说人已经回来了。赵齐当时正巧在附近，远远瞧见那人极随意的与府官点头招呼一声便迈步入院。见这人对惹出的乱子浑不在意，赵齐心中难免气愤。
“劳累大伙一夜，说不定只是在花街柳巷睡过了头……”赵齐话音落下，才意识到在一个闺阁姑娘面前说这些十分不妥，当下收了声。
知了事情经过，陆如嫣心道，关城一向人事简单也难怪赵齐等人意识不到事情的蹊跷。这府官更是有趣，即便担心凌王安危也不该如此行事，但凡有个精明些的探子听到风声，凌王的行踪也就算泄露了。凌王见到这般大张旗鼓的闹腾怕是内心郁闷不已，还能点头招呼一声已经算是克己守礼。
如此说来，凌王此次暗行身份隐秘到只有府官夫妻二人得知。
心知套不出更多信息，陆如嫣写好药性方子后便告辞离去。刚踏出卫所，便听见有人喊她。抬眸望去，却是陆元霄不知从哪窜了出来。
“你怎么出来了？”陆如嫣问道，“不好好温书到处乱跑，小心先生打你板子。”叶卫疆自那日受伤后便不再来陆家伴读，陆如嫣忧心陆元霄一人不服管教惹出事端，索性将他送去了小学堂，和三五个孩童一起在先生家中受教。本指着他能乖巧些，不料他却本事，月余之间已然混成了孩子王，平日没少给先生添乱。
“先生今日有事，娘同意我休息半天。”陆元霄笑的灿烂，两步上前跟着陆如嫣一起往回走。
陆如嫣狐疑的看着陆元霄，这小子这两年越发顽皮，坏主意颇多远不如早先天真可爱。
“如嫣姐姐我可以发誓，先生真的有事！不然我……”见陆如嫣不信，陆元霄失了笑容急道。
眼见陆元霄急的眼睛都红了，陆如嫣这才信了，笑道：“先生放假，你不去和阿毛、子杏玩，跑这来做什么？”
“我来找叶大哥，他入了关城军中过几日就要离开了。我想再见见他。”
“他还在家收拾准备呢。”
“咦？如嫣姐姐你不知道吗，叶大哥昨晚就来了卫所报到，现在已经在营里了。”
“什么？”怎么会这么快。
“昨天我去找他的时候，他自己说的。还约好今天我来找他，他说带我进营里看看的。谁知我等了半天，他却托人带话说出不来了。我正打算回去呢。”陆元霄不满道，“叶大哥说话不算话！”
“兵营重地岂容外人来去，虽然这只是个临时卫所，也同样马虎不得。他不出来找你是对的。你叶大哥昨天还和你说什么了？”叶卫疆这一入军营，再想见一面就难了。
“没说什么，我说我也要和他一起去打仗，他说我小孩子胡闹。如嫣姐姐，你说我当不成兵士总可以当个谋士吧？”陆元霄鼓着小脸气呼呼道，“总把我当小孩，我已经九岁，是准备考秀才的儒生了。”
“不过通过了个童生考试看你得意的，就是成了秀才又如何，便是金榜题名入朝为官也不过是个开始。”陆如嫣笑意里掺杂了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狡黠，“既然昨天去了叶家，温姨怎么没留你用膳？”
自叶卫疆不再做陆家伴读起，陆元霄总爱去找他玩，往往玩的晚了便在那吃上一顿，再由叶卫疆或张大叔送回。昨日陆元霄去得早，叶卫疆和温姨还在收拾准备行装。他因此没有多待，和叶卫疆拉扯了几句便和伙伴们玩在了一处，混到平日散学的时间才回家。
此刻陆元霄想都没想答道：“没有，我昨天去的早，温姨还没准备晚……”话说出口，他才意识到不对，然而已经晚了，“疼、耳朵、如嫣姐姐，那是耳朵……”
“你还知道疼？”陆如嫣抬手提溜住陆元霄的耳尖，“昨儿不是说在先生家晒书学典吗？怎么跑去叶卫疆那了！你是不是又逃学了？”
“没、没有。那先生的书不小心、不小心晒乱了，是先生让我们先回的！”陆元霄圆圆的眼睛里已有了水光，小男子汉的自尊心夹杂着心虚让他撇开头不敢看陆如嫣，“轻点……我是看还早……疼！”
陆如嫣只一眼，便懂了陆元霄的心虚。再前后一联系，怒道：“老实交代，是不是你做了手脚，故意把先生的书弄乱的！是不是因为你，才令先生今日无心上课！说……”
陆元霄被陆如嫣一路扯会了陆府，疼的哇哇乱叫，顽劣的行径也承认了七七八八。陆如嫣所猜不差，正是因为昨日他们弄乱了书籍，才令先生今日停了授课，闭门在家中整理。种种行径虽都只是顽劣而非大错，却也听得她一阵头疼。
跨进陆府时陆如嫣心中默叹：从今而后，登门向先生赔罪的就只剩她一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自此相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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