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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相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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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康醒来时,半边胳膊有些酸麻,扭头一看,原来阿姜爬在塌边睡着了,额头正好抵住了他的胳膊。阿姜的脸正冲着他,她的脸小小的尖尖的,与京城中珠圆玉润的美人大不相同,张康转身侧卧,忍不住伸出另一手去比阿姜的脸,阿姜的脸是在太小了,居然一个手掌就能完完全全罩住。
就在这时,阿姜扭动了一下身子,张康一惊,下意识赶紧闭上眼。阿姜终于醒来,伸了个懒腰看向张康,手搭在他额头上摸了摸,自言自语道:“还是有些热”,便站起身梳洗、煎药。
张康这才睁开眼,坐起身子。这样的小病不足挂齿,他押运着这么多粮草,决不能耽误行程!
喝了药,张康还想骑马,但被军医、校尉跪拦了下来。他本就烧未全退,在骑马吹风,那便是不要命了!张康虽然不拘小节,但还不至于呆傻,他没有太过固执,便坐在马车中行军,可虽然马车中,还是下令全速前进!军中只有阿姜一个女子,自然是她在马车中照顾。
张康脸色苍白坐在软榻上,颠簸的车厢连一杯水都放不住。阿姜扶着车框身子被摇的左右上下来回磕碰,她忍不住说道:“将军,就不能让马车行慢一下吗?”
张康也不好受,可还是闭着眼坚定的摇摇头。
这滋味真不如骑马,阿姜心里暗骂了一声。一个坑洼过去,她又一头撞到了厢壁,悲催的是她正咬着嘴唇,一下子嘴唇就被咬出了血。阿姜忍不住一声惊呼。张康见她嘴角有血,赶紧问道:“你怎么了?”
阿姜气愤道:“咬了嘴唇了!”
张康好笑地扬了扬嘴角,身子往一旁挪了挪:“你来我身边坐吧,这有软垫能舒服些”。
阿姜毫不犹豫,甚至没羞没臊地坐了过去,两个人立时挤在了一起。张康虽贵为将军,但从未与女子有这么近的接触,心底不禁重跳了几下,呼吸也有些憋滞。阿姜从小野管了,一直在军中与男子打闹嬉戏,除了对昭奕不同外,视其他男子均为同性,所以她坐得理直气壮、毫不脸红。
张康悄悄往旁边又挪了挪,尽量与阿姜保持一些距离。毕竟她是个女孩子,不能坏了她的名节。阿姜看了看他,又舒服地扭了扭,捂着嘴叹气道:“果然舒服了很多”。
张康想笑,可心跳得有些乱,他赶紧闭眼,心中默默回忆着西北经略图。阿姜看着他的侧脸,几日相处,她对张康颇有好感,尤其是快到西北大营了,每每想到她给他准备的第一份“礼物”,心里就觉得不落忍。想到这儿,阿姜忍不住开口道:“将军,您来西北是为了打仗吗?”
张康皱了皱眉:“当然是为了打仗,要不然我们长途爬涉来做什么?”
“可是……现在有昭奕大将军挂帅,西北的战事已经平稳,你们为何不在前阵子最需要的时候赶来?”
张康眉头锁得更深,他睁开眼,脸上全都是无奈神色:“何时出征并非由我决定。”
阿姜故意试他:“那将军现在来是为了助昭奕大将军一臂之力,还是……”。
张康神色从无奈变成了懊恼,好半天他才开口:“昭奕……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阿姜一愣,心头突然一紧,他怎么会突然开口问她昭奕的为人,难道自己有什么不适当的举动,引起了他的怀疑。正胡思乱想着,张康接着说道:“听说你们西北百姓都称他战神?”
西北百姓?!原来如此,阿姜长舒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说道:“昭奕大将军的确是当之无愧的战神!当年收复天山时,他一个人跨着战马杀入敌军主帐,砍下二百敌首!从那时开始,只要提到昭奕的名字,无论是羯族还是蛮夷都闻风丧胆,吓得抱头鼠窜!”
张康似有不屑:“勇猛之士虽然难得,可领军打仗更需要足智多谋”。
阿姜不悦道:“要说足智多谋,昭奕大将军就更加神勇了,这次连破蛮夷,将他们赶出幽云,靠的就是分而离间、各个击破!”
张康转头看向阿姜,目光中充满怀疑和警惕。阿姜一愣,赶紧解释道:“我……我是听村里先生说得,每逢胜利,都有捷报!”
张康叹道:“看来昭奕的确是深得人心啊!”
阿姜不敢再多言,只能支吾过去。马车一颠一颠在山间行走,阿姜本就没有睡好,现在昏昏欲睡,头随着车厢不停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就在这摇摆之中,她靠在了一个有些僵硬的地方,阿姜困得厉害,迷糊之中以为自己正靠着硬邦邦的车厢,她眼睛不睁地向着“车厢”挪了挪身子,找了个尽量舒服的姿势,任由自己沉沉睡去。
她靠着的哪里是车厢,而是张康的肩膀。老老实实靠着就算了,还不知羞地扎进了他的肩窝。当阿姜靠在他身上的一瞬间,张康的呼吸都停住了,在京城中也不是没有向他赤裸献媚的女子,应酬之中更不乏动手动脚的胡姬,可张康对她们一概严厉拒之,他自小便记得一句话“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大丈夫理应纵横四海、天下为家,什么情情爱爱都是消磨意志的毒药,与酒色无异!
可此时张康却不知所措起来,他没办法像拒绝一个胡姬那样把阿姜推到一边,再严厉斥责。阿姜的脸近在咫尺,呼吸间满是清爽的味道,这让张康心里有了一丝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有些惶恐又有些生气,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这些情绪一下子变成了涌动全身的丰富感觉,通过他与她肩膀上的接触,缠缠绕绕地流遍全身,变成教人悸动的酥麻……。马车又是一个颠簸,阿姜差点儿要从他肩窝里磕出去,就在这时,一切情绪都被下意识的举动代替,张康竟然展开臂膀将她紧紧搂住!
张康愣愣看着怀中的阿姜,阿姜呢哝了一声,张康顿时紧张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阿姜又睡了过去。好半天,张康才咽了口干沫,叹着气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张康啊张康,她好歹也是为了照顾你才一夜未睡,你一个大男人怎么扭捏起来?!”
想到这儿,张康叹了口气,自已也闭目靠在软榻上,只是环着阿姜的臂膀却没有松开。
急行赶路,七日后终于快到西北大营。看着西北大营的巨大“李”字帅旗,张康神情复杂,昭奕虽为天佑军大都督,但一直以李家义子身份悬挂“李”字旗。张康虽然不知父辈恩怨,但从他小时,父亲就在长吁短叹中表露着张家与李家的芥蒂,来到这里对与张康来说,绝对不是并肩作战,更加不可能消弭恩怨,他还记得出行前少康对他说的一番话,虽然他对朝堂上的阴谋诡计并不苟同,可事关国家大事,何去何从,他也只是其中的棋子罢了。
正胡思乱想着,阿姜走了过来,她衣服被鞭子撕破,只能穿着军中最小号的兵服,此时她满头乌男子般的发盘在头顶,在配上那两道黑眉毛,一下子显得英姿飒爽、俏丽挺拔。
“将军”,阿姜小声唤道。
张康回头看她,眸中竟有惊艳之色:“何事?”
阿姜小心翼翼道:“将军,一会儿就到西北大营了,可否……可否放我回去?我惦记着家中的爷爷呢”。
张康愣住,心居然停跳了一拍,他赶紧转回头看向远处:“距离西北大营还有一段距离……”。
“不远了,晚饭时分便可以到了!”阿姜语气急切,仿佛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一般。张康有些懊恼,他回身道:“从这里到你家即便是快马加鞭,也要六七日。我即便现在让你回去,晚饭时候你也回不到家啊!”
阿姜笑道:“这个不要紧,您走的是官道所以人烟稀少,我走土路,一路上都是同乡,不会有事的”。
张康皱起了眉,毕竟在一起十日了,她循规蹈矩,就是个普通的柔弱女子,便是想再强留,也找不到借口,可他还是不甘心:“你的村子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不如我派人把你爷爷接过来,这边村子还多一些,你们祖孙生活也能有个照应!再不然……再不然我给你们在军中寻个差事……”。
不等他说完,阿姜笑盈盈地行礼:“谢将军好意,不过安土重迁,黎民之性。若是想离开,爷爷和我也不会等到现在。村子虽然荒了,可我们的祖坟、田地、牛马还在,只要天下太平,爷爷和我就能生活下去”。
这还是张康第一次被一个女子这样不留情面的拒绝,他心中虽气,但更多的却是无奈和不肯承认的不舍。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西北的女子都能骑马,张康给阿姜准备了一匹快马,还有一大袋粮食、肉干和银子,阿姜告别,走出老远了,想到这几日张康对自己的照顾,忍不住回头望去。原本以为,除了马蹄腾起的黄沙什么都看不见了,没想到竟然看见张康骑马站在沙丘上遥遥目送。刹那间,两人的目光隔着荡起的黄沙尘土相撞,不知张康表情如何,阿姜心里倒是一颤,她赶紧回头,驾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