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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臀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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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六月初六。去年此时,帝后摆驾沥溪行宫,李太妃的独女惨遭横死。今年国事繁多,因给张康筹备粮草,朝廷提高了赋税,加上南方遭灾,公仓无粮可拨,导致民间怨声四起,个别地方甚至闹了农暴。这种情形之下,皇上自然焦头烂额,一急之下,竟然病了起来。
后宫光佛堂内,皇后跪在佛像前已经半日了,她诚心祷告,祈求佛祖让皇上早日康复。王嬷嬷蹑手蹑脚走进佛堂,轻声道:“娘娘,刘采女有事儿要向娘娘禀报”。
皇后手中佛珠捻动不停,不耐烦地说道:“让她进来”。
刘采女与玉才人都住在锦绣宫,刘采女的事情多半与玉才人有关。她迈进佛堂,先跪地磕了三个头,这才跪着蹭到皇后身边,低声道:“娘娘,臣妾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禀报!”
皇后不悦:“什么重要的事情还追到佛堂来?”
刘采女陪着小心,低声道:“若不是事关皇后凤体,臣妾万不敢来打扰娘娘!”
皇后紧闭的眼睛瞬间睁开,看着刘采女狠狠道:“到底什么事情?”
刘采女看了眼堂上供奉的佛祖,神情带着谨慎。皇后叹了一口气,念完最后一句佛经,站起身:“出来说吧,别污了这清静之地”。
皇后起驾返回章台殿,刘采女跟在皇后身后,小声禀报。走到半路,皇后皱眉:“你说玉才人魇镇本宫?!”
刘采女点头:“我亲眼看到六月初一,玉才人在后院隐蔽处焚香祷告,口中念念有词。后来我觉得奇怪,便让侍女悄悄到玉才人宫中找寻,竟然发现了桐木做的偶人,上面写着娘娘的名讳和生辰年月”。
皇后冷笑一声:“刘采女,现在玉才人正得圣宠,你可不要因为眼红嫉妒,所以编出着神神怪怪之说!”
刘采女急切又委屈说道:“娘娘,若非亲眼所见,就算是借臣妾一百个胆子,臣妾也不敢乱说啊!”
皇后停住脚步,目光如刀般看向玉才人寝宫,突然间她对王嬷嬷说道:“让内廷搜查锦绣宫!”
章台殿。
皇后坐在凤椅上,王嬷嬷手里捧着托盘,托盘上放着两样物件,一个是桐木做成的人偶,一个是七窍玲珑香囊。
皇后拿起那桐木人偶,只见人偶正面用朱砂写着“李姝”,背面写着她的生辰八字。那朱砂落在桐木上,显得格外狰狞。她垂目看向凤椅下跪着的玉才人、刘采女,周遭是其他各宫的嫔妃。
“本宫待你不薄,为何要用如此狠毒的手段诅咒本宫?!”皇后一把将桐木人偶狠狠扔在玉才人身上。玉才人不敢躲闪,哭着磕头道:“娘娘明察,这人偶之事臣妾不知啊!”
“还敢嘴硬!”皇后咬牙切齿道:“难道这人偶不是从你的宫中搜出来的?!”
玉才人抖做一团:“臣妾冤枉,臣妾真是不知道宫中为何会有此物!”
此时,一旁的嫔妃将人偶捡了起来,疑惑道:“为何这人偶腹部会有这么多针眼?”
其他人伸脖子一看,叹道:“哎呀,这是诅咒皇后娘娘不能生育!便是有了孩子,也会不诞而夭啊!”
皇后一听,更加气愤,大骂道:“玉才人,你好大的胆子!若是只诅咒我也就罢了,你竟敢诅咒皇嗣!真是恶毒至极、其心可诛!”
玉才人哇哇大哭,使劲磕头:“娘娘,我没有!我没有啊!定然是有人故意陷害于我!我怎么敢……怎么敢诅咒娘娘呢?!”
皇后愤然道:“还有这香囊!”
内廷的太监连忙说道:“刚问过太医院,这香囊里放了催晴的合欢香!”
立时,四周发出鄙夷的唾骂声。玉才人挺起腰,气愤说道:“这人偶和香囊都不是臣妾所为,请娘娘明察!”
皇后岂能放弃这么好的几乎,她冷笑道:“看来好言相劝你是不会说的!”
立时间,两个凶神恶煞的老嬷嬷走了过来。王嬷嬷挺直身板,尖酸的声音响起:“玉才人魇镇皇后,谋害皇嗣,先掌嘴!”
玉才人吓得连忙往后躲,两个老嬷嬷,一个上前摁住玉才人肩膀,一个左右开弓,巴掌直接扇到玉才人脸上。玉才人头发散乱,哭喊着辩解:“臣妾真没有谋害皇后!皇后冤枉臣妾了!”
皇后不理,待打得玉才人嘴角流血之时才让老嬷嬷停了下来。周围无论坐着还是站着的嫔妃婢女都吓得大气不敢出,即便是往日与玉才人关系不错的姐妹,也没一个人敢为她申辩。皇后又问道:“这东西出自你锦绣宫,即便不是你亲手所做,也是授意为之!你若明明白白招认了,本宫也会存你几分体面,你若不说,那只有家法伺候!”
玉才人满嘴是血,咬着牙说道:“不是臣妾所为,臣妾更没有授意别人,臣妾是被人陷害!”
皇后眸光一闪,王嬷嬷大声道:“外堂,臀棍伺候!”
玉才人一下子瘫软在地,臀棍就是打屁股,疼痛是小,受辱是大,这后宫之中但凡打了臀棍的女子,即便没死,也都羞愤自杀。打臀棍是体力活,两个嬷嬷只管摁着玉才人,外面又走进两个老太监,玉才人在地上乱蹬,不肯就范,口中还喊道:“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不说还好,一听“皇上”二字,皇后更是气愤难压:“给我狠狠教训,杖二十!”
外面噼里啪啦的棍子声和着玉才人的哭号一同响起,皇后又拿起七窍玲珑香囊凑在鼻前闻了闻,太医院的医官连忙说道:“太医院说,皇上近日身困体乏与这香不无关系!”
“下贱的女人!”皇后狠声骂道:“皇上和本宫处处厚待她,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不知感恩,不仅魇镇本宫,还用这样的手段加害皇上!”
就在这时,外堂突然传来一声高呼:“住手!”皇后正在犹豫,少康一步跨了进来,急切道:“娘娘,皇上最忌后宫私刑,还请娘娘快快助手!”
皇后冷厉看着他,少康好大的胆子,竟然公开给自己扣上了私刑的帽子!皇后冷笑:“少康大人消息真是好快啊!”
说实话,尽管少康同玉才人之间彼此勾连,但她并不想为了一个女子损失了少康这么难得的人才。
少康这才发觉失言,连忙躬身行礼:“臣罪该万死!不过,娘娘,玉才人好歹是四品宫嫔,便是有罪也需有内侍宣在场。娘娘,臣并非为玉才人求情,而是不忍让娘娘落得任何不周的口实”。
皇后双眼都要冒出火来,她狠狠瞪了少康一会儿,不甘心地开口道:“停了臀棍吧”。
这一会儿,玉才人至少挨了二十棍子,她爬在地上,神智昏迷,裤子上鲜红了一片。少康不忍直视,转过头去。皇后给医官使了个眼色,医官立即上前探脉。
医官刚把手搭在玉才人手腕上没多久,突然大惊地瘫软在地。
“怎么了?”皇后和众人吓了一跳,毕竟不是宫女,谁也怕闹出人命!那医官脸色青灰,大张着嘴却说不出话,仿佛是见到了极可怕的事情一般。
少康骤然醒悟,赶紧蹲身去探玉才人脉搏,一探之下,他也当场惊呆,抖着声音道:“玉……玉才人……已有……已有身孕……”
“什么?!”皇后几乎是惊跳起来,在座嫔妃也都吓得齐刷刷发出一声惊呼。
“快!快!快宣太医!快!”皇后神情恐怖,话也说不清楚了。
少康摇摇头:“怕是已经保不住了!”
听了这话,皇后站立不稳,直挺挺向后倒去,幸亏王嬷嬷眼疾手快将她接住:“娘娘!娘娘!”
……
云居寺。
刘承仔细查看李媛的腿伤,涂了宋秋的药膏,她的伤好得奇快,而且她的脉搏强健有力,胎像也稳定了许多。刘承叹道:“你在山中静一静也好,现在朝堂上已经乱成一团了”。
李媛漫不经心问道:“皇上对这事可有处置?”
刘承摇摇头:“这其实是两件事。一件是玉才人魅惑皇上和魇镇皇后,另一件是皇后动用私刑打掉了玉才人的孩子。以内廷为首的官员大臣自然拥护皇后,抓住玉才人宫中搜出人偶、迷香之事大做文章,而皇上自然是心疼玉才人的,毕竟好容易才怀有的皇子就这样又没了,可是……这事毕竟涉及皇后,皇上不能轻举妄动”。
李媛冷笑道:“争来争去,最终结果不过是,找个人做替罪羊罢了。相较来说,王美人还在宫中,此刻咱们还需要她。而我姐姐那里,王嬷嬷早就是众矢之的”。
刘承点了点头:“我也是如此考虑,宫中之事,我与宋秋正在筹划。无论如何,这一次王美人功不可没,我真没想到她居然能把一切计算的如此精细,而且滴水不漏!想当年,她不过是一个只会围着皇上打转的娇憨女子……”。
李媛叹了口气:“她受过大难,自然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天真!要说起来,这应该是皇上的第三个孩子了。两年时间连失三子,眼看皇上登基就满五年了,可尚无储君人选,这才是皇上真正的危机!”
李媛这话倒是提醒了他,刘承眉头一皱,眸中显露出一丝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