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尔同销万古愁》凝烟

14、十三、解开封印

　　二人心头一震，愕然相顾，回过头来，只见迷蒙的烟雾中一个美貌女子缓步走来，脸含微笑，白衣如雪，自然是雪狐女来了。她早在知礼探视知义时就已察觉，否则地牢怎会灯火长明，大门不锁呢？知礼的一举一动无不在她掌握之中，知礼如何与知义相遇交谈、送来水和食物，她躲在附近看得清清楚楚，料想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必逃不出她的手掌心，是以一直在一边饶有兴致的观望，始终没有露面，见他们竟要逃走，方始现身。
　　“真是姐弟情深啊！”雪狐女微微一笑，面带讥诮之色。
　　知礼吓得几乎瘫倒在地，但她想到这少年曾为她不顾性命，心中激荡，热血如焚，便凝神定气，睁大眼睛坦然面对雪狐女。知义见到知礼的神情，唇角露出一个快意的微笑。
　　雪狐女道：“知礼，你曾说过你永远听我的话，还记得吧。”
　　“我……当然记得。”听到雪狐女淡淡的话语，知礼机伶伶打了个寒颤。她太过单纯，在这个狡诈阴狠的狐妖面前，就如婴孩一般弱小无助。
　　“那好。我现在要你杀了他。”雪狐女这句话说得口气平淡，如同吩咐她上街买菜没什么两样。
　　可这句话对知礼来说不啻是石破天惊，一颗心蓦然提到喉头，顿时惊得面无血色：“不！”
　　“你不杀了他，你就得死。”雪狐女冷眼瞧她，无动于衷。
　　“为什么要我杀他？”知礼心里茫茫然一片，摇头后退了几步。
　　雪狐女微微一笑：“你是我仙狐派的的人。而他是我仙狐派的仇敌，非死不可！”
　　知礼的脸霍然变色，又青又白，眼睛由于惊骇而睁大, 心中有难言的惊惧。
　　“你要永远听从我的话，这是我们的约定。”雪狐女低低冷笑起来，语气仍然淡得像温吞吞的白开水，“如果你不杀他，那你就将失去现在的一切。甚至，洞主不高兴的话，会让你活也活不成，死也死不了。那种滋味，你恐怕还没尝过吧。而且，那龙知义还是要死，因为我会亲手杀了他。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你可要想好了。”忽地又皱眉道：“你不会把他当成了亲弟弟吧？他跟你没有半点血缘关系。”
　　“不！我不杀他！”知礼高声尖叫，语气激烈坚定，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然。她心中说道：“你以为你能恐吓得了我么？就算你像对待阿影一样对待我，我也不怕！”她的眼神蓦的亮了一亮，仿佛有火焰跳起，发出令人心惊的光芒，使她周身散发出耀眼夺目的光彩。
　　雪狐女顿时呆住了，心中暗惊：“这眼神竟然和当年她的母亲一模一样。”她叫知礼杀知义，本只是试探，以图借机逼问封印诀，却不料知礼如此顽强固执。
　　察觉到雪狐女起了杀机，知义挣扎着站起身来，念诵口诀：“长天一碧，剑气横空，纵横四海，谁与争锋！疾！”手中募然多了一把长剑。他的佩剑长天剑与他灵性相通，只要一念诀，就会立时回到手里。知礼给他上的是治伤灵药，再加上他懂得运气疗伤之法，使药力发作更为迅速，因而身上的伤很快好了许多，念力也恢复到可以召唤宝剑的程度。他用剑斩断枷锁，喝道：“姐姐，还不快走？”刷刷刷突进三剑，剑尖直指雪狐女面前。
　　“哼！”雪狐女见他剑招软弱，空虚无力，冷冷道：“手下败将也敢在我面前逞强？龙知义，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心中却在暗叹：“小小年纪竟硬挺到这种地步，不顾自己的死活，对姐姐爱惜至此！这小子将来必定是个祸患。还不如这就除掉他！”她身形一晃，有如鬼魅般欺到知义身旁，双手伸出。她的手指细长娇嫩，真如用白玉雕成，可白光一闪，十指变作利爪，抓向知义肩头。
　　知义只感劲风凌厉，急闪避过，把知礼挡在身后。
　　望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知礼霎时之间百感交集，心神大为激荡。
　　雪狐女陡地五指翻转，抓向知义的前胸，利爪如飞，真气凌厉纵横，将知义迫得险象环生。知义左闪右躲，挥剑卷成一圈圆光，护住自己与知礼的周身。雪狐女悠然微笑，攻的如惊涛骇浪，一招一式均是冲着知礼。知义本已有伤在身，仍是尽力守护姐姐，全然不顾自身安危，数招之间，便已露出破绽。嗤的一下，他的胸前挨了一爪，登时鲜血迸流，现出五个惨厉可怖的血洞，剧痛无比，鲜血似泉涌。
　　“啊！”知礼惊叫一声，感激、怜惜、愤怒等等诸多情感涌上心头，感到一股暖意，好似电流般的通过她的全身，不顾自己功力低微，心中默念出招咒语就向雪狐女攻去。
　　知义见知礼霍然出招，大吃一惊。
　　雪狐女只是轻轻一拂袖，就把她拂出数丈，冷冷道：“刚入门的徒弟就学会欺师灭祖。就凭这点小伎俩还想跟我斗？你真是太不自量力了。”
　　知礼摔倒在地，震得浑身剧痛，眼见知义脸色惨白、鲜血狂涌，不顾痛楚，爬起身来，爱怜之情更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让他死！我不能让他死！”
　　雪狐女望向知义，冷笑道：“龙知义，你还不把封印诀说出来？再迟片刻，小命可就没了。你只要说出来，我就救你的性命。”
　　知义气息虚弱，低声道：“好，我说，但我只告诉我姐姐。你让她过来。”
　　雪狐女心想那小丫头还好对付些，不怕他使什么诡计，便点点头。
　　知礼有冰玉的结界保护，倒没什么大碍，当下奔至知义身旁，伏在他身上，焦急的唤道：“知义，你怎么样了？”
　　“就快没气了。”知义缓缓笑了一下，“姐姐，你可要自己保重了。”
　　知礼想到他对自己情意深重，虽身受重伤，却这般不顾性命的前来相救，而自己无以还报，心中悲痛欲绝，仿佛五脏六腑被掏空了一般，泪水从眼中滚滚而下，用坚定而抖颤的声音说道：“咱俩姐弟两人死在一块吧。”她心中暗暗说道：“既然他这样爱自己的姐姐，我就当自己是他的姐姐，和他生死与共！也不枉费他对姐姐的一番情谊。”
　　“我一时还死不了。”知义原本还有些担心，怕她迫于威势，屈服于雪狐女，故意出言试探，见她情真意切，竟要与自己同生共死，不禁热血如沸，握住她的手，低声道：“你俯耳过来，我有话说。”知礼依言俯耳过去，只听他声细若蚊，轻轻道：“我告诉你封印诀，你把封印诀倒背，就可以解开冰玉的封印，然后再对付她。封印诀是……”知礼立刻醒悟，双手合拢，念念有词。知义与她同诵解印法诀。冰玉缓缓地旋转起来，四周气流飞舞，流光溢彩。
　　只听他们低声念道：“……印封此就，玉冰血碧，力灵其封，明神地天！”话音方落，轰然巨震，冰玉五光十色，气芒如万蛇乱舞，光芒突然迸解开来！
　　雪狐女望着眼前两人，一个身受重伤，一个是刚入门的徒弟，哪里放在心上，冷笑道：“怎么？你也要用法术来对付我么？别白费力气了。你的灵力还根本没……”话没说完，她的笑容在瞬间冻结，眼中闪现不可置信的神情。
　　只见一圈金黄色耀眼的光芒夹着强烈的激流向她袭来，渲出漫天的绚丽异彩，灿烂夺目。
　　知礼默念的咒语竟是倒背的封印诀！要解开封印，御使神器，除了将当年的封印法诀倒背外，还需要有至少与封印之人封印时相等的念力。单凭她或知义的念力，原本不足以解开封印，但一则当年兰吾封印之时重伤缠身，神念已经大大减弱；二则两人同力念诀，威力倍增，封印竟被解开！这冰玉是通灵神器，一到她的手中，立即便灵意相通。知礼立刻感受到冰玉的强大灵力附在身上，体内真气汹汹奔涌，便猛然出招向雪狐女攻击！
　　雪狐女未及防备，更没料到这术法来得如此迅捷无伦，口吐鲜血，倒坐在地，雪白的衣裙上殷红一片。她骇然震惊，暗自惊呼：“真像！竟和那个雪夜的情形一模一样啊！”她缓缓转过脸，极不甘心的问道：“你真的把他当成弟弟了吗？可他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我给了你美貌、富贵荣华，还教你法术，这些难道还比不上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
　　知礼手结法印，衣袂翻飞，长发轻扬，飘飘若仙，眼眸深处有雪亮的光芒：“你给我这些全是出于私心，而他给我的虽然微不足道，但却出于善意、出于亲情。就算你让我成佛成仙，在我眼里，你做的一切都比不上我最饥饿的时候他给我的那个馒头！”
　　“馒头？哈哈哈！”雪狐女纵声狂笑，笑声中带着酸涩，“原来是为了一个馒头！有趣！有趣！真是有趣之极！”
　　不知知礼为何说些叫他听不懂的话，知义也不急于追究。他与雪狐女接招虽只数合，但每一招都是险死还生，已然使尽了全力，此刻脸色痛苦的软瘫在地，吐了一口鲜血。
　　知礼虽然对雪狐女一击得手，心下还是敬畏无比，不敢再出手。却见雪狐女美眸倏地闪过凌厉的杀意，手爪陡闪，抓向她的心口。
　　“快念防护咒啊！”知义大叫。
　　待知礼哆哆嗦嗦的念完防护咒术，嗤的一响，雪狐女的利爪已抓破了她胸口衣衫。知礼翻身滚出数步，只吓得浑身瑟缩发抖。
　　雪狐女笑道：“你敢接我的风神爪，胆子也算不小。”她的拿手绝招风神爪迅速如风，神鬼莫测，竟被一个小丫头轻巧接住，却耗尽了最后的真气，这一笑可谓苦涩异常。
　　知义瞧出她渐渐不支，叫道：“姐姐别怕！她受了伤，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只管用术法攻击她！”
　　“是！”知礼纤手一挥，一道巨大的力量夹着闪耀的光芒猛地袭向雪狐女。
　　雪狐女侧身一闪，仍被打中肩部，顿时鲜血淋漓。她捂住伤口，脸色青白不定。
　　知义愤恨地说道：“姐姐，杀了那只丧心病狂的狐狸精！”
　　“你们敢！”雪狐女大叫一声，冷然道：“龙知义，你别忘了，你大哥还在我的手上。杀了我的话，你们的兄长也要陪葬！”
　　这时，一个娇小的幼女奔来，惊叫道：“师父！”花容失色，颤声呼唤。一把抱住雪狐女，泪如雨下。这幼女正是乐子。雪狐女心知乐子的变化之术虽是精妙，其他法术功力极浅，低声唤道：“乐子，先带我离开这里！”乐子答应着抱起雪狐女，满脸愤恨恼怒之色，狠狠瞪了知礼一眼，长啸一声，趁姐弟俩分神的瞬间，身子一旋，便飞窜无踪。
　　“逃得还真快！”知义长舒了口气，“她们已见识了冰玉的力量，一时半会不会与我们为难的。”
　　知礼忽然感到脑中“轰”的一声，天旋地转，一股冰冷的寒意渗入骨髓，不禁浑身发抖，恶心欲呕。
　　“怎么了？姐姐！”知义见她身子摇摇晃晃，不禁问道：“你受伤了吗？”
　　“没有。”知礼摇了摇头，不想让受了重伤的知义还为自己担心，“只是有点累。”不适之感倒也没持续多久。
　　其他妖女听到啸声，纷纷跟随雪狐女离去。雪狐女自恃手段高卓，带来的都是法力修行远远不及自己的末等弟子，自己既然受了重伤，她们留下来也无法和知礼对抗。院子里还有些老妇和男子，却是中了蛊毒，受制于雪狐女，身不由己，她们离去后，倒是恢复了神志。那院子原本是座荒宅，因幻力而化，妖女一走，花草树木、亭台楼阁也了无踪迹，恢复了荒凉空旷的原貌。